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勿再無理取鬧了!申堂主、耶律堂主與葉堂主壞了擂臺規矩,還請殿下予以責罰!”宇文凌風得理不饒人。
“你,你,你——”赫連長吉一時氣得無話可說。
“殿下傷勢如果不重的話,請回潭邊繼續觀戰,若是需要治傷,得回山門那裡,江湖規矩有別朝廷,還望殿下包涵。來人啊……”宇文凌風向赫連長吉拱手說道,剛說完,八名山莊弟子自竹樓內走了出來。
“殿下,我們走吧!”一直陰沉着臉的申亭古忽然說道。
“走!”赫連長吉躍出水潭,輕點潭石,迅速回到岸上,徑直往下山的道口走去,只是走出幾步之後,又停頓下來,回頭看向賀齊舟與宇文凌風,恨恨擠出四字:“好——自——爲——之!”然後大步流星地轉頭離去,看得出並未受什麼重傷。申亭古等三人也隨之揚長而去。
“凌風,你和我去送送殿下!你們也一起去。”宇文禧擔心赫連長吉拿山莊弟子撒氣,急忙要求宇文凌風與八名弟子,緊跟着赫連長吉等人下山。
“好。”宇文凌風點頭稱是,走之前又向宇文禪關照道:“三叔,請繼續,如果有了結果,就請諸位朋友今晚留下吃完喜宴再走!”
“放心吧,少莊主!”宇文禪揮手讓宇文凌風趕緊跟上赫連長吉他們,然後轉頭對許暮雪道:“齊栩姑娘,該你出題了。”
從剛纔的驚險中回過神後,潭邊人羣又開始激動起來,看那個周奇的樣子,已是萎頓不堪,就算調息半個時辰,也不可能是齊栩姑娘的對手,那是不是自己又有機會了呢?當然,論武功肯定是比不上週奇與齊栩了,但萬一人家姑娘家看上的是自己的樣貌呢?不少人心中打起了同樣的算盤,然後急切地等着怔怔發呆的齊栩出題。
宇文禪退回到自己的石臺,充作擂臺的大石臺上僅餘齊栩與周奇二人,兩人的目光漸漸相對,感覺有千言萬語要向對方傾訴,但一時之間卻又無言以對,就這樣脈脈相視,天地時空彷彿都已靜止不動。
“喂,齊栩姑娘,你倒是出題呀!”潭邊有人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們是在比內功!不懂別亂叫!”另一人顯然被剛纔一連串的高深武學所折服,所以作出十分“自信”的判斷。
“大師兄,你說師父會不會贏?”很明顯,凌謖也相信了那人的判斷。
“那還用說。”駱玉道:“師父現在就算功力全失,也一定會過關!”
“爲什麼?”凌謖更加摸不着頭腦……
“三師伯,我出題了。”潭邊的嘈雜總算讓齊栩醒過神來,向宇文禪知會一聲後,盯着周奇,低聲道:“我要你抱抱我。”
“哈哈哈,那個醜八怪要被戲弄了,齊姑娘輕功那麼好,怎麼可能被抱到……”剛纔自信判斷兩人正在比拼內力的傢伙又開始預判起來,只是話未說完,卻見緩步上前的周奇已經將齊栩擁入懷中,而齊栩則緊緊地勾住那個“醜八怪”的頭頸……
“師父……”駱玉喃喃喚出二字,淚水已奪眶而出,那是欣喜的淚水,似乎又有那麼一些酸楚……
“還是師父厲害啊!”凌謖雖然沒想明白周奇是怎麼贏了那個武功高得可怕的師孃,但那種原本發自肺腑的欽佩,就在這一刻瞬間由肺腑深入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怎麼回事?這算是做到了嗎?真選了那坨牛糞?”潭邊更多的人是完全摸不着頭腦,互相交頭接耳起來。
“諸位朋友,比武招親已有結果,朔州中州派周奇勝出,大家若是願意賞臉,可參加晚上的婚儀,現在請回屋休息,走吧,走吧,沒什麼好看的了!”宇文禪宣佈結果,然後開始驅散衆人,石臺上的兩人抱得如此忘我,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石臺東北方,寒劍峰山沿,渾身浴血的宇文凌雲看向石臺中相擁的二人,微微一笑,雖然這不一定是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但這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結果……
寒劍峰以北,相隔數座山峰的一座高峰上,赫連長盈嘶啞地吼道:“爲什麼不殺了我?宇文凌雲,爲什麼不殺了我?”
“我不殺女人,你武功已廢,就當是我報了仇吧,回去後有什麼仇怨儘管衝着我來,我明日就會離開山莊……”這是宇文凌雲走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山巔草甸上,已經躺下了五具屍體,一直執北周江湖牛耳的耶律興同也未能倖免,死去的還有胡氏兄弟與兩名烏石弟子。
那同樣是驚心動魄的一戰,雙方都低估了對方的實力,但最終笑到最後的還是宇文凌雲,連續使出九式凌雲劍法後的剎那,天地間的風雲彷彿爲之一變!
宇文凌雲最終也沒殺了那個遍體鱗傷的惡毒女人,甚至還替她留下了兩個同樣傷重的手下,以便陪她走出這莽莽羣山,而赫連長盈自此再也找不回那顆驕傲的心
……
“你的腿還在流血……”
“沒關係,我封住了穴位,那點血,沒關係……”
“水潭邊的那個姑娘是誰?怎麼把臉上的油墨都哭花了?好像有點眼熟……”
“是我們在江陵府救下的駱玉,別誤會,現在是我徒弟……”
“將來呢?”
“將來你是師孃……”
“知道我比武招親定下的規矩嗎?”
“知道。”
“能做到嗎?”
“能!”
“能就能,幹嘛抱得這麼用力,想勒死我?”
“你不也這麼用力?”
“習慣了。”
“我也是。”
……
“母親,我得走了……”宇文凌雲雙膝跪倒在自己母親的身前。
“孩子,不是你得走了,是我們得走了。”老夫人鄧氏將宇文凌雲輕輕扶起。
“一人做事一人當,只要我離開,赫連清風不會對山莊怎麼樣的,他還是會想辦法攏絡山莊的,最多就是恩威並施罷了。”宇文凌雲起身後低聲說道。
“可能不會了。”一旁的宇文凌風陰沉着臉,道:“赫連長吉認出了賀齊舟,你又打殺了耶律興同、打傷了赫連長盈,不出意外,他們下一步就是調大軍過來了。”
“都是我連累了山莊,可,可我實在不想再忍了……”宇文凌雲的頭垂得更低。
“唉,只可惜了這幾百年的基業……”宇文凌風也是一聲長嘆。
老夫人面色一凜,提高了嗓門:
“你們兩個聽好了,咱們山莊數百年來獨佔北境鰲頭靠的是什麼?是這片山谷嗎?是這些屋宇嗎?
還記得你們的父親是怎麼說的嗎?好男兒只要手握三尺青鋒,便等於是握住了天下!
咱們山莊靠的到底是什麼?不是這些死物!靠的是劍!是武功!是信義!是骨氣!是正氣!是人!只要手裡有劍,江湖上就有我們寒劍山莊!”
宇文凌風、凌雲兄弟聞言,雙雙跪地,拜伏在自己母親腳下,凜然道:“兒子懂了。”
宇文凌風道:“母親,山北的軍隊都調去征剿赫連晨霧了,待今日婚事一了,我準備明日就啓程,我們舉莊進入草原,遊牧行俠!”
“好。但我們可遊不了牧。”鄧夫人點了點頭,道:“當初赫連清風與赫連晨霧都來找過你們父親,他不想介入赫連家事,便用比劍的方法,拒絕了赫連清風的兵役。如今形勢所迫,不如去北境找赫連晨霧吧,他與明月公主一脈相承,遠不似赫連清風那樣殘暴不仁。”
“兒子確有此意,只是剛纔不敢明說,畢竟這要讓莊中子弟浴血疆場了……”
“就當是爲大周百姓的福祉拼殺吧。”老太太側頭拭淚,戰爭與廝殺從來就不是寒劍山莊想要的。
宇文凌風繼續道:
“方纔我與大伯跟着赫連長吉等人下山,發現山下可能有不少青龍寺的暗探,我已讓四伯、六伯多帶人手、加強戒備了。赫連長吉大概是怕我們下手,出山門後便已快馬離去。
若他去宣城調兵,雖說三日可到,但宣城不過上千雜牌騎兵,不足爲慮,我擔心的是他從青城調集騎兵,然後從武川出陰山,在草原上追擊我們。”
鄧夫人道:“這個我不管了,你們兄弟二人想對策吧,記住,不要怕!”
“是!”兄弟二人同聲稱是,互相對視的一眼中,飽含的是不屈意志!
……
“殿下,我們現在怎麼辦?”葉材在奔馳的馬背上問道。
“申堂主,您說呢?”赫連長吉望向另一側的申亭古。
“來之前,陛下在寒劍山莊外安排了不少水堂和土堂的人,讓他們緊盯山莊的動靜,最怕他們去投了北面,咱們得趕快調兵來剿!”申亭古道。
赫連長吉咬牙道:“孤也是這麼想的,這就去向父皇借羽林衛,剷平寒劍山莊!”
……
赫連長吉走後,當宇文禧宣告比武招親業已結束時,寒劍山莊山門外頓時亂作一團,叫苦、叫悔、叫罵者皆有。
宇文禧已經讓人自山上擡下兩大壇自釀的高粱酒,請來者喝上一杯喜酒,並願意按人頭每人奉上十兩紋銀,然後就要求所有人在天黑前離開山莊地界,至少要退至山谷河道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