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跪下去就承認了自己是小妾。
寧青鳶的心既沉且冷,她必須忍下這一時的羞辱。
寬大的紅袖下,寧青鳶的指甲陷進掌心之中,她的悲慼的神情掩在喜帕之下,動作溫吞而遲緩,雙膝微微彎下,就要觸碰到地面溼,突然有人喊道——
“慢!”
“慢!”
幾乎是異口同聲。
說話的兩個人都側過頭看向對方一眼,李朝朝喊完話,聽到另一邊的倪氏也出面阻止,臉上沒有什麼意外。
倪氏則不同,這個時候李朝朝喊停,肯定又要耍什麼花招。
她面上憤恨,目光冷厲地看着李朝朝,“你這是要做什麼?誰說寧家小姐是小妾了!她可是我們侯府八擡大轎給娶進門的,就算你是世子妃又如何,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
李朝朝沒有被倪氏面上的狠戾所嚇退半分,倪氏的表情越是猙獰,而她越是淡然處之,她把雙手疊放在大腿上,一派優雅矜貴地
微微一笑,“夫人既然承認我是世子妃,那寧家小姐自然是小妾了!難道夫人想爲世子娶兩個世子妃?妾身見識淺薄,倒不是知道還有這個規矩。”
倪氏心中一沉,李朝朝的嘴皮子還挺厲害,以前是當真小瞧了這個女子。
“就算你是御封的世子妃,但官媒下聘豈能是玩笑,寧家小姐進門也要按照平妻之禮。可不是什麼妾侍!”
倪氏不等李朝朝說話,側過頭就問向藍政錦,“侯爺,您說呢?寧家小姐與咱們羽兒門當戶對,又是官媒之聘,怎麼能是妾侍!”
藍政錦點點頭,“夫人說的在理。”
在座的其他賓客中大多是上了年紀的族人,對倪氏的說法也較爲認同。
藍翎羽眯了眯眼,讓寧青鳶做他的平妻?那也就意味着寧青鳶要和朝朝不分大小,還不用向正妻行禮,她生的孩子也是嫡出。
當然一個人是不可能生出孩子的。
她在方纔告訴衆人想要嫁的人是藍翎羽的那刻起,就註定了只能守活寡!
藍翎羽心裡陰冷無比,別怪朝朝沒給過她機會,其實連他也給過這個女人許多次機會,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輩子,他們兩不相欠,最好生死不往來,但她非要跳進這爭鬥的漩渦之中,她就註定是個炮灰的悲劇。
藍翎羽想,對一個人不悲不喜,就是連讓他想害她的衝動都沒有。
既然寧青鳶上杆子闖進來說:來害我吧。
那就成全她!
藍翎羽看了眼李朝朝,方要說話,李朝朝卻笑道:“哦——夫人是想讓寧家小妾做世子爺的平妻啊。只是……”
李朝朝面露爲難,“朝朝見識淺薄,夫人說的這平妻是什麼意思?”
有人忽然嗤笑了聲,不知道誰嘀咕了句,“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連平妻都不知道。”
“此言差矣。”李朝朝笑笑,“我知道的平妻是商人在外行走娶的女子,帶回家可與正房平起平坐,乃平妻之名。只是咱們侯府世家如何與商賈之家有了一樣的規矩,這九門城內可有誰家也娶了平妻的?這不是白白添了話柄讓別人笑話咱們武鄉侯府,還是夫人一向疼愛世子爺,想讓他的名聲遠播給武鄉侯府添幾個好名聲?還請夫人示下,到底何爲平妻?”
倪氏就見李朝朝那嘴巴叭叭叭地說個不停,她突然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真會給自己戴高帽子,不過是娶個平妻,就牽扯到侯府被人恥笑的高度上!
“呵,你不用說這些沒用的,我就是疼愛羽兒,希望他身邊的女子賢惠溫柔大方,我若是讓寧家小妾爲妾的話,別人纔會恥笑我們侯府沒規矩,官媒禮聘的人居然成了小妾,以後誰還敢給咱們做媒,誰還敢嫁到武鄉侯府來!”
倪氏的反擊鏗鏘有力,藍政錦就會拍桌子怒吼,“李氏,你太目無尊卑!就算你是皇上親封的世子妃又如何,是誰教你這麼沒規矩的?敢和自己的婆母頂嘴,你纔是真正給我們武鄉侯府丟臉,給皇上丟臉!”
藍翎羽忽然嗤笑了聲,攬着李朝朝的肩膀冷冷道:“是我寵的,父親不也寵的母親無法無天,按照品階,母親是要向朝朝行禮的,到底是何人目無尊卑。”
李朝朝拉了拉藍翎羽的袖子,“夫君,侯爺也是疼愛夫人才會忘了此事,朝朝不敢忘夫君對妾身的教誨,夫人從小素來疼愛您,朝朝一定按照您的吩咐絕不會讓夫人給我行禮讓她和您爲難,您敬愛夫人,妾身一定向您學習,只是這平妻之事還是應該論論清楚,雖然是官媒下聘,但他們定是不知夫君已經娶了我爲世子妃,這其中一定是有人隱瞞或者出了什麼紕漏,既然夫人一定要說寧小姐是官媒下聘,不如就請官媒的官員再去審查一下,寧家小姐是否適合做這平妻,假如武鄉侯府!”
寧青鳶彷彿是置身事外,只垂着頭一言不發地像個雕塑一樣站在一旁,沒人去照顧她的感受和想法,她是話題討論的中心,卻被衆人排斥在外。
這種感覺讓人覺得莫名悲哀。
倪氏一聽李朝朝這話,就知道她是要打的什麼主意,若是把此事打回重審,寧青鳶肯定不會成爲平妻,說不定婚事都要黃了,而且以後說不定更沒人嫁給藍翎羽!
她咬咬牙,堅持不肯鬆口,“寧家小姐必須爲平妻!”
“平妻?”李朝朝帶着冷笑看她,“夫人還沒回答朝朝的問題,到底何爲平妻?”
倪氏眯了眯眼,“這平妻自然是和正房平起平坐,不分大小,子嗣不分嫡庶!”
“好!”李朝朝拍手,“解釋的好。平起平坐,不分大小,子嗣不分嫡庶……”
她一聲冷笑,目光冷冽地看向衆人,“現在當着衆位宗族親友的面,我且問夫人質疑讓寧家小姐爲平妻,是否讓宗室大亂?”
倪氏又被扣了一定大帽子,頭更加暈了,“你休得口出狂言!”
李朝朝見藍政錦似乎要斥責自己,立時開口揚聲道:“古訓有云:立嫡子,不使庶孽疑焉。疑則生爭,爭則亂,妻妾不分則家室亂,嫡庶無別則宗室亂。夫人讓寧家小姐是平妻,分明是想讓子嗣亂,侯府亂,宗親亂,家不平!”
倪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兩眼發直,這話要是平時說了也就罷了,可是當着宗親族長的面,就好比詛咒藍家要滅亡一樣。
七十多歲的老族長哼了聲,狠狠地瞪了一眼藍政錦,雖然不說話,侯爺卻感到莫名的壓力,連喝斥李朝朝的話也說不出口。
藍政錦磨了磨牙,“夫人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要給寧家小姐應有的名分。”
他輕輕握了握倪氏的手,表示和她站在一邊上,寧家小姐是不是平妻無所謂,但決不能讓李朝朝這麼囂張!
李朝朝見藍政錦說話放軟了態度,但還是不肯退讓,她也沒什麼客氣的。
“按照咱們侯府的規矩,之前夫人也給家中上下做了榜樣,曾說進門侍妾無子嗣者乃通房,我讓寧家小姐做小妾已經是逾越了祖制,還請夫人看在寧家小姐乃官媒下聘,容她一個小妾的身份則個?”
李朝朝根本是在耍賤了。
藍翎羽憋着笑看自己的媳婦表演,心裡十分暢快。
男人站在女人身後並不丟人,而是給他的女人力量,他是她的靠山。
隨便去禍害吧,我的朝朝。
倪氏抖動着嘴角,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說來說去,既不能成平妻,反而成了妾侍還是天大的恩澤。
好,李朝朝算你狠!
藍政錦忽然喝道:“這裡還輪不到你做主,去請太夫人出來!”
太夫人當朝一品誥命,就是連當今皇上都要給她幾分薄面的,看這個李朝朝如何囂張下去。
熟知小丫鬟還沒跑出門外,就見到靜心堂的靜文已經緩緩走過來,給衆人行禮後,朗朗道:“太夫人聽到前面喜事連連,特讓奴婢來恭賀世子妃的。”
靜文向李朝朝深蹲行大禮,以前李朝朝只是掛名三少奶奶的時候,可從來沒人這般尊敬,叫的好聽的是奶奶,可是心裡都不服。
可是靜文這麼一跪,無疑代表了連太夫人都承認了她的身份,旁人更是無話可說。
倪氏抽了抽眼角,暗道不好,太夫人這是要向着李朝朝了!
靜文又道:“太夫人說不過是個小妾進門,她身子不適,就不過來了,一切都聽世子妃做主就是,太夫人還聽說侯爺未飲酒先醉了,實在不值當爲了不相干的人動氣,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靜文說完就規規矩矩地退出房間回去伺候太夫人了。
這下子屋子裡靜悄悄的,沒人敢再爲難李朝朝,她已然是上道皇親貴族,下到侯門主母認可的——武鄉世子妃。
藍翎羽上前扶着李朝朝坐到自己身邊,兩個人相視一笑,但侯爺那兩口子面色卻難看得緊。
李朝朝見誰都不說話了,於是笑着看向早就石化許久的寧青鳶。
“之前是場誤會,現在大家各安其位,就該有應守的規矩,既然是小妾進門,那麼就應褪去嫁衣,走側門,出去重新來過吧。”
寧青鳶一聽,差點跌倒在地!
什麼?這個李朝朝好狠!
把自己降到小妾的位份還不肯罷手,居然還要讓她換下這身正紅的行頭,重新從側門進府,這不是故意給她羞辱難看!
寧青鳶的嘴角被自己含恨咬破,“你……你……”
李朝朝笑道:“我什麼?”
倪氏忍無可忍地喝道:“李氏你太過分了!”
“夫人,您總說我是小門小戶裡出來的上不得檯面,但是饒是如此,我也知道小門小戶家娶個小妾都不能穿正紅,不可走正門,難道大戶人家的規矩不是如此?”
倪氏死咬着銀牙,冷笑,“世子妃還真是知禮。”
“夫人教誨,朝朝時刻謹記,不敢有一絲懈怠。”李朝朝慢條斯理道。
“那就要此事還輪不到你說話。”倪氏冷哼,“羽兒你來說該怎麼辦!”
藍翎羽溫潤一笑,“既然是給我娶小妾,自然是聽我媳婦的。”
藍芷霖聽到,早就忍不住怒火,喝了聲,“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
藍翎羽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父親擡小妾進門,可曾過問過祖母?還不是由母親做主,怎麼到我這就不能了?我時刻以父親爲榜樣!”
藍政錦現在看藍翎羽就不順眼,又聽到他說出這套歪理來,嘴巴一撇,“不孝子!你給我閉嘴!”
藍翎羽當真就閉嘴了。
卻見像是充耳未聞般,忽然喝斥向喜婆:“還愣着做什麼?沒聽到我方纔的話嗎?一個小妾也值得你們猶豫,就算不聽我的話,難道也要把太夫人的話當耳邊風?”
所有人都聽出來這是指桑罵槐了,但是把太夫人都擡出來了,下人們也不敢再遲疑,喜婆早就收了藍翎羽大大的紅包,之前她故意把話停住就是爲了配合這場好戲,哪能不停李朝朝的話。
喜婆上前去抓着寧青鳶,寧青鳶卻忽然掙扎起來,“不要,不要……”
她不要脫下這正紅的喜服,不要從側門進來當小妾,還要受盡這潑辣女人的折辱。
“不要,我不要……”
屋中盡是男賓,寧青鳶一個未婚女子決不能隨便拋頭露面,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然顧不得那麼多,她瘋狂地掙扎着,就見她頭上的喜帕翩然掉落在地,露出她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噙着淚水無限委屈地看着李朝朝,衝着她大喊:“我不要!”
李朝朝正襟坐在上首,淡笑:“怎麼?寧小姐後悔,又想嫁給我們家八弟了?”
寧青鳶的心思忽然被李朝朝這句話給撥亂,人隨時都會爲自己的決定而後悔,如果不是這樣些許就不會有那樣的結局。
她已經能預料到給藍翎羽當小妾的後果一定是悲慘的,如果可以選擇不如嫁給藍芷霖!
倪氏聽到李朝朝這般誘惑寧青鳶,目光一下子狠戾起來,李朝朝的手段還真是多啊,原來她不斷地羞辱寧青鳶,打壓她的身份,就是希望她知難而退,只要她不是藍翎羽的小妾,以後就會省下很多麻煩,而且還讓寧青鳶攪得她的小八後宅不寧!
該死的女人!這次決不能讓她得逞!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
倪氏從來沒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厲害的表情,她揚聲打斷寧青鳶想要說的話,“官媒是給羽兒下聘,就不能改了,你讓她做小妾也由着你,爲何還要羞辱寧家小姐!堂堂世子妃也太不容人了!”
“夫人誤會我了!”李朝朝嘲諷地看着倪氏緊張的樣子,“我不比夫人,讓小妾變通房,我不知道多照顧寧家小姐,沒讓她成爲通房,還讓她從側門進府給我敬茶,我就是爲了侯府的顏面,才更要恪守規矩,你見誰家的小妾進門是穿着正紅,壞了貴族的規矩,衆人只會說我這個做正房的不是。”
李朝朝冷笑着勾起嘴角,“夫人也要把我的話聽完,切莫着急,我是要告訴寧家小姐,世上沒有後悔藥可恥,就算她想後悔也已經晚了!怎麼能讓她這樣的人嫁給八弟呢,夫人您說對嗎?”
倪氏的臉青白交錯,李朝朝的話一直讓人無力反駁。
李朝朝笑着揮揮手,“去吧,既然是小妾就要有小妾的規矩。”
寧青鳶早已顏面無存,毫無掙扎之力。
有些錯誤可以糾正時沒有悔改,當想回頭已經爲時已晚了。
喜婆也沒費勁把僵硬地寧青鳶拉到外面去,廳堂之內忽然就安靜下來,男賓們三三兩兩地小聲交頭接耳,女客們則大大方方地看着李朝朝,心裡各有所想。
今日到場的都是正妻正房,看到李朝朝的行事舉止,一是覺得震驚,但又挑不出任何錯來,畢竟人家是正房,沒道理讓自己的男人娶個平妻回來和自己平起平坐,而且在高門大戶裡確實沒有平妻之說,若真弄了個平妻身份,纔是讓人不齒的,二來她又強悍霸道,說一不二,既然是小妾進門就該守規矩,可她對長輩說話恭敬有餘而不太給面子,幾次反駁得武鄉侯兩口子無話可說,反正大家一致認爲倪氏攤上這麼個兒媳婦,這侯府後宅少不得要大鬧了。
不過說來這世子妃也有讓人羨慕的地方,剛纔她說什麼做什麼,藍翎羽都始終站在她身邊默默支持,還說什麼他寵她這話,讓人聽了就嫉妒,哪個男人會在大庭廣衆下說出這番體貼的話,說來說去還是那新進門的小妾沒個眼力價,人家兩口子這麼恩愛還來插一腳,而且大家都看得明白,這世子妃都給了那寧家小姐一條出路,她還不知趣,活該受此折辱!
女人們看李朝朝的目光很是複雜,連大夫人張氏也是頭一次見識到這樣的李朝朝,柔中帶剛,悍戾中不**份和妥帖,句句都戳中對方的弱點,讓旁人無話可說,反而同她站在一個陣營之中,還把倪氏步步緊逼地無路可退,不復以往的沉着冷靜!
高,實在是高!
大夫人暗自給李朝朝豎起大拇指。
這一幕卻恰巧被藍芷霖看到,複雜的目光中又多了一道陰狠!
李朝朝真是好厲害的手段!
藍芷霖活了這麼久最敬佩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他覺得倪氏是世上最會耍手段的女人,誰都不如倪氏,可是這個女人卻在剛纔顛覆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目光犀利得直透人心,讓人心神在她面前爲之顫抖!
那顫抖除了臣服還有悸動。
這樣的認知讓藍芷霖覺得太過分了,更過分的是居然這麼對待他的母親,難道她不知道誰纔是這個家的當家人嗎?也不怕以後母親找她算賬!
她除了長得好看點有什麼本事!
他纔不要爲她擔心!
可是他的心爲什麼這麼不舒服,看着藍翎羽對李朝朝的體貼,看着李朝朝對藍翎羽的笑容,他就覺得分外刺眼。
藍芷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一直盯着李朝朝的臉移不開目光,她爲什麼會是藍翎羽的女人!
當時不是說好來沖喜的麼?不是已經決定讓她做小妾了嗎?
爲什麼能讓她翻身做世子妃?
如果他事先知道她就是藍翎羽的小妾,他也有辦法得到她!
可是她現在成了名正言順的世子妃,他沒機會了!
藍芷霖第一次惱怒倪氏,以前母親不是很有本事嗎?爲什麼這次讓一個臭丫頭得逞!
他自己的心被怒火和嫉恨灼燒着,藍芷霖分出一絲冷靜才忍住不上前去質問,他知道自己想要得到這個女人的心不是什麼狗屁的愛情,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會失意和惱怒!
其實他一定還有機會的,母親一定視她爲眼中釘了,他就可以藉此機會得到這個女人!
藍翎羽的一切他都能得到,從小他就知道紫苑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包括他的女人!
忽然,李朝朝察覺到一道異樣的目光尾隨着自己,她幾不可見地皺眉,不着痕跡地看向屋中的賓客,卻沒發現是誰。
藍翎羽很快地捕捉到李朝朝異樣,從旁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不語已是在問:怎麼了?
李朝朝笑笑算是作答,兩個人心有靈犀,不必太過贅言。
倪氏看到她倆裝模作樣地秀恩愛,再也坐不住地哎喲一聲,倒在藍政錦的身前,嘆道:“夫君我頭疼。”
“我扶你回房,反正既然是小妾,我們也沒必要在這裡呆着。”藍政錦衝着李朝朝哼了聲,“眼不見爲淨。”
李朝朝垂頭也嘆氣,藍翎羽忽然站起來,道:“父親,今日朝朝新封了世子妃,這杯兒媳婦茶,您還沒喝呢。”
“我喝不下!”
藍政錦正在氣頭上,什麼話都說的出來,他看向藍翎羽,又瞧見屋裡稀稀拉拉的賓客,質問道:“這一切是不是你的主意?”
“我什麼主意?”藍翎羽不解。
“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一個也沒到,是不是你從中作梗!”
要不是礙着有旁人在場,藍政錦就要發飆拿花瓶砸在藍翎羽的身上了。
藍翎羽看到藍政錦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心中冷然,他的父親從來都不會對自己心慈手軟!
他冷笑道:“父親大人,不過是個小妾進門,請賓客來做什麼?難道父親覺得這一切還不夠丟人的?要把臉面丟到外面去?”
藍政錦被藍翎羽一激怒,再也壓抑不住怒火,擡起手就要打,藍翎羽也不想躲,目光冷冷地與藍政錦對視,他就讓衆人看看這是什麼樣的父親!
藍政錦見到兒子目光中的冷漠與仇恨,忽然發現自己的兒子什麼時候和自己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
他微微一愣,李朝朝卻先一步走上前來,冷冷道:“侯爺,您打我夫君之前可要想清楚了,爲何而打人?我夫君做錯了什麼?”
“你這婦人竟敢威脅本侯?”藍政錦氣得胸口大幅度起伏。
李朝朝笑笑:“我是以夫爲天,侯爺見諒了。”
藍政錦冷笑,“你們真是……情深意重啊!”
“不比夫人和您琴瑟和諧。”李朝朝的笑裡多了諷刺,只是性不和諧。
藍政錦卻有些心虛地抽抽嘴角,一旁的倪氏也不想在這個場合把事情鬧大,拉着藍政錦,兩個人灰敗地走了。
倪氏道:“夫君放心,我一定不會李氏囂張太久。”
藍政錦卻嘆了口氣,他想到藍翎羽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爲,無不讓他覺得心寒。
他恨恨道:“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決不能讓他襲成我的爵位!”
倪氏聽到藍政錦說這麼句話,忽然滿意地笑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藍翎羽,你和你的妻子一起下地獄吧!
他們剛走不多時,寧青鳶身穿胭脂粉的彩繪芙蓉拖尾拽地的長裙,她的鳳冠拆去,梳着同心鬢,戴着千葉金縷牡丹首飾,步步迤邐,佩環叮噹作響。
沒有奏樂,賓客也去了大半,被管家引着去了前面吃宴席,沒人關注一個小妾,只有幾個好熱鬧的人想看看這位新世子妃接下來會怎麼做。
大夫人張氏還在,算是家中長輩坐鎮。
藍翎羽和李朝朝一左一右,坐在堂中上首。
寧青鳶的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臉色慘白得像是成了寡婦,眸含苦澀,來到他二人面前,輕輕俯身,沒行下跪之禮,“妾身……”
她話沒說完,有人高喝:“錯!”
寧青鳶幾不可見地蹙眉。
哪裡又錯了!
這喜婆乃官媒之人,專教新婦婚前婚後禮節。
喜婆笑道:“寧姨奶奶,你是小妾,按規矩你應該自稱奴婢。請——給世子,世子妃敬茶。”
寧青鳶咬碎銀牙往肚子裡吞,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事到如今,樣樣都無時無刻地告訴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必須堅持着!
必須爭,必須搶!
爭搶也許會死,但是不爭不搶一定會生不如死!
她不怕!
不過是個女子,她有什麼好怕的!
外面有孃家做靠山,侯府裡至少三夫人和自己是同一陣營的!
寧青鳶俯下身,道:“奴婢……”
話剛開口,喜婆又喊道:“錯,姨奶奶,要下跪!”
李朝朝淡漠地看着對面,不放過寧青鳶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早就說過,對付小妾的手段,她多得是。
上一世啊,藍老大的小妾多如牛毛啊。
李朝朝是想折辱寧青鳶,但也要從這時這刻起,讓衆人知道武鄉的世子妃是個悍妻,嫁進來爲妾,就是自取滅亡!
寧青鳶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讓她自掛東南枝當個榜樣吧。
李朝朝臉上沒有表情,寧青鳶的心不斷地滴血,可是她必須照做!
不聽正房的話,不按照規矩來,死得更慘。
寧青鳶撲通一聲跪在地,從旁接過托盤裡的茶杯,平舉過齊眉的位置,壓低聲音,先對藍翎羽道:“請世子喝茶。”
她是真的喜歡藍翎羽的,以至於每每夜裡都虧夢見他,她雖然記不清場景,但是卻能清楚地看見那個人就是藍翎羽。
他們翻雲覆雨,說盡纏綿的話,哪怕他不如現在的氣質讓人着迷,她也深愛着他。
如果沒有李朝朝,她堅信他一定是她的!
寧青鳶眉目含情地擡眸看向藍翎羽,可是那個曾經在夢裡愛撫自己的男人,卻看也不看自己,揮了揮手,她的心就不斷地下沉下沉……他居然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她眼眶裡迅速攢滿了淚水,但又不敢真的在李朝朝面前哭出來,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軟弱和無能,強壓着心酸,又從端起另一杯茶敬上,“奴婢請世子妃喝茶。”
李朝朝到不爲難寧青鳶了,她端起茶沒喝,放在左手邊,溫和道:“小妾即是奴婢,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進了門就恪守府中規矩,行事要有分寸。你是世子的小妾,就當事事當以他爲重,聽從世子的話,不可亂了分寸惹他不快,否則家法處置,你可明白!”
衆人聽了李朝朝的話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她沒有爲了立規矩而敲打寧青鳶,全都是以夫爲天,嫁夫從夫。
所有人都紛紛點頭,寧青鳶卻覺得李朝朝是裝模作樣,誰不知道藍翎羽最疼的就是她,他定然是處處護着李朝朝,不去違抗世子的話,那不就等於不去違抗李朝朝。
李朝朝說的不錯,她現在就是個小妾,什麼也不能做。
必須忍!
必須忍!
門外的一個角落裡,正能看到大廳中發生的一切,練武之人耳力又好,也聽到李朝朝所說的每一句話。
白衣勝雪的少年站在樹下笑容淡淡地看着,然,笑意卻不達眼底。
忽然,有人大笑着走過來,“沒想到靖王世子也來湊熱鬧啊,看來你最近很清閒吶。”
慕雪衣笑着回頭,見到雲鋒身穿玄衣出風滿面地走過來,“彼此彼此。”
“怎麼不進去坐坐,站在外面倒顯得我們失了禮數。”雲鋒笑容款款地站在他旁邊,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今日這場戲的真正始作俑者是誰。
慕雪衣笑道:“忠義公何必客氣,我也是不請自來,看着別人不開心,我的心裡就痛快多了。”
雲鋒忽然問:“你覺得你贏了?”
慕雪衣反問:“我有輸過什麼麼?”
雲鋒看着慕雪衣清澈不見底的眼睛,笑容變淡,“可是你要知道有些人和事是隻可遠觀的。”
“公爺說的不錯,所以我站在外面看風景,想看看這風景的造化。”慕雪衣的笑容卻是不變的,“南方有一種木棉花,移栽到北方是不能存活的,哪怕它存於溫室,也只會讓她迅速的枯萎。”
雲鋒聽出這話的含義,慕雪衣是說李朝朝早晚會在這場婚姻中枯萎。
“朝朝確實很特別,就算她是花的任何一種,她也絕對不懼怕任何蛇蟲鼠蟻,她的身邊可有個護花使者。”
雲鋒得意地大笑,“我這義女確實招人喜愛,除了蛇蟲鼠蟻,愛吸引狂蜂浪蝶,嘖……”
他暗諷慕雪衣爲狂蜂浪蝶!
慕雪衣卻不惱,只笑着告辭了。
說他是狂蜂浪蝶又如何?
要知道狂蜂浪蝶纔是辣手摧花的高手!
當天夜裡,武鄉侯大擺筵席,卻不是爲了慶祝藍翎羽娶了小妾,而是因爲他得了一房正妻,從此有了世子妃!
這時除了藍家宗親外,藍翎羽又從外面請了自己的親朋好友,藍翎羽拉着李朝朝動手在席間與衆人一一介紹自己的妻子,雖然侯爺夫婦不在,但席間氣氛熱鬧,所有人甚至都忘了藍翎羽今日還擡了個小妾進門,誰也不願意說這掃興的話,這喜酒彷彿是藍翎羽和李朝朝兩個人的。
藍翎羽也是爲了補償李朝朝,藉此機會宴請賓客,讓衆人都恭恭敬敬地喊她一聲世子妃,只這一夜之間,李朝朝一躍成爲了武鄉世子妃的事滿城皆知。
所有人無不恭賀藍翎羽喜得佳人,稱讚李朝朝秀外慧中,他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祝他們百年好合,喜得貴子。
李朝朝也願意聽這話,她一口酒喝進肚,整個人都要醉倒在藍翎羽的懷中。
旁邊的人間李朝朝雙頰潮紅,眸眼惺忪,盡顯醉態,跟着起鬨着又要敬酒,藍翎羽瞪了對方一眼,把酒攔下,笑道:“內子不勝酒力,這杯我代她喝了。”
衆人起鬨,藍翎羽也笑着應下,他見李朝朝喝得有些微醺,低聲道:“娘子,你先回房歇息,這裡有我。”
李朝朝也確實有些頭重腳輕,但又不忍讓藍翎羽自己一個人被灌,她也是時刻保持着最後的清醒,生怕他被灌醉了,有人扶他去了別人的房間。
李朝朝強作鎮靜地笑笑,“我先去洗個臉,稍後再回來,你不要喝太多了。”
藍翎羽知道她爲什麼堅持,也不忍去拂去她的好意,就讓春麗把李朝朝扶到一旁歇息片刻,李朝朝栽倒進春麗的懷裡嘀咕道:“就在院子裡呆着吹吹風吧。”
春麗把李朝朝扶到院子裡的一處圓凳坐下,
“奶奶,不如我給你泡杯醒酒茶來,你別在這睡,會着涼的。”
“我就吹吹風醒醒酒,你快去快回。”
春麗見李朝朝這麼吩咐也不多說什麼,徑自走開回紫苑的小廚房。
李朝朝剛坐下,所有疲倦和酒意襲上心頭,有些發睏,就渾身無力地靠在石桌上想睡,她拿出帕子蓋在臉上,頭枕在胳膊上,一手扶着桌角,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
夏末的夜晚,涼風習習,李朝朝覺得身心都變得輕飄飄的的,整個人盪漾在湖水中晃來晃去,像是兒時的搖籃,隨時都會跌落進甜美的夢鄉。
那裡一片花海,她追逐着自己的愛人。
清風送來夜的香氣,有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好似深夜裡隱藏着一雙深情的眼睛凝望着她,目光灼灼,更讓她覺得渾身燥熱,口舌乾渴。
忽然有柔軟的東西調皮地舔了舔她的嘴角,隔着輕紗能感覺到溫柔溼潤的觸感。
李朝朝覺得好渴,也微微張嘴想要含住那處清泉。
她的脣邊,嘴角全部落下細細密密的溫柔。
只是隔着紗,她覺得還不夠盡情。
火辣的攻勢讓她覺得渾身燥熱,夜中的雙眼好像看出她的想法,目光落在她若隱若現的領口,忽然一把拉開,修長的指尖去觸摸她滑嫩的肌膚和柔軟的美好。
李朝朝忽然嬌嗔了聲,“別鬧了,三郎……”
不只爲何對方突然抽離了所有的氣息,什麼也聽不見,她再次跌進了夢境之中。
她想掙扎着睜開眼睛,卻又想沉浸在剛纔夢幻裡。
接着又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李朝朝聽得不太真實,但還是淺淺地睡着。
藍芷霖看到李朝朝撩人的睡態,她的衣領敞開,再低一些就可以看到她的柔軟,他忽然一陣慌亂,想要移開眼眸,卻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上前,盯着她臉上的絲帕上朱脣的地方,全是她的金津玉液。
他乾澀的喉嚨滾了滾,動作根本不聽思維去指揮,突然抓住她的肩膀,飛快地俯下身,就要一親芳澤。
李朝朝忽然吃痛,整個人就清醒過來,猛地睜開眼,就見隔着絲帕下是一張放大的面孔。
她下意識擡起腳就踹向對面之人的褲襠,只聽藍芷霖嚎叫一聲捂住雙腿間,“啊——”
該死的,這個女人是想要自己的命根子!
李朝朝所有的酒意都清醒過來,沉着臉看着面前疼得冒冷汗的藍芷霖,不太靈光的腦袋飛速運轉,剛纔她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的?
她看了眼手中絲帕上的口水,還有攏了攏敞開的衣領,已經察覺出事情正朝着糟糕的方向發展。
果然是喝酒誤事,但是藍芷霖這個傢伙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李朝朝冷厲地看着他,“怎麼是你?”
“爲什麼不能是我?我還要問你,爲什麼是你!你怎麼會是藍翎羽的女人!”
藍芷霖被踹了一腳,整個人都崩壞了似的大喊大叫。
李朝朝眯着眼睛看藍芷霖,聞到他身上一股酒味,看來是沒少喝。
她確實不該在這個地方酣睡,但如果藍芷霖認爲喝醉了酒就可以酒後亂性,那麼他就應該知道自己惹了什麼人!
不說她是他的嫂子,就憑着這個人上一世還有這輩子所鑄下的錯,他都不該被饒恕!
既然做錯了就要爲自己犯下的錯承擔後果,若是他死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李朝朝隱藏在黑暗中的眸底,劃過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意。
不是爲了他侵犯自己,而是要永絕後患!
李朝朝忽然笑容可掬地走過去,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藍芷霖,“你突然跑過來嚇我一跳,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分寸,我也不是故意的,就別惱我了。”
藍芷霖聽到李朝朝這麼說忽然一愣,意識到她剛纔喝醉了酒定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腦海裡全是她之前的狠戾,沒想到李朝朝忽然好言好語地和自己說話,尤其是她靠過來時,身上的清香中帶着酒氣,讓他聞着都醉了。
李朝朝扶着藍芷霖到了湖邊的石頭上坐下,“之前也不是我有意隱瞞,當時我的身份很是尷尬,如何向你說出實情,如今我是你的嫂嫂,還請小叔把我當一家人才是。”
藍芷霖抿着嘴角不說話,她居然叫他小叔!
諷刺!
李朝朝見他如此,悲傷地嘆了口氣,“小叔一定是瞧不上我這種小門小戶的女子,可是小叔也要知道,我有我的難處,當初爲了沖喜我嫁到侯府,若不爲自己爭口氣,怕是連個小妾都不如,今日你也瞧見了,侯爺和夫人都不喜我,若是小叔都不肯拿我當一家人看待,以後我更是舉步維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藍芷霖見李朝朝傷心如此,忽然感同身受,說來也是,如果她不強悍一點,肯定連下人都欺負她。
他忍不住懂了惻隱之心,訥訥道:“你放心,我定會把你……”
李朝朝挑眉,“把我什麼?”
藍芷霖生怕李朝朝看穿自己的心事,從石頭上站起來,往湖邊走了幾步,“沒什麼,你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
早晚有一日他會得到她!
李朝朝站在他身後冷笑,聲音卻聽不出任何意義,“坊間都說小叔風流倜儻,果然是衆位千金閨秀的紅粉知己呀。”
藍芷霖他畢竟小李朝朝一歲,雖不被大夫人寵,多讀了幾本聖賢書,但也做不到心如止水,被李朝朝吹捧得有些飄飄然了,越發覺得如果自己先結識此女,她定會心繫於她,他也不是沒有機會。
他們站在蓮花橋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藍芷霖臨立於湖畔,身旁站着心動的女子,此情此景正是詩興大發時,他正醞釀着情感打算賦詩一首,根本沒注意到李朝朝在做什麼。
藍芷霖張嘴剛要念詩,屁股忽然被人從後踹了一腳,他沒預料到,整個人向前一撲,直接飛進了湖中——撲通一聲!
直接沉入湖底,連嗆了幾口水,藍芷霖知道自己被李朝朝暗算,方要破口大罵,可是又是嗆水。
剛纔那一腳李朝朝用了渾身的力氣,她不欲多呆,轉身就走。
對付藍芷霖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下黑手!
李朝朝回到石桌旁就看到春麗端着茶走過來,她一擺手什麼也不交代,拉着春麗就急匆匆往紫苑去,也沒注意到一直站在橋上的白衣少年和黑服男子。
蔡卜白嘖了聲,“這個女人真是心狠手辣。”
慕雪衣靠在橋頭看着在湖水裡奮力掙扎的藍芷霖,悠閒地笑道:“我怎麼不覺得?”
他笑是因爲李朝朝肯定是因爲上一次藍芷霖被藍杜若救上岸,就以爲這小子不會游水,纔會用這招殺他。
蔡卜白趁他不注意地白了一眼,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那你還想把他怎麼樣?”
慕雪衣嘴角笑有些陰森,“要我是她的話,就應該把藍芷霖的眼珠子挖下來扔到湖裡餵魚,順便把他摸朝朝的那隻手給砍掉送給倪氏當禮物,讓她這個當母親地知道自己沒教養好兒子,然後把舌頭也給割下來切成條放進藍政錦的菜裡,讓他當爹的吃了……”
蔡卜白聽不下去了,靠在橋頭乾嘔,“你明知道藍芷霖是帶你受過,你想讓李朝朝知道真相後,這麼對你?”
慕雪衣的笑倏然卡住了,他目光清冷地看向蔡卜白,“你以爲李朝朝殺藍芷霖是爲了那個吻?”
“不然呢?”蔡卜白僵硬地反問,他是真沒看明白?還是慕雪衣不敢認清世事?
慕雪衣咬了咬後牙槽,看着藍芷霖就要上岸,忽然衝空中打了個手勢,一指湖中的人影下了個必殺的手勢。
蔡卜白忽然倒抽了口冷氣,慕雪衣這是助人爲樂?還是醋意大發想殺人滅口?
慕雪衣陰森地笑着,“以李朝朝的聰明,她就算知道不是我親了她,也絕對不會爲了那麼一個吻殺了藍芷霖,她殺他是不剷除所有對藍翎羽有威脅的人!”
“那說起來她對你還真是有情的,每次都不惱你!至少沒向對藍芷霖那樣痛下殺手。”
慕雪衣笑看着蔡卜白,忽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冷笑,“你最近越來越毒舌了。”
“呵呵。”蔡卜白乾笑,“我只是旁觀者清,如果我是你,就趁着她方纔身邊沒有暗衛的時候,把她給帶走!”
慕雪衣放開他,不說話。
蔡卜白繼續道:“怎麼?親一下就爽了?還是隔着一張絲帕!慕雪衣你到底猶豫什麼?”
“就算我把她擄走了,她也不會心甘情願的!”慕雪衣看着迷人的夜色,還在品味剛纔的那個吻,那個觸感,那個心動,“不管我威脅到藍翎羽,還是對她做過哪些過分的事,她不惱,不怒,不氣,沒反應,那是因爲她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慕雪衣的聲音輕飄飄的的,“你發沒發現我和她沒找過面,可是我卻能從她說話的語氣中感覺到一種和藍翎羽極爲相似的感覺,她和藍翎羽一樣都在可憐我,可是她卻不因這種可憐而對我心生惻隱。她放縱我的所作所爲,就好像我不過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卜白,是不是……你也感覺到了是不是!她一點也不在乎我到底會做出多麼惡劣的事!她都接招!甚至剛纔我親她,吻她,她當時不知道,就算後知後覺,也會像放了個屁一樣把一切拋到腦後!”
蔡卜白一把摟住他,“雪衣!不是這樣的!是她不瞭解你,是她沒有真正瞭解過你……你的好要去體會,如果你真的那麼不甘心,就去把她給抓過來!管她是不是和男人睡過,管她願不願意!就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邊,讓她一輩子無法逃離!她會慢慢發現你的好!”
“你給我閉嘴!”慕雪衣擡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蔡卜白,“你懂什麼!你到底懂什麼是愛!”
“是,我不懂!我不懂愛!但是我不能看着你這麼痛苦!”蔡卜白覺得慕雪衣再這樣下去,他不瘋,自己就要瘋了。
愛情到底是個什麼狗屁東西!
可以讓他甘之若飴地任由慕雪衣差遣,慕雪衣卻根本不在乎李朝朝到底被多少個男人睡過!
好吧,要得到她的身,也要得到她的心。
慕雪衣還真是他媽的高尚!
可是高尚有時候就是一種犯賤!
蔡卜白沉默着,慕雪衣卻冷眼看着湖中被人暗殺的藍芷霖,眼眸如湖水般深幽,居然想碰他的女人,那就如李朝朝所願,讓他去死一死吧。
與此同時立即得到消息的藍翎羽派了人去救藍芷霖,這個時候他還不能死。
他只接到藍芷霖欲對李朝朝不軌,然後他被踢進湖裡,後來慕雪衣的人又插一腳要暗殺藍芷霖……他纔不得不出手。
朝朝要殺藍芷霖他雙手贊成,但是踹他入水還無法做到滅口,可是慕雪衣派人殺藍芷霖,就不得不防了。
如果藍芷霖是溺水而亡,一切都好解釋,可是被殺害,慕雪衣想做什麼,實在是司馬昭之心啊。
慕雪衣看到有人來救藍芷霖,嗤笑了聲,與蔡卜白一前一後翩然離去。
他纔不在乎藍翎羽知不知道自己親了李朝朝,但是他知道,李朝朝肯定不會說,這就夠了。
至少他們之間有一個屬於彼此的秘密。
酒席散了後,藍翎羽就讓人把醉酒的藍芷霖送回院子裡,但是暗中打斷了他的兩根肋骨,對外宣稱他喝醉了酒,不小心掉進湖裡的石頭纔會如此。
藍芷霖吃了暗虧,被這夫妻倆嬉耍了一番,只能自認倒黴,心裡憋着氣總有一天要討回來。
藍翎羽回到紫苑時,也喝了不少酒,他並不會問李朝朝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已經打算好好教訓這個小女人一番,竟然敢一個人在花園裡昏睡,也不怕被餓狼叼跑了啊。
剛踏進紫苑,見到紫西正守門,他隨意問:“世子妃睡了麼?”
紫西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世子妃好像醉的不輕。”
藍翎羽挑挑眉一言不發地往前走,正走過圓月門時,有個小丫頭突然跑過來,行禮道:“世子爺,今日您迎娶新姨奶奶,請您移駕紅香樓,姨奶奶已經等您多時了。”
藍翎羽皺着眉回過頭,沒去看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揚聲問道:“春嫂何在?”
春嫂也早就在廊下候着了,她就知道世子爺必定會喊自己,忙上前聽後吩咐。
“這是哪裡來的沒規矩的丫頭?”藍翎羽喝了酒,脾氣不太好。
小丫頭穿得也不是紫苑的奴婢服侍,是一身粉紅,梳着兩個丫環鬢。
“回世子爺,這是寧姨奶奶的貼身奴婢驕陽。”
藍翎羽冷冷道:“春嫂你要記住,以後紫苑和侯府分開單獨過,侯府的人沒有我和世子妃的命令誰也不許放進來,包括什麼紅什麼樓的人!”
驕陽連忙跪着上前磕頭,“世子爺,是奴婢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只是姨奶奶還在房間裡等着您呢……”
藍翎羽充耳未聞。
驕陽見藍翎羽不爲所動,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喊着:“世子爺,您既然讓姨奶奶進門,怎麼也該去看她一眼啊,我們奶奶也是堂堂禮部尚書家的嫡女,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她進了門就是您的人啊。”
驕陽是寧青鳶在孃家時一起長大的丫鬟,從小親如姐妹,驕陽更是事實爲自己的主子着想,就是拼出一條命來都在所不惜。
藍翎羽從不打女人,但除了李朝朝外,對任何女人都不憐香惜玉。
“既然是我的人,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娶回來就當花瓶擺着,砸碎了也是我的事,如果想走就趁早,別在我身上放心思。”
春嫂也不用世子爺吩咐,給紫北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連忙把驕陽拉起來,推到圓月門那側牆裡,然後拿着大鎖把圓月門鎖上,“夜已深,還是請姑娘回了姨奶奶,早點睡吧,若是觸怒了世子爺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藍翎羽往前走,漸漸地就聽不到身後的聲音,也並不把剛纔的事放在心上,他現在急迫地想見到那個溫暖的小女人。
他輕輕推開門,也不知道李朝朝睡了沒有。
熟知還沒走進去,李朝朝忽然從對面跑過來,一把將他抱在懷裡,**纏繞上他的腰,雙手摟着他的脖子粗魯地啃咬着,“混蛋!你怎麼纔回來!”
藍翎羽愣了下,就感覺到身上不安分的小女人,正瘋狂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李朝朝的熱情中帶着粗魯,手指不停地翻飛,把藍翎羽身上的衣服撕開,可是根本撕不動,她只能用牙去咬,偶爾兩下咬住藍翎羽胸前的敏感,他就覺得這麼折騰的李朝朝是在玩火。
火活着酒精的烈度,在藍翎羽的身體裡四處遊走,讓他的血液裡都染上瘋狂的**,讓他瘋狂,着迷。
他一把抱住李朝朝的大腿就要往牀邊走,李朝朝忽然分離掙扎起來,捶打在他的胸前,“現在你又娶了個小妾!以後就左擁右抱了!爽歪歪啦!”
藍翎羽挑眉,他知道李朝朝絕對不是無理取鬧之人。
誠如他所想。
李朝朝確實不是個無理取鬧之人。
是因爲此時此刻的李朝朝在心虛。
她太瞭解藍翎羽這個人,必定知道方纔藍芷霖想要做什麼,她做了什麼,他不會惱怒其他,卻絕對會爲了自己不懂得保護自己,讓藍芷霖有機可趁而惱怒。
藍翎羽教訓李朝朝永遠只用一招——那就是讓她下不來牀!
李朝朝對此是又愛又恨。
愛的是,那滋味確實很瘋狂。
恨的是,第二天起牀的滋味不好受。
下人們看着她走路八字撇,大家都在偷偷笑話她有木有!
藍翎羽看着眼前耍心機的小女人,挑眉道:“那你想怎麼樣?”
他早就看出來李朝朝藉機耍酒瘋。
李朝朝大舌頭喝道:“今天乖乖聽我的!”
她一把將藍翎羽撲倒好一陣瘋狂狼吻,知道把她自己親得氣喘吁吁,身上的**油然而其。
藍翎羽的手指不規矩地在李朝朝光溜溜的大腿上摩挲着,“就這麼點小兒科?”
李朝朝藉着酒意,在牀事上也多了幾分大膽和俏皮,往常都是藍翎羽折磨得自己死去活來,今日也要讓他嚐嚐這其中滋味!
她奮力地將藍翎羽腰上的帶子解下來,拿在手中抽了兩下藍翎羽已經裸露的胸膛,“更厲害的還在後面!不許亂動!”
藍翎羽興趣盎然地看着李朝朝,乖覺地點點頭,“我不動,一切就讓世子妃亂來。”
“我纔沒亂來!”
李朝朝大着舌頭笑道,醉眼朦朧地哼了聲,把藍翎羽的手臂用帶子綁在牀頭,然後下地去找東西。
藍翎羽動了動手腕,心想這也太不敬業了,他隨便一掙扎就能掙脫好吧!
“朝朝!你認真點嘛!”
“別吵!”
李朝朝拿了一把剪刀過來,桀桀地怪笑兩聲,“爲了懲罰你又娶了個小妾進門……我要對你用刑了、”
藍翎羽瞪大了眼,想捂住大腿間,可是爲了配合李朝朝也不能真把手放下,面露哀色道:“朝朝,這事真不怪我,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動寧青鳶一個手指頭。”
“哼哼,你到是想,也要看看本女王同不同意!”
李朝朝拿着剪子,把藍翎羽的衣服一條一條地剪碎。
剪刀貼着藍翎羽的皮膚冰涼涼地劃過,既刺激又危險,他乖乖地任由李朝朝折騰。
等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成碎片,連下面也一絲不掛時,李朝朝大喝一聲,“今日本女王就上了你!讓你下不來牀!以示懲罰!不許亂動……”
“哦……”藍翎羽感覺到李朝朝緊緊地包裹住自己,低低嘶吼一聲,喃喃道:“我……不動……”
他任由着李朝朝瘋狂地索取,可是過了半天,李朝朝就累得趴在藍翎羽身上。
藍翎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朝朝,你到是動啊。”
“我好累……”
藍翎羽嘴角勾起狡猾的弧度,“你既然不能動,就讓我伺候你吧。”
他用力一掙扎,雙手就脫落下來,抱着李朝朝從後翻身上去。
忽然間,屋子裡如地震山搖,拔步牀都快要散架了。
李朝朝尖叫着求饒:“我的乖乖,繞了我吧!小的錯了!”
藍翎羽怪笑,“哼哼,晚了!”
紅香樓裡,寧青鳶獨坐在窗前,她的淚已幹,已經哭不出來了。
聽完驕陽的彙報,寧青鳶什麼也沒說,揮手讓她褪下,她走到窗前看到一牆之隔的紫苑正房已經熄燈,她獨坐窗前,目光陰森寒冷……
隱約中,她甚至能聽見那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
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他們卻盡情暢快!
她絕不會輕易被打倒!
------題外話------
說實話,我這一章寫的真是暢快!
各種陰謀有木有!
尤其最後……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