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同樣一句話, 哪怕是同一個人也能理解出不同的意思來。

當華陽說完那句,陳敬宗就像剛發現箱籠裡少了兩盒寶貝時一樣,腦海裡瞬間冒出好幾個念頭。

這盒用完, 不許他再侍寢了, 打算休了他?

還是說,這盒用完,侍寢時不必再那般費事了?

陳敬宗低頭, 看着軟軟靠在懷裡的長公主,看着她比塗了胭脂還要紅的耳垂, 怎麼都不信她會用這副樣子跟他放狠話。

“天還沒黑, 你竟然跟我說這個。”陳敬宗輕佻地摸了摸她的手腕。

陳敬宗巋然不動, 並且在她惱羞成怒準備離開時,一把將人按回懷裡, 捧着她的臉親了起來。

丫鬟們在外面守着,都知道自家駙馬是什麼德行, 這個時候誰也不會傻乎乎地闖進來,萬一打擾駙馬與長公主溫存呢?

隨着窗外最後一抹夕陽消失,光線也暗了下去。

華陽鬢髮凌亂地躺在榻上,繁瑣的裙襬花瓣般層層堆疊在腰間。

“是這個意思嗎?”陳敬宗看着她的眼睛,確認道。

華陽沒料到他會這麼急, 連剩下那小半盒都不想用了。

其實剩下的,大概還能用半年左右, 也就是到今年臘月。

華陽特意留下那半盒,想的就是等到臘月, 便能確定陳家上輩子所有的災禍都不會再發生,她與陳敬宗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經營他們的小家。

可如果現在陳敬宗就想要, 也沒有關係,因爲華陽做了那麼多努力,她相信公爹不會再在八月病逝,相信那些大臣不會再有機會扣公爹七項大罪,也相信弟弟不會再那麼無情地對待整個陳家。

所以,對於陳敬宗的問題,華陽只是偏過頭,不太高興地道:“等會兒要用飯了,你快些。”

陳敬宗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氣,她就不會說一句軟話,他也不需要太在意她的語氣,只抓關鍵的字眼就行。

譬如現在,她神色不滿,可她沒有反對,只是催他速戰速決。

長公主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願意就是代表她喜歡在這個時候陪他做那樣的事。

這樣美的長公主,又這麼討人疼的小性子,哪個男人都抵擋得了?

陳敬宗的腰都繃起來了,如撐滿弦即將飛出去的箭,可想到朝會上還要應付那批反對派官員的老頭子,想到遠在江南、廣東的兩位兄長,陳敬宗狠狠捶了一拳旁邊的榻,一手放下她繁瑣的裙襬,一手提起褲子,背對她穿好。

沒等她反應過來,陳敬宗重新將她抱到懷裡,一邊替她整理衣裙一邊狐疑地道:“天上不會掉餡兒餅,突然對我這麼好,總覺得哪裡不踏實,該不會是散夥飯吧?”

華陽滿面通紅,與羞澀已經無關了,而是被他氣的!

她明明都同意了,他竟然把她晾在那裡!

長公主可以不要,但當長公主已經被駙馬掀了裙子,已經欲迎還拒地躺在那裡,已經拿腔作勢彆彆扭扭地允許駙馬繼續時,駙馬竟然半途而廢,讓長公主的面子往哪裡擱?

長公主真生氣了,什麼插科打諢也沒有用,她冷聲道:“放開。”

陳敬宗很會看長公主的臉色,老老實實鬆了手。

華陽指向窗外:“今晚你去流雲殿睡,我不想看見你。”

陳敬宗:“行,我過去,但你要好好吃飯,別爲這個餓肚子。”

陳敬宗移到榻沿,穿好鞋子,再深深看她一眼,無可奈何地走了。

華陽坐在窗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終於咬了咬牙。

朝雲被其他三個丫鬟推進來打探情況,小心翼翼地看向榻上的長公主。

華陽不會遷怒她們,早在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她已神色恢復如常,淡淡道:“擺飯吧。”

朝雲知道主子脾氣好,替駙馬問了句:“駙馬的那份,叫人給他送過去?”不然駙馬就沒飯吃啦,因爲駙馬總跟長公主住在一起,流雲殿的小廚房早成了擺設,平時只給那邊的宮人們做做飯。

朝雲退下,悄聲跟三個姐妹解釋一番。

朝月:“還肯管駙馬的飯,說明沒什麼大事!”

華陽自己用了飯,胃口還不錯,畢竟她很清楚陳敬宗不是故意捉弄她,當時尷尬一會兒,過後也就好了。

沐浴過後,華陽穿好衣裳,從西次間來到堂屋,剛剛守在外面的朝露、朝嵐馬上湊了過來。

朝露往內室那邊揚揚下巴,悄聲道:“長公主,駙馬方纔來了,躲在內室,叫我們不要告訴您。”

那怎麼成呢,她們縱容駙馬潛進去,但一定要告訴長公主的,一旦長公主不肯縱容駙馬,她們還會客客氣氣地把駙馬請出去。

華陽咬住嘴脣內側,忍住差點被陳敬宗逗出來的笑,過了會兒才點點頭,低聲道:“就當不知道吧。”

朝露、朝嵐相視一笑,駙馬那麼膽大,都是長公主寵出來的啊!

華陽戴上驅蚊的香囊,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吹了會兒風,頭髮幹了,天也黑了,這才進了內室。

她不着痕跡地掃視一圈,猜不準陳敬宗藏進衣櫥了,還是躲在淨房。

不過長公主的淨房每天都被丫鬟們打掃的乾乾淨淨且點着薰香,陳敬宗真在裡面睡一晚都沒關係。

“那您好好休息,我們退下了。”

朝雲、朝月俏皮地笑笑,滅了裡面的燈,並肩離去。

華陽躺在牀上,過了一會兒,聽到淨房那邊傳來不加掩飾的腳步聲。

他知道朝露她們肯定會告訴她,也猜到了她的默許,又何必真的偷偷摸摸?

牀板微微下沉,陳敬宗躺過來,要抱她。

華陽拍開他的手:“說了不想見你,你還來做什麼?要不是顧及你的臉面,我早叫人攆你出去了。”

陳敬宗:“我特意等天黑纔來的,你回頭看看,你要是能看清我的臉,我馬上走。”

華陽:……

她一動不動。

陳敬宗強行將她轉了過來,低頭就要親她。

長公主還在置氣,哪裡肯乖乖配合,嘴上斥着,手也推着,只是遇到一個無賴的駙馬,這兩樣早不管用了,沒一會兒就被人扣住了雙手,想怎麼親就怎麼親。

“你以爲我不想?你那樣躺在那兒,我恨不得一口氣……”

“閉嘴!”

陳敬宗:“行,不說話,吊了你一回胃口,我先給你補上。 ”

他跳下牀,跑去梳妝檯那邊撈出東西。

長公主心裡還有點彆扭,拉緊被子放出幾句涼涼的嘲諷。

駙馬爺好像變成了啞巴,隨便長公主如何數落,他只管賣力氣,毫無保留。

許久許久之後,駙馬終於啞聲開口,手指也摸向長公主的鼻尖:“老祖宗還有氣沒?”

華陽沒好氣地打他一下,那軟綿綿的力度,像微風拂過水麪帶起的一圈漣漪。

陳敬宗握住她的手,親了親:“大長公主跟你說什麼了?怎麼她來了一趟,你就急着要孩子了?”

華陽頓了頓,道:“姑母以爲咱們這邊沒有了,想再送一份,我便去看看你還有多少存貨。”

陳敬宗:“然後你就嫌多了?”

華陽:“能不嫌嗎?你那兩盒能用四五年,四五年後我都多大了?”

陳敬宗:“二十七八又不老。”

華陽:“我是不老,那時你卻三十出頭了,聽姑母說,男人過了三十便不中用了,你這腦子本來就不如大哥三哥他們聰明,越耽誤孩子越笨,我可不想生個笨的。”

陳敬宗:……

華陽聽到他磨牙的聲音,她笑得肩膀直顫,怕被他察覺,想自己躺到一旁。

只是她才動,陳敬宗就把她按住了,壓過來,問得咬牙切齒:“誰告訴你,我這腦子不如他們?”

華陽:“大哥狀元,三哥探花,你連童生都沒考上吧?”

陳敬宗:“那是因爲我不想考。”

華陽:“是啊,很多舉人考不上進士,也都是因爲他們不想當進士。”

陳敬宗:“行,你等着,反正這幾年邊關大概都沒有戰事,從明天開始我便埋頭苦讀,給你考個狀元回來。”

華陽意外道:“你真要考?”

陳敬宗:“是,考不上我跟你姓。”

華陽:“你想的倒美。”

陳敬宗先下了牀,點了燈,去洗漱架那邊洗東西。

華陽默默地看着他。

很快,陳敬宗洗好了,換了水,打溼巾子來伺候長公主。

華陽暫且閉上眼睛,等他忙完重新躺下,她才道:“我相信你有考狀元的本事,不過還是算了吧,每天來往衛所都夠累的,犯不着那麼辛苦。”

陳敬宗:“必須考,不然連累你生個笨孩子,皇上都要怪罪我。”

華陽擰他的胳膊:“考也行,爲了不耽誤你用功,在你考上狀元之前,一直都睡流雲殿。”

陳敬宗:……

他抓住她的手:“沒跟你開玩笑,你真喜歡狀元,我就一定能給你考個回來。”

華陽:“我若喜歡狀元,三年一次春闈,還輪得到你?”

陳敬宗將她攬到懷裡,親她的耳朵:“不喜歡狀元,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華陽不答。

陳敬宗沿着她溫熱細膩的臉頰,一路親到她嘴角。

呼吸交錯,他鬼使神差地問了出來:“是不是我這樣的?”

華陽笑了笑:“不是。”

陳敬宗頓住,再咬她一口:“哪天你肯說句喜歡我,日頭就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華陽:“你可以等等看,興許真有那一天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