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沉默的兒子,歐斯圖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風兒,夢想對於一個人來說是無比重要的,如果沒有了夢想,爸爸就不會擁有現在的成就。可是,如果失去了最珍貴的友誼,這些成就又有什麼意義呢?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你以後還有無數的機會。"
"爸,我明白了,謝謝您。"
"如果你成功了,爸爸會爲你而驕傲。加油吧,兒子!"
成功,意味着什麼?是會讓友誼的裂縫完整如新嗎?
歐辰風的目光透過明亮的玻璃投向遠處的天空,那裡是一片平靜的藍色。但是,他心裡隱隱升騰起不安
醫院的氣氛總是很肅靜,冰涼的大理石地板,到處都充斥着白色,絕望的氣息。
這是歐辰風第一次到這裡來。他有些莫名的緊張,提着水果的手竟然滲出了汗水。輕輕敲門,裡面傳來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請進。"
歐辰風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彷彿老了好幾歲的林阿姨,還有,一無所知地躺在病牀上的車雲炫。
"小風,是你啊。你看你那麼忙就不要來看小炫了,有我們就夠了。"姨媽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又默默地坐在了車雲炫的牀邊。
她的面容是那樣憔悴,眼神是那樣無力,可是,她的全部精力,始終都沒有離開過車雲炫。
"林阿姨,炫,他怎麼樣了?"站了好久,歐辰風終於吐出了這句話。
"他,他很好,你看小炫睡的多香。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安靜地睡這麼長時間。這下小炫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姨媽含着笑說。
"林阿姨,您一定很累了吧,讓我來照顧風,您去休息一下好嗎?"歐辰風輕輕地說。
姨媽看看車雲炫,又看看歐辰風,點了點頭。
看着她消瘦的身影遠離了病房,可目光卻不曾離開。歐辰風的心中一痛。
他坐在了他旁邊,靜靜地看着睡的像個孩子似的車雲炫,心裡涌起一種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的感覺。
曾經一起散步的時間,曾經一起演奏的時間,曾經一起喜怒哀樂,曾經一起相互扶持……那麼多的曾經,一起涌上心頭。
可是現在,一切似乎都化成了風中漂浮的塵埃,只看它們在陽光下跳躍閃現,卻永遠無法觸及。
傷感,不是歐辰風唯一的感覺。他現在感覺很痛很痛,那種痛楚從心底向外蔓延。
六月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在窗前的洋槐上。那嫩油油的樹葉,卻絲毫不畏於它的毒辣,依舊在風裡唱着歌兒。
"炫,你能不能像這些樹葉一樣堅強?如果你能醒來,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永遠都是。我知道我已經傷害了你,那我現在向你請求原諒。你能不能原諒我?
炫,還記得嗎,我們一起唱歌的時候。我彈琴,你唱歌,那時你是那麼充滿活力。我似乎就有一種錯覺,似乎就算是我死了,你還能好好地活下去。你可別讓我失望啊。你不是一直喜歡和我比嗎?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你不能輸給我,否則我會笑話你的。炫,說了這麼多,你聽到了嗎?我想你……"
知了在樹上聒噪,樹葉不安地搖晃起來。遠處雷聲陣陣,世界不再平靜。
而車雲炫,依舊面色不驚,像個熟睡的孩子。歐辰風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
很涼很涼。
雨點打落下來,洋槐在搖擺,發出低沉的哀鳴聲。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渾身溼透的女孩走了進來,臉上滿是愧疚。雨水順着她的頭髮流到臉上,眼睛溼溼的,不知是雨還是淚。
歐辰風很着急地走到她面前,問:"小雨,你怎麼不拿傘呢?雨下的這麼大,你還跑來這裡做什麼?"
藍鬱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歐辰風,眼神裡是一種歉疚與自責。
"小雨,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歐辰風有些擔心。
藍鬱雨忽然一下子撲到他懷裡,哽咽着說:"辰風哥,我對不起你,是我讓你失去了去*的機會。我不知道這件事,不然我是不會去找你的。辰風哥,你怪我吧,是我破壞了你的理想,我很可惡對不對?"
歐辰風撫摸她溼漉漉的頭髮,輕輕地說:"小雨,放棄這次機會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麼可以爲了去*就棄他而不顧呢?我還有很多機會的,不在乎現在。小雨,不要難過了。我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好朋友失去意識,我已經很恨自己了,不要讓我再難過了好嗎?"
"辰風哥,對不起,小雨不哭了。"藍鬱雨抹了一下眼睛,露出一個微笑。
"這就對了。我們要一起微笑,等炫醒來的時候,就只會看到我們的微笑。"
"嗯。"
"小雨,你快考試了,就不要經常來了,這裡有我呢。"歐辰風愛憐地爲她擦乾臉上的雨水。
藍鬱雨搖頭:"我想要看到雲炫哥醒來。就像你說的,我也還有機會啊。"
"那如果風永遠也醒不過來呢?"
歐辰風靜靜地看着藍鬱雨,與其說是在問她,不如說是在問他自己。
來到醫院已經很長時間了,他見到了不少像車雲炫這樣的人,他們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雲炫哥醒來爲止。辰風哥,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奇蹟存在嗎?"
"我相信。而且我想,風也一定能創造那個奇蹟。"歐辰風堅毅地說。
網上有很多關於這種病情的資料,歐辰風查閱了很多。
他每天都坐到車雲炫的身邊,講他們之間的故事,從第一次相識到最後分開。他爲他彈奏他最喜歡的樂曲,幫他回憶他們之間點點滴滴。
他總是握住他的手,堅定地說:"炫,如果你能聽到,一定要相信,你可以創造奇蹟。"
藍鬱雨經常坐在教室裡發呆,離考試只要幾星期的時間了,爲了雲炫哥的事情,她已經落下了很多功課。如果想以考試成績來衝刺,她很難考進重點中學。
而她的理想是考進培森附屬中學,更是難上加難。看着紛亂的複習題,她總是嘆氣。
車邊琳總是靜靜地坐在她身邊,不說一句話。只是把脖子上的十字架握在手心裡,嘴裡喃喃着什麼。
她的表情,虔誠而認真。
藍鬱雨接受了老師的建議,她要以音樂特長生的身份考入培森附屬中學。憑着她的演奏,考試通過是志在必得的事情。
歐辰風忙於照顧車雲炫,沒有時間去輔導她,就讓他的朋友尹天耀幫忙了。
時間約在下午五點鐘。夏日的夕陽,是真正的金黃色,投射在禮堂輝煌的建築上。
空蕩蕩的禮堂顯的特別安靜,藍鬱雨的腳步聲迴響着,驚醒了在鋼琴邊沉思的男生。
"你來了?"尹天耀嘴角牽出一抹笑。
藍鬱雨點點頭,輕輕地說:"給天耀哥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
尹天耀微微點頭,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邊,說:"沒關係的,不要這麼客氣了。我就和風一樣叫你小雨行嗎?"
藍鬱雨微微一笑,說:"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如水的琴聲,流淌在整個禮堂。遠處的斜陽,似乎也聽到了這天籟,紅紅的臉上綻開了微笑。明天,陽光燦爛。
一陣悅耳的和絃響起,尹天耀皺皺眉,準備關掉手機,以免打擾到藍鬱雨。可是他一看號碼立即就接通了。音樂也停了下來。
"風,你找我有什麼事?"
"小雨,小雨現在在你身邊嗎?"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欣喜。
"她在,你等一下,我讓她接電話。"尹天耀把手機遞給藍鬱雨:"風的電話。"
"喂,小雨嗎?告訴你個好消息,炫醒了!他真的創造了奇蹟!小雨,你在禮堂對嗎?不要亂跑,我馬上去接你!"
藍鬱雨第一次聽到歐辰風這麼激動的聲音,愣了一下,終於明白了他剛纔說的話。
雲炫哥醒了,他真的醒了!
藍鬱雨起身,說:"天耀哥,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要離開。"
"是雲炫醒了對嗎?"
"是的。所以我要趕快去醫院。"
"我送你。"
"不用了,辰風哥馬上就來了,那我就先走了。真的很抱歉。"
看着她急急離去的身影,尹天耀的臉上浮現出很奇怪的表情,是那種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感覺。
因爲他在沉思的事情就是,他想起了她究竟是誰。
那個害死他父親的女孩!
醫院,光滑的地板在震動。
藍鬱雨和歐辰風急衝衝地向病房跑去。推開門,看見了姨夫姨媽,車邊琳還有,車雲炫!
他真的坐了起來,雖然還透露出一絲病中的孱弱,可是他真的醒了,不再是那個熟睡的孩子了。
"雲炫哥!"藍鬱雨一把抱住了他,眼淚涌了出來。
車雲炫卻彷彿沒有感覺一般,目光只是緊緊地盯着站在門口的歐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