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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牆之隔的池邊,剛剛秋月憑欄的地方,秋水單手提裙倚着欄杆緩緩坐下,另一手支在了欄杆上,手裡握着剛剛折下來的一支梨花,她凝神看着手裡的一片雪白,在腦海裡徘徊秋月的舉止,終於,她伸出另一手,狠狠地將手中的梨花一一從枝頭扯落,而後對着池水,用力一灑,花瓣紛紛揚揚的自她白皙的指尖飄落在了湖面,就像花瓣雨似的。

探身,趴在了欄杆上,她挽起雪紗袖,直至手肘,而後將手中的殘枝在水中不斷的畫着圈圈,水波一漾一漾地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白息雲和青袖遠遠地看了看,停在了迴廊裡,她輕輕地皺眉,“我剛剛聽到這邊有哨音的,怎麼一會就沒有了呢?”她的眼朝湖邊的人看了看,不由得對着青袖搖頭,“這丫頭,都坐了一下午了,整天這樣無所事事,你看看,好端端的這花兒又惹她了,把這花兒糟蹋的跟什麼似的,還把手臂露出來,像什麼樣子,幸好是在家裡。”她搖搖頭,擡眼朝繡樓上看了一眼,依稀在窗邊看到了淡淡的身影,於是她轉身,踏上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就不能學學秋水,唉,算了,只要不……”她自覺失口,忙打住,“隨她喜歡吧,走吧走吧,到前苑看看去吧,老爺和夫人也快回來了。”

青袖點點頭,低下頭跟在了她的身後,往前面而去。

待她們走遠了,秋水才擡起了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眉眼彎彎地淺淺笑開來,她將手裡的樹枝拋在了湖裡,抓着欄杆起身,朝池裡看了看被擾亂地湖水,落花流水已淌出一段距離了,她才扭頭往繡樓走去。

樓梯上,綠袖隱身在一角,見她遠遠的過來,忙迎上前來,她提步而上,轉過彎,她頓足,回首看向綠袖,“紫袖呢?叫她來見我。”她的低着聲音輕輕地說完,便徑自上了樓。

“是,小姐。”綠袖立即回身。

不一會,紫袖便來到了秋水的身邊,秋水倚着窗輕輕地鎖眉,見她進來,才嘆氣,“你守着後院的門口便是了。”

紫袖面上一紅,口中稱是,便連忙低頭從繡樓上飛奔下去。

綠袖待紫袖出去才進來,悄悄的倒了杯熱茶,託在手裡近前,秋水回首淺淺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每一次這樣是在幫她還是在害她。”迎着風,她蔥白的手指撫上了自己的臉頰,整理着被風吹亂的髮絲。

綠袖只是將茶盅往她身邊託了託,“小姐,喝口茶吧,反正二夫人已經走開了,您就不用煩心了。”

秋水微微點頭,秋月做事比較衝動,只要她喜歡,就不管不顧的,她只是無意地看出了她和表哥眉宇間的情意,繼而無心撞見,那她也不會煞費苦心地爲她周旋。秋月

怕還不知道二孃起了疑心,如果不是她每次假扮她,替她遮掩,她哪裡去偷得浮生半日閒,怕早被二孃禁足了。

伸手接過綠袖手中的茶盅,微熱的溫度透過瓷碗傳來,暖意在她指尖蔓延,於是慢條斯理地輕輕掀着蓋,吹着氣而後淺淺的喝了一口,重新交回到了綠袖的手中,她便站在窗邊看着院裡的盛開的梨花沉默。園裡都是梨樹,只是因爲孃親喜歡那春天一到梨花勝雪的景色,她其實並不喜歡。梨暗示着離,透過那片綻放的白她不由地就想到那首《春怨》。

紗窗日落漸黃昏,

金屋無人見淚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

梨花滿地不開門。

她清亮的眼眸漸漸暗淡下來,如果姐姐不能嫁給表哥,她輕輕地嘆氣,“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綠袖側頭,“小姐,你說什麼?”

她輕輕地搖頭,抿緊了脣,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思,那個溫文似玉的少年,和她琥珀色的眼眸不知何時壓在了她的心底。她輕輕地半垂下暗淡的眼眸,依然站在了朱窗邊。

於是,在那個柳絮翻飛,梨花紛飛的午後,在那個暖風吹得遊人醉的午後,主僕二人就倚着窗戶什麼也不做,看着窗外的風景,也注意着府裡的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