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痛苦的三天硬座過後,我們終於到達了噶爾,這次並沒有急着繼續趕路,而是找了個賓館舒舒服服睡了一夜。
噶爾的氣溫比拉薩還要低上很多,即便是身穿大衣我們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嚴寒。第二天一大早,小葉出去買早餐,我則想辦法找車去崑崙山。沿着幾條大街打聽了一番,願意租車的有不少人,但願意去崑崙山的幾乎沒有。一連詢問了十多個司機,聽到冰火谷這三個字都連連搖頭,無論怎麼協商嘴裡始終只說着兩個字:“不去!不去不去!”
垂頭喪氣的回到賓館,小葉已經準備好了兩份十分豐盛的美式早餐。吃完麪包,我一邊喝着牛奶一邊跟她商量:“所有司機都不願去崑崙山一帶,估計是路太難走,要不你再上網查查看看有沒有客車之類的其他途徑。”小葉應了一聲剛剛拿起手機,門外忽然‘咣’的傳來一聲巨響!
我衝出一看,只見七八個揹着鼓鼓行囊的外國人正站在賓館走廊裡,一身登山裝備。其中一人的冰鎬從揹包中滑落,正好砍在我們的房門上,直接鑿出了一個大洞。最前邊一個黃頭髮男子見狀連忙走過來說着一口流利的漢語:“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來賠,我們來賠。”
這幾名外國人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走過來說話的這名黃髮男子至少有一米九五,我跟他面對面就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小弟弟一樣……見我半晌沒有回答,那男子還以爲是自己漢語沒說清楚,連忙又重複了一遍:“我們來賠,非常抱歉。”我木訥的點了點頭,他也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開。
回到屋內。我跟小葉唸叨:“在這附近,除了崑崙山脈之外,還有其他雪山麼?”小葉打開那張中國地圖看了一眼:“應該是沒有了,在這裡左右延伸一百多公里都是崑崙山脈,其中不可能還夾雜着其他的山脈。怎麼了,問這個幹嘛?”眼珠一轉。我有了主意,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聲叫道:“有辦法了,等我!”
當我衝出去的時候,那些外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詢問了賓館工作人員後我才得知,他們果然是準備前往崑崙山脈的登山隊伍,不過剛剛退房離開。聽到這句話,我來不及回房間穿衣服,馬上衝出賓館。看着左右兩個方向閉着眼睛隨便蒙了一個就追了過去。
一連跑了兩條街,那些外國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視線之內,我跑過去一邊攔住他們一邊喘着粗氣:“等……等等……”帶頭的那名黃髮男子見到我也是一愣,隨後攤開雙手解釋道:“房門的錢,我們已經,賠過了。”我連連擺手,卻還是因爲跑得太快一時說不出話來。
黃髮男子見到我的狀態一臉茫然:“你是說……賠償的錢不夠?”
我做了個深呼吸站直了身體:“不是,夠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準備去崑崙山脈?”
他點點頭:“yes,你有什麼事嗎?”
“我也想去。但是找不到車,你們能不能帶上我。我們一共兩個人,是到崑崙山脈做採訪的,如果你們的交通工具有空餘位置,希望能幫助我們,我可以給你路費。”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目的我等待他們的回答。黃髮男子聽後轉身跟其他人用俄語交談着什麼。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兩分鐘後,他們相繼點了點頭,黃髮男子看着我說道:“可以幫助你,一個小時後,去東部的空地等待。”說完招呼着大家繼續往前走去。我滿懷感激的點了點頭。嘴裡不停的唸叨着:“三克油!三克油!歪瑞三克油……”
直到回去的路上我才發現自己犯了多麼逗比的一個錯誤,竟然只穿了件小毛衫狂奔出三條街的距離,剛剛沒感到多冷,還跑出了一身細汗。現在放慢了速度,寒風一吹,頓時感覺整個人都快要結冰了……
哆哆嗦嗦的回到賓館,我一把抱住牆上的暖氣:“趕緊……收拾東西……有……順風車了……”小葉給我蓋了件衣服,在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我們家張瑞最厲害了!”我一臉享受,學着骨頭的語氣:“雖然身體是冷的,但是俺這顆心吶,滾燙滾燙滴!”
五十分鐘後,我們揹着行李來到了噶爾東部的位置,正如黃髮男子所說,這裡確實是一片空地。可問題是,空地上根本沒有車轍之類的痕跡,看樣子並不像是一條道路,而且前後十分空曠。直到現在我纔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那羣俄國佬放了鴿子……
等待了二十分鐘,他們的影子還沒有出現,小葉抱着我的胳膊一邊打哆嗦一邊問道:“張瑞,他們……怎麼還不來啊,我都要凍死了……”我把她摟在懷裡輕聲安慰:“再等一會,可能是路上堵車……”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我心裡已經涼了一半。又等待了五分鐘,就在我準備就此放棄繼續回賓館想辦法的時候,頭頂忽然傳來了一陣轟鳴,接着一架直升飛機緩緩落在了不遠的地方。黃髮男子正坐在其中衝我們招手:“here!here!”
小葉呆呆的抱着我,半晌才說出了一句話:“我以爲你找的是順風車,沒想到……竟然是順風機……”
坐在飛機上,黃髮男子做着自我介紹:“大衛科波菲爾,你們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成龍!”我聽了差點沒直接從直升飛機上掉下去,湊到小葉耳邊動了動嘴脣:“這哥們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合着中外兩個稱呼全是明星……”
坐在飛機上俯看整個噶爾上空,遠處的連綿不絕的山脊更加清晰,全都蓋着一層皚皚白雪,高高的山尖隱在頭頂的白雲之中。地面上幾乎沒有一條完整的道路,滿目都是碎石和峽谷,其中似乎有一條蜿蜒盤旋的土路,一側是山脊,另一側便是萬丈懸崖。現在我總算明白爲什麼所有司機一聽到崑崙山的字眼都搖頭拒絕……
飛行了四十分鐘以後,直升機在一處較爲平整的山谷降落。大衛告訴我們要在這裡給直升機補充燃油,否則剩餘油量無法支撐到下一個降落點。雖然離開噶爾只有區區幾百公里,氣溫卻下降的十分明顯,剛下飛機我頓時又被凍的鑽了回去,拿出新買的防寒服套在了身上。
防寒服雖然抗風防寒,但鼓鼓囊囊,套在身上以後行動十分不便。大衛幫助飛行員給直升機添加備用燃油,我則跟其他外國人閒聊起來。先前那個用冰鎬不小心鑿壞賓館房門的大漢也是光頭,不過是個黑人,黝黑的皮膚就像擦了墨水一般,又黑又亮。
無奈我自己說了半天,那些人卻沒有一個理會,都只是靜靜的看着我,好像在聽又好像沒在聽。片刻,大衛重新回到直升機內,開口說道:“他們不懂中國話,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看着我尷尬的表情,小葉捂着嘴笑了起來……
大約四十分鐘,直升機又停下來補充了一次油量,全程整整飛行了近兩個半小時才降落在了距離崑崙山脈二十多公里外的一個小鎮子裡。這裡似乎專門爲登山隊員而準備,放眼望去一片滿目白雪,除了兩家裝備商店外,其餘全部是賓館!下了飛機大衛一行人就此告別,我和小葉也找了一家旅店研究去冰火谷的辦法。
在那張中國地圖上並沒有冰火谷的標示,網上也只是空有一個我們看不懂的地理座標,看來想要找到冰火谷還得求助這裡的當地人。安頓好一切後,我先找到旅店老闆打聽消息。那老闆四十多歲長得十分老像,普通話說得有些怪異,聽到冰火谷三個字便放下手中的活計擡頭看了看我。
“小夥子,來旅遊?”
我搖搖頭,掏出記者證放在他面前:“我是來做節目的,關於冰火谷,但是找不到具體位置,您知道麼?”老闆輕嘆口氣重新將頭低下喃喃自語:“又是記者,你們這幫記者比登山隊還不要命。我勸你早點回去吧,出了事情得不償失!”
“又是記者?”我一愣:“怎麼,難道去冰火谷採訪的記者有很多麼?”
老闆點點頭:“何止很多,是超級多。就在昨天還有幾個記者也要到冰火谷去,應當是早晨走的,弄不好,也回不來咧……”
聽他這麼說,我身上不知不覺冒出了一層虛汗:“什麼叫……回……回不來了!?那些記者的單位沒爲他們個人考慮麼?”老闆擺擺手不願再說,拎起旁邊的暖壺走進了後廚。我看着他的背影一臉狐疑,轉身正要回房忽然被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嚇了一跳!
那小孩身穿一套淺灰色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站在了身後,一臉嬉笑的看着我。我一轉身險些撞在他臉上,連忙後退幾步驚呼一聲:“你……你什麼時候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