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莫澤豐腿上一使勁兒,掙脫了王秀珍抓着他西褲的手。
他拉着謝曉依,大步離開,他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在這兒待下去了,濃重的消毒水味讓他心悸,還有王秀珍的哭聲,讓他煩不勝煩。
“莫莫……”被拉着小跑,謝曉依的心很亂,不知所措,又回頭,朝喬家夫婦伸出手,喊:“爸……媽……”
“珊珊……珊珊……”
王秀珍哭得幾乎昏厥過去,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抽泣。
“老婆,唉……”長長的嘆口氣,喬啓昭把妻子從地上扶了起來,坐在了牆角的長椅上,安慰道:“別哭了,哭又解決不了問題,現在想想,該怎麼救熙熙。”
“嗯,一定要救熙熙,一定要救她。”
王秀珍接了喬啓昭遞到手裡的紙巾,擦着流不幹的淚,自從女兒得了白血病以後,她就整天以淚洗面,已經流成了習慣。
“唉……”望着莫澤豐拉着謝曉依消失的方向,王秀珍長長的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說:“我們是不是遭抱應了,當年不該把她……”
“亂說什麼。”喬啓昭氣急敗壞的打斷了妻子的話,有些事不能再提,一提,就觸了他的禁忌,惹他火大。
“怎麼不是……”她沒再繼續說,低垂着頭,默默擦眼淚。
有些事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輩子。
這也許真的是報應吧……
她真的不該,不該那麼做,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將謝曉依塞進車裡繫好安全帶,莫澤豐開着車,迅速的離開江藺回德川。
車開得不快,因爲車上有孕婦,莫澤豐更是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鬆懈。
“以後不許再到江藺來,也不許和他們聯繫,手機號碼回去就換,也不許去上班,在家裡養胎,我會請人照顧你。”
“莫莫……”謝曉依咬着下脣,有些話知道他不想聽,可是她卻不得不說,她已經決定了,要救喬熙,她不能看着妹妹因爲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治而去世,她會自責一輩子。
在孩子和妹妹間,她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
眼前,她只能救妹妹,她希望能一輩子聽妹妹喊她:“姐姐,姐姐……”
猶豫間,她就聽到莫澤豐厲聲呵斥:“別再說你要救人的蠢話,我不會同意,你就別想勸我。”
手搭在他的肩上,謝曉依的聲音各外的溫柔:“莫莫,你想想,熙熙那麼年輕,她的人生纔剛剛開始,而我們的孩子,他/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他/她什麼也不知道,更不會痛苦……”
不等謝曉依說完,莫澤豐就氣急敗壞的吼道:“他/她是不會痛苦,可是我會,失去孩子,我會非常非常的痛苦,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要氣死他嗎,她那個豆腐渣腦袋,不知道整天在想什麼,做出這麼愚蠢的決定,還好他腦子夠清醒,絕對不允許傷害孩子的事發生。
“莫莫……”謝曉依並不放棄,還想說,卻被莫澤豐的一聲爆吼震住。
“不要說了!說什麼我也不同意。”
莫澤豐真的生氣了,一聲怒吼嚇了謝
曉依一大跳,她像寒蟬似的噤了聲,中規中矩的坐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莫澤豐的火氣冒得老高,她感覺到,更是心驚膽寒。
兩手絞着提包的帶子,她也很矛盾,給莫莫生孩子,那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
對孩子也充滿了幻想,每天在家裡,對着那些畫報上可愛的小臉,滿腦子都是孩子,她和莫澤豐的孩子,一定非常的可愛,像她也會像他,兩個人的結合體。
唉……
謝曉依幽幽的長嘆一口,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輕輕的摸着小腹,寶貝,你爲什麼要現在來呢,爲什麼不晚幾個月呢?
晚幾個月,媽媽一定會很高興你的到來。
現在,真不是時候。
兩人不言不語,莫澤豐打開了車載DVD,放起了舒緩的鋼琴曲。
這種高雅的藝術謝曉依根本不懂得欣賞,手撐着頭,看着窗外,還在想着她該怎麼辦。
回去試着說服他,如果說服不了,就偷偷的去做手術,可是萬一他找人看着她怎麼辦?
唉……
越想越覺得頭痛,偷偷的看了莫澤豐一眼,他陰沉着一張臉,滿是不悅。
“餓不餓?”車開出了江藺一個多小時,莫澤豐覺得胃開始有些難受了,纔想起他們連晚飯也沒吃。
剛纔太生氣,把晚飯的事忘得死死的,現在胃開始抗議了,纔想起來,距離德川還有兩百多公里,他可以等到回去,只是不知道這一大一小能不能等。
都說孕婦很容易餓,她卻一直沒吭聲,一臉的愁容似乎把吃飯的事也忘了。
可別把他孩子餓着了。
莫澤豐心裡一緊,就尋思着下高速,找個地方吃飯。
看了看路牌,馬上要到貢縣了,不如就在貢縣下道。
“不餓!”謝曉依搖搖頭,心煩意亂,她一點兒胃口也沒有,根本不想吃東西,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麻,理不出個頭緒了,難受極了。
“不餓也得吃東西,我們在貢縣下道。”
莫澤豐在下道的岔路口急打方向盤,順着蜿蜒的斜坡下去,過了收費站,就是貢縣了。
那些熟悉的建築物即使在夜色中謝曉依也能分辨出,畢竟,這是她生長了十幾二十年的地方。
離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雖然偶爾會給養母打電話,但是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匆匆幾句,便掛斷了。
四年前陪着謝曉依來過一次,之後他自己也來過三次,對貢縣也算有些熟悉,車駛入縣城,有故地重遊的親切感。
她不在的時候,他獨自去了她曾經讀過的小學,中學,走在那些她曾經走過的路上,回憶與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他也去看過她的養母,帶走了幾張她小時候的照片。
只是這些,他不會告訴她,等着她自己發現,就像發現他的感情一樣。
有些事不適合嘴上說出來,需要用心去體會。
“貢縣你比我熟悉,你說去哪兒吃飯?”
車行駛在寬闊的公路上,微溼的地面被壓出許許多多的車輪印,空氣裡是雨後的清新,帶着清爽的
泥土氣息,刮在臉上,讓人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呼出。
遠離了江藺,莫澤豐的神經纔算是鬆懈了下來,xiong口也沒有那麼悶了。
“去……‘江南人家’吧。”
報出餐廳的名字,謝曉依纔想起莫澤豐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走,想給他引路,才發現他根本就知道那兒,走的路,不偏不倚,朝着那個方向前行。
謝曉依詫異的問:“你知道哪裡?”
“嗯,知道,就在你養母家外面不遠,是嗎?”
貢縣他確實不熟悉,恰恰她說的地方他知道,她的養母帶着他從那家餐廳門口走過,曾告訴他,謝曉依高中畢業的時候,班上聚餐就在那裡,她沒錢參加,偷偷的躲在外面看,正好與回家的養母碰上,回去就病了,晚上發燒,淨說胡話。
雖然沒有親見,可是莫澤豐想象得出,那個時候的謝曉依,多麼的可憐,每每想起,心口就痛。
“是啊,就在她家外面,你怎麼知道?”
養母的家,根本不能稱之爲自己家,只是一個寄居的地方,太多的記憶不堪回首,她甚至想起,就會覺得心口痛。
只有與莫澤豐的家,纔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家,想起的時候,心裡是暖暖的,有家的溫馨和安全感。
“我去過。”
他淺淺的笑,不希望她再繼續爲了那些已經遠去的事難過。
她悲催的童年和少年時代已經遠去,青年中年和老年都將與他一起走過,會是鋪滿鮮花的道路,就算有荊棘,他也會爲她掃平,不會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你去過?”謝曉依側頭看他,連貢縣這麼小的縣城,那麼不起眼的一個餐廳他也曾經光顧過?
“嗯,幾年前我來貢縣,去那裡吃過飯。”他輕描淡寫的說,忍着沒透露他來貢縣的目的,實際上是因爲想念她。
哪怕看看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也能感覺到她真實的存在。
他沒有去英國找過她,那個時候的他,怕控制不了自己,見到她,就不顧一切的將她擁入懷中,所以,他很艱難的忍受。
去找她其實很容易,而忍着不去找她,卻是非常的難。
終於,不用再忍,他可以盡情的擁她入懷。
莫澤豐騰出一隻手,放到了謝曉依的腿上,拍了拍,有她在身邊,真好!
她反抓了他的手,握着,他的手掌好寬,能給她很多溫暖,還有很多踏實的感覺,手掌略微有些硬,不似自己的那般柔軟,還有薄薄的幹繭,在運動器械上磨出來的。
心裡糾結着,如何才能說服他答應舍孩子救熙熙呢?
他的心情,她能理解。
做母親的,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道理,雖然孩子着牀的時間還很短,可已經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與她血脈相連,她同樣不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化成一灘血水流走。
這個世界多麼的美好,她有很多的話想對孩子說,也有很多的故事,要講給他/她聽,帶着他/她坐摩天輪,吃棉花糖,完成她小時候沒有完成的願望。
她卻不得不做出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