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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孟老孃正在廚房裡張羅晚飯,彷彿是煎了條魚,焦香味自竈臺邊一直飄進院子裡。
孟鬱槐仔細聽花小麥將今日與那趙老爺偶然遇上的情形說完,面色如常,搬了張小杌子坐在她身邊,打開擱在桌上的紙包拈了個銀絲捲,慢吞吞咬了一口。
花小麥心裡揣着那檔子事,正覺得不安穩,見他卻是這等反應,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伸手推他一把:“就那麼餓?你倒是說句話呀!”
“你覺得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孟鬱槐索性將銀絲捲一口全塞進嘴裡,拍去手上的細屑,偏過頭去看她。
“了不得倒不至於,只是覺得膈應罷了。”
花小麥低了低頭,牙齒輕輕叩住下脣,略微有些氣悶地道:“若說 那趙老爺——不是我要攀交,只是想着這二年咱們偶爾與他有些往來,且他那春風樓裡現下用的醬料,也都是從珍味園裡買的,怎麼說,跟咱們關係還算過得去。他又是柯叔的朋友,我就更願意拿他當個長輩看待。你瞧他平常不管見了誰都是一臉的笑,我還以爲他是個豁達的,誰想……”
說到這裡,就嘆了口氣。
“咱家那稻香園,前邊兒的飯館生意向來不錯,可後頭的園子,如今纔剛做了頭一筆生意,也沒掙兩個錢,居然就被他給惦記上了。他都是這樣,城中別的酒樓食肆,就更別提了唄!我是想不明白,何至於就到了這地步了?他那話說的。就好像我搶了他生意一樣……”
孟鬱槐眉頭微微擰了一下,擡手將她的嘴脣從牙齒下脫離出來,低聲道:“莫咬。”
“你……”花小麥擡手將他的手腕子一磕,啼笑皆非道。“別動手動腳的行不行啊,咱說正事呢!”
孟鬱槐勾脣一笑,又揀個銀絲捲緩緩地吃,一面垂眼道:“我是真不覺得這算是一件大事。而且,我猜逢你也並不曾真個爲此發愁,至多不過是因爲那趙老爺態度大變,讓你心內有些不舒坦罷了。他那人,因與柯叔相熟,從前我與他時常都能見面,曉得他並不是那起愛使腌臢手段的人,嘴上酸你兩句,有甚麼緊要?人家覺得你成了氣候。你該高興纔是。”
“關鍵是。我哪裡就成了氣候了?這才哪到哪兒啊!”
花小麥骨朵着嘴小聲嘟囔。
“換了我。也會將你當個潛在的威脅。”孟鬱槐摸了摸她的頭,“同行相爭,自古是沒朋友可言的。這道理,你身在其中。應是比我更清楚。總之,你若實在不放心,最近就讓夥計們把細點,倘覺得有不對勁之處,就趕緊告訴我,記住了?”
花小麥悶悶地點了點頭。
她原不是那起愛往壞處琢磨的性子,且現下這時候,就算想得再多,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孟鬱槐說得沒錯,或許她的確是不該將這事看得太嚴重,但無論如何,還是該與慶有、吉祥他們那一衆夥計交代一聲,汪展瑞和譚師傅面前也要打聲招呼,謹慎小心,未雨綢繆,總是沒錯的。
兩人坐在院中又說了一會子話,孟老孃的大嗓門便從廚房裡傳了出來。
“日日都見着的,你倆有甚麼話說不完?趕緊擺桌子吃飯,還要人三催四請怎的?”
“就來了。”花小麥忙應了一聲,低頭衝孟鬱槐一笑,擡腳進了廚房。
……
一整日沒去稻香園,雖然知道有春喜和臘梅在那裡盯着,出不了大紕漏,花小麥卻難免還是有些惦記。有心瞧瞧自己不在時,周芸兒會把門口的外賣攤子打理成什麼模樣,隔日,她便特意等到將近午時,估摸攤子已經擺了出來,才同孟老孃一塊兒趕了去。
時候尚早,飯館兒大堂裡只零星坐了一兩桌客,門前的外賣攤子上,卻已是大排長龍。從村間小路上望過去,是黑壓壓的一片腦袋頂,叫人壓根兒看不見周芸兒身在何處,只能聞到一陣接一陣的菜香。
稻香園的規矩,這外賣攤子上的菜色,是每兩日就要換一換的,雖然大都只是些炒兩鏟子就能出鍋的快熟菜,食材也皆爲坊間常見,卻向來很受歡迎,日子長了,許多來買外賣的食客,甚至會把“猜測今日有什麼菜”當成樂趣,若接連幾日沒有自己鍾愛的口味,還會不依不饒地與廚子唸叨兩句。
花小麥走近了些,也沒和周芸兒打招呼,徑自伸長脖子打量一眼。
今日這外賣攤子上唱主角的是油爆雙脆、蔥白雞片和炒豆腐鬆,旁邊一大鍋鮮蓮湯,一早開了鋪就燉上,到得午時,湯已滾得雪白清甜,四文錢便是一大碗,吃完飯再美美地喝上兩口,清爽之餘,更添飽足感,好似力氣都漲了兩分。
除了這幾樣菜色,攤子上格外還擺了一罐香蕈肉醬。
這菜是譚師傅的拿手活兒,用五花肉烹飪而成,裡頭擱些香蕈丁、蔥末,爆炒時再加兩勺豆豉和辣椒醬,油汪汪,紅亮亮,湯汁濃郁,單獨吃或許是稍嫌鹹了點,但若舀一勺澆在米飯上,香、辣、鮮與飯粒充分融合——用孟老孃的話來說,就算沒旁的菜,只要手邊擺一小碗香蕈肉醬,她照樣能痛痛快快地吃下兩大碗飯,實是開胃佐餐的上選。
與外賣攤子上其他正經菜色不同,這香蕈肉醬是不收錢的,就擺在那裡任由客人們自己舀,自打譚師傅將其帶到稻香園裡,便向來很受歡迎。
花小麥站在人叢外緣東瞧西望了片刻,便不動聲色地擠進去,來到周芸兒面前。
彼時那姑娘手裡頭張羅的正是一道油爆雙脆。
鴨腎與豬腰合稱爲“雙脆”在油鍋中爆炒,火候拿捏最爲重要。一方面得收住血水,另一方面,又得使這兩樣食材入口爽脆,起鍋早了難免腥氣,若是晚上兩分,那鴨腎與豬腰炒得過老,吃起來,就實在是對不起這菜名。
周芸兒慣來是個利落的,燒鍋、熱油、 下菜、調味……各個步驟做得都挺麻利,還得應付一旁不斷催促的食客,面色似是有點小緊張,動作卻是一絲不亂,須臾,菜出了鍋,盛進食盒內遞給臘梅,附贈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便又接着埋首烹飪下一道菜。
正忙得不可開交,就聽面前傳來個笑盈盈的女聲:“這油爆爽脆瞧着真真兒不錯,我也來一份。”
她忙擡起頭,一眼看見擠在人堆兒裡的花小麥和孟老孃,臉騰地紅了。
“師傅你別搗亂,沒見這會子事多嗎?”
今日已是她第二天在外賣攤子上掌勺,然而於花小麥面前張羅,卻還是頭一遭,少不得有點不安。
“我幾時搗亂了,瞧着確實挺好,我還不能嚐嚐了?”花小麥便是一歪頭,低低道,“你膽子不小,這油爆雙脆是道很考手藝的菜色,你竟也敢上手?”
“我做給譚師傅和汪師傅嘗過,他們都說可以,我才……”周芸兒一邊兒手中不停,一邊急吼吼地答話,“師傅咱等一會兒再說行嗎,我抽不出空來。”
“你忙着吧,我先進去。”
花小麥也不好一直逗她,拍了拍她的肩,與周遭的食客寒暄兩句,便進了大堂,徑直彎進廚房。
汪展瑞和譚師傅二人也正在忙碌着做菜,見她來了,也不過回頭打一聲招呼。汪展瑞便往東北角上竹林的方向努了努嘴:“城裡來的一家子,像是跑到咱火刀村賞秋景來的,瞧見咱這稻香園一派田園風光,恰巧又碰上飯點兒,便在那竹林裡坐下點了兩道菜,這會子我和譚師傅正在做,你瞧瞧可有什麼不妥……”
“不必瞧了。”花小麥便衝他微微一笑,“二位師傅手藝好,在飲食行當又極有經驗。有你們打理,我正好偷個懶。”
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門口的外賣攤子如今有周芸兒照應,至少今日看上去是很靠譜的;飯館兒和後頭園子的廚房,又有這兩位大廚打理得妥妥當當,至於那些個大大小小的雜事,春喜和臘梅自會替她處理周全,反倒她這正經東家,成了最清閒的那個。
照這情形來看,往後除了收錢,她好像就再沒別事可做了,是不是……就可以安心躲懶養娃了啊!
汪展瑞應了一聲,沒說什麼,便往旁邊走了開去。
花小麥於是就在廚房裡瞎轉悠,將今日送來的新鮮蔬果和魚肉翻來看了看,打開角落中一隻櫃子,尚未及看清裡面有什麼,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就撲了過來。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眨了眨眼,卻見那櫃子裡放了好幾包藥材,便將眉頭一皺。
“你們誰生了病?”她回頭看了那兩位大廚一眼,“藥材不要擱在廚房,味道這樣大,回頭食材都染上了藥味,用來做菜是要壞味道的!”
“不是。”汪展瑞在竈上將那鍋鏟舞得風一樣快,偷個空往這邊瞟一眼,“誰也並不曾生病,這藥材是今日吉祥他兩個去城裡採買時,我讓他們去藥鋪抓的。”
“既然沒生病,你抓藥幹嘛?”花小麥將那藥材又看了兩眼,“當歸、茯苓……嚯,還都不是便宜貨色呢,而且,你一個男人,好像也不大能用得着這些吧?”
汪展瑞彷彿有點不耐煩,低頭炒了兩鏟子,才皺眉道:“做藥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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