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姑母

姑母

衆人一聽,飛奔往上房衝去。纔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哭喊:“我苦命的兒啊,都怨你爹,要把你嫁個破落戶!說什麼文采好有前途,考了十幾年也不過是個秀才!如今還喝酒喝死了!如今孤兒寡母怎麼過啊!冤家!都是你害的女兒!要是我那玉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看樣子是已經醒過來了。

紹熙腳下一頓,後面跟着的也全都停下來。聽着裡面似乎老兩口吵架,還是迴避的好。遂帶着弟妹媳婦悄悄往後退,一直退到院外站了一刻鐘,各方衆人都來了個齊全,纔有小丫頭悄悄回報裡面正常。至此,魚貫而入。

老太太臉上還帶着淚痕,但情緒已經平靜了很多。羅衣在這間房子裡也經歷了不少是是非非,作爲沒人撐腰的庶女,還是老實爲上。因此悄悄的站到於氏後頭,再在姑娘們有座位的時候,坐下低頭裝死人。

老太太見到大老爺,又哭着說:“你們來的正好,我正想與你們商量。”

大老爺趕緊站起來,一屋子子孫也跟着起來:“母親有什麼話儘管吩咐。”

老太太拭淚:“你妹妹是個苦命的人,嫁到陝西十幾年,山遙水遠也沒歸寧過。若是……若是她過得不好,我接她回來住可使得?”

“自然。”大老爺點頭:“只要妹妹肯回來,做兄長的定不虧待她。”

“你這個哥哥是個好的,日後我死了,也要記得今天的話!不然我死了也不安心。”老太太不放心的說。

“母親您這是什麼話?您自然是長命百歲的。”三老爺接口道:“至於姐姐,自家兄弟姐妹,哪能不照看呢?”

“那也要守完了孝再去接!”老太爺說道:“哪有夫孝都沒守完,就四處跑的?”

“什麼叫做四處跑!?”老太太聲音尖銳起來:“死了男人回孃家的也不少,你嫌女兒晦氣是不是?”

“你怎麼說不通?”老太爺也生氣了:“守寡的女兒回孃家是常有!可是孝都不守,人家怎麼看我們家?”

“我不管人家怎麼看!當初要不是聽你的,也不至於把姑娘嫁的那麼遠!”

“曹家本來也在京城,不過回祖籍了。京城裡的官十個有九個是外省的,除了勳貴,誰家不是滿天下四處跑呢?你簡直無理取鬧!”

“那也是你說姑爺定能考上進士才許嫁的,如今連個舉人都不是!一輩子就只知道借酒消愁!出息沒有,通房倒一大堆!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

老太爺火了:“當時誰看的愛的跟什麼似的?兒女婚事,你不同意我能自己做主?”

“那也是你先引來的!”

“好,好,我引來的,都是我做主的!既然我這麼做的主,女兒也不必回來了!出嫁從夫,有本事讓她兒子考到京城來!”說罷,老太爺甩袖走了。老太太立馬嚎啕大哭起來,衆人勸說不止。

過了兩天,不知道是老太爺不想跟老太太計較,還是老太太哭功過於彪悍,大老爺和二老爺聯袂出發去陝西看妹妹去也。雖說是去看,但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接回來,因此這好與不好都不重要。爺們沒什麼好說的,自己嫡親的姐妹,死了男人當然是要照看的。大太太就有些不樂意了,自古婆婆和小姑就是壓在媳婦頭上的兩座大山,小姑總是要嫁出去的,忍了也就忍了。但現在小姑又回來了,她是當家太太,難免有衝突,到時候裡外不是人,比當後孃的還憋屈,自然高興不起來。好在她常年板臉嚴肅狀,大家也不曾看出什麼來。

嫡母氣壓低,紹衣怕連累他姨娘,乾脆直接避到二房來,不在嫡母面前現眼。對比羅衣和紹衣的狀態,底下人暗地裡議論大太太不夠賢惠,沒見二太太從不對三姑娘說句重話麼?再說,比起當家太太來,溫和的黃氏在下人眼裡自然是千好萬好。好在下人議論主人,主人從來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甚至是永遠都不知道的,不然紹衣躺着都要中槍了。

孝期內讀書,多少有些無聊。紹衣便招來段媽媽問:“姑母是個什麼樣的人?”

“自然是個和氣人。”段媽媽笑道。

“那姑父呢?”

“這就不知道了,只聽說當年也是玉樹臨風,才華橫溢。只是時運不濟,始終沒考上。”

紹熙笑道:“要我說進學哪是容易的事?哪能個個都考上呢?”

“二爺和四爺必能考上的。”段媽媽奉承。

“借你吉言了。”紹熙無所謂的說。

“姑母有幾個孩子?”羅衣問:“到時候我們怕是要準備見面禮吧。”

“是了,我們三姑娘也周全起來。”於氏笑道:“媽媽且說與我聽聽,我才嫁過來不知道呢。”

“要說孩子,姑太太生的有一子一女,還有個庶出的姑娘。”段媽媽想了想說:“原本還有個庶出的爺,前幾年一場風寒沒了。”

“那要姑母回來,庶出的會不會帶來?”羅衣繼續問。

“自然,姑娘必定是跟着母親走的。祖父母與父親都沒了,難不成丟在老家?何況也要說親了吧。”這個紹熙倒是知道。

“年紀多大了?”錦繡也好奇了。

“少爺怕是有16了吧?兩位姑娘同年,嫡出的小些。同三姑娘一年的,那大表姑娘是年頭,二表姑娘是年尾,倒是三姑娘與四爺卡在中間了。”段媽媽不愧是家裡的老人,知道的就是多。或者僕婦們早八卦過好幾回了?

呃,同年啊,那豈不是接觸比較多?不知道好不好相處。紹衣摸摸鼻子,庶出啊,他爹正想給他說親呢!千萬別來個親上加親纔好,不然一個矛盾,他非的裡外不是人不可!

羅衣也想到一塊兒去了,衝着紹衣直笑,擺個口型無聲的說:“表妹啊表妹~~”要不怎麼說近墨者黑呢?紹衣暗自淚流滿面。絲毫沒想過,從未看過才子佳人的大家閨秀,怎麼就知道了“表妹”這曖昧的詞呢?

其實說來當初老太爺顧慮的也沒錯,很少有孝期到別人家四處竄的。何況是死了親爹這種重孝。黃氏孃家就在京城,紹熙都沒去過。到底帶了晦氣不好,即便舅舅不在意,也不知道舅母在不在意。好在蕭家也在守孝,半斤對八兩。彼此彼此,也不好說誰晦氣誰了。再說老太太還在,她老人家都不怕衝撞,底下的晚輩也只能受着!二老爺雖然知道這樣的行爲不大符合聖人言——女子就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丈夫死了槁木死灰課子讀書,死在夫家葬在祖墳裡頭——但這又是老太太的意思,不從似乎又不孝,更違背聖人的話了。這麼想了兩天,腦子都打了結,族人尚遠也管不了這麼許多,索性拋開,只學當今聖上的以孝爲天,爽爽快快的出門接妹妹去了。倒讓老太太驚了一下:什麼時候這榆木腦袋開竅了?真是奇了怪哉!

話說羅衣前生生活在一個極端標準的家庭。所謂標準,就是典型的讓人連八卦的慾望都沒有。比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啥的,雖說她媽跟她嬸嬸姑姑也有吵嘴的時候,但絕大部分情況還是很和平的。每逢年節大家聚在一起滾湯圓,甚至十分蛋疼的做那種指甲蓋大小的肉餡湯圓,一屋子人一天做的半死才做了幾百個,第二天一天就沒了!可擱不住她奶奶樂意啊。一家人邊做湯圓邊聊天,間歇的夾雜着鞭炮聲和孩子們吵嘴的聲音,再從電視裡傳來一句“觀衆們,我可想死你們了”,好一副天倫之樂圖!想着就心理暖暖的。

如今再來一個姑媽和幾個表親,從前世帶來的性格來講,她是很樂意的。人多熱鬧嘛!可是想想這坑爹的庶出身份,決定還是抱謹慎的態度比較好。誰知道這位姑媽是大伯母版本的還是黃氏版本的?私底下的傳言最不可信,老太太的嫡親女兒,誰敢說不好?即便敢說,也不敢讓她聽見啊!還是見到人再做判斷比較好。再不濟繼續裝死,總挑不出錯來了吧?

至於見面禮,姑母那裡有於氏去打理,表哥不用送,姐妹無非送幾個小玩意。這種任務就直接交給紹衣了,他的小廝來順在常年的淘換昆蟲動物園的磨練下,找幾個小玩意還是不在話下的。

果然沒多久,來順就找來了毛茸茸呆在籃子裡的假貓一隻,還細心的買了素色的。既可以當閨閣禮物,又不妨礙守孝。還有木製的“小橋流水人家”一個。一個葫蘆下墜一個鈴鐺的風鈴,鬧的羅衣想自己眯下,因爲過於廉價,紹衣又讓買了一打回來送她。再有不過是個常規的銅製九連環。錦繡默契的拿走前兩個,剩下兩個不出彩的讓羅衣送人——不明情況下,庶女出頭者死!古代有風險,穿越需謹慎!

就這樣晃晃悠悠直到秋去冬來,丫頭推門進來行禮:“二位姑娘安,姑太太快到家了,老太太讓請姑娘們去二門迎一迎。”

錦繡和羅衣對望一眼,終於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忙吐血了我,蟲子回頭捉,還有上章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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