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後堂房中蘇芸兩眼發直,一時心思煩亂,連話也不想說,心中想着前廳慘死地下的程毋庸,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正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嚴宓本來還想勸慰蘇芸,可是想想這事情和自己也是脫不了干係,而且程毋庸說起來就是因爲自己而死的,她只能陪着蘇芸默默流淚!
“嚴晟,這嚴晟委實大膽,竟然……”蘇芸喃喃說道,她已經想到了,定是嚴晟在程毋庸面前說了什麼了,不然程毋庸哪會在短短時間之內就此死了,而且嚴晟就在身邊,居然沒有阻止!
嚴宓爲難說道:“姐姐能理解妹妹所作所爲都是爲了姐姐,爲何就不能領會嚴大哥苦心,其實他與妹妹心思又何嘗不是一般無二呢!”
蘇芸自然明白,可是嚴晟這種做法未免太過狠毒了,那程毋庸便是與自己毫無瓜葛,也畢竟是一條人命,他竟然視若無睹!
“只怕這事情不會如此簡單!”蘇芸雖然眼神定定看着地面,聲音卻是陰冷的很!
嚴宓愣了一下,隨即扶着蘇芸肩頭說:“姐姐是傷心過度,因而纔會胡思亂想,其實嚴大哥方纔做法倒是有些章法,仵作驗屍,又有人入宮稟明瞭聖上,聖上知到了定然不會再怪罪姐姐了!”
蘇芸擡頭看着嚴宓,也許在嚴宓眼中,程毋庸也不過就是宮中一個尋常奴才而已,可是同病相憐,蘇芸早已將程毋庸視作親人了!
再說慕容海在御書房坐着出神,侍衛們早已回來稟報了,那程毋庸已經送到了大理寺中,按說程毋庸在自己身邊多年,也是自己最信得過之人,可是偏偏卻是他偷偷溜進了司庫監中去偷看聖旨,難道他是得知了什麼了?
隨即就想到了蘇芸,程毋庸與蘇芸私交自己是知道的,麗妃曾多次在自己面前提點過,可是自己卻是沒有想到程毋庸爲了蘇芸竟然會冒天下之大不韙。
又或許這事情本就與蘇芸無關,因而最好的試探蘇芸的辦法,就是將程毋庸推到她面前,且看她如何自處。
若是蘇芸就此放了程毋庸,那麼自己自然就會依律治罪,這蘇芸自從西域回來便是有些奇怪,也是該殺殺她的威風的時候了,況且那雲半城自恃手中野原軍在握,又處處袒護蘇芸,自己總得以儆效尤纔是!
若是蘇芸果真治罪程毋庸則說明此事或與她無關,到時候自己一道聖旨下去,總也能免掉程毋庸死罪,畢竟他在先帝爺和自己跟前多年,便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
正想着外面小云子跌跌撞撞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面前顫顫巍巍說道:“聖上,大事不好了!”
“慌什麼,便是天塌下來也是朕頂着,與你何干?”
小云子見慕容海訓斥也是沒有鎮定下來,而是結結巴巴說道:“啓奏聖上,程公公死了!”
“什麼?”慕容海霍地站了起來,定定看着小云子,小云子跪直了身子一字一頓道:“大理寺皁隸帶着少卿腰牌入宮來報,程公公到了大理寺不久便服毒自盡了!”
慕容海緩緩坐下來,只覺得自己身子有些癱軟,什麼樣的結局都在自己的預料之內,唯一例外的事情居然就這麼發生了,她哪裡會想到程毋庸會畏罪自殺?
說起來如此反而更加奇怪了,程毋庸難道不會想到自己定會寬恕他的嗎?
他可是要代蘇芸受過,說起來蘇芸總也不會就讓程毋庸如此做法的,而且程毋庸就死在大理寺中,說起來也是就在蘇芸面前,蘇芸怎麼會聽之任之呢?
“擺駕,朕要到大理寺中走上一遭!”慕容海有氣無力說道,雖說程毋庸不過就是個太監,可是在自己身邊伺候久了,慢說是一個人,便是一隻小狗小貓也會有些感情的!
小云子趕緊躬身出去準備了,不一時回來請慕容海出門,外面天子鑾駕已經準備好了,慕容海在小云子攙扶下上了鑾駕,心中還是疑惑,她之懷疑這不過是蘇芸的花招而已,她怎麼就會讓程毋庸這麼死去了呢!
一路上慕容海的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直到進了大理寺院落,看着周圍跪滿了皁役慕容海才恍然醒悟過來,擺了擺手,小云子就讓衆人退到一邊!
蘇芸在嚴宓的攙扶下出來,嚴晟在旁邊跟着跪下來迎駕,慕容海冷冷道:“算了,朕接到奏報,說是程毋庸自盡了,他畢竟在朕身邊伺候多年,朕特意過來瞧瞧!”
三個人答應了一聲,慕容海不再說話,就讓小云子攙扶着進了正廳,果然看到程毋庸依舊歪倒在地上,旁邊仵作剛剛驗完屍身!
“聖上吉祥!”仵作見聖上進來,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慕容海看着地下程毋庸扭曲的烏青的臉龐,七竅之中的污血還沒有來得及擦拭!
“程毋庸是中了何種毒物而死?”慕容海冷冷問道。
仵作趕緊恭敬答道:“回聖上,是鶴頂紅!”
慕容海點點頭,鶴頂紅乃是劇毒藥物,沾上一點就性命不保,怪不得是無藥可救!
轉頭看着蘇芸,蘇芸早已跪下道:“聖上,都是微臣失職,程公公出事當口微臣並不在身邊!”
嚴晟在旁邊也是跪下來道:“聖上,當時僅有微臣一人在公公身邊,公公只與微臣閒話,卻在不經意間將一粒毒藥納入口中,微臣卻不知道是鶴頂紅,想要施救時已經晚了!”
慕容海點了點頭,這嚴晟本就是懂得醫道的,只是鶴頂紅早已非人力所能施救,說來也是無法的事情。
“他可曾說出什麼懺悔之言?”慕容海若有所思看着嚴晟問道。
嚴晟搖搖頭說:“不曾,此前也不過是與微臣閒話而已,微臣以性命擔保!”
慕容海點點頭,回望程毋庸一眼,再看蘇芸時卻見她眼圈發紅,想必是剛剛哭過。
這事情說來也是蹊蹺了,嚴晟未必就有膽量在自己面前說假話,而蘇芸的傷心欲絕,又好似昭示她對於程毋庸之死完全沒有預料,事情當真是朝着棘手的方向而去了!
“傳朕的旨意,程毋庸在宮中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人已經死了就風光大葬了吧!”慕容海悠悠說道。
蘇芸立時跪下道:“聖上,公公生前曾與微臣說起,死後當魂歸故里!”
慕容海點點頭說:“也是應當的,既然他已經發付了大理寺,餘下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
蘇芸跪謝了,慕容海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見蘇芸模樣,生生還是忍住了,就轉身對小云子說:“擺駕回宮!”
小云子立時宣了一聲,外面鑾駕即刻準備了,慕容海出去,後面蘇芸三人跪送!
只等慕容海走後嚴晟才輕聲說道:“芸妹妹,適才聖上也是說了,程公公餘下的事情倒是要着落在妹妹身上了,不過妹妹心思悲痛,不如就將這事交付爲兄來做吧!”
蘇芸冷冷看着嚴晟哼了一聲,兩行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嚴晟竟然對於蘇芸延誤的顏色未置一詞,只是笑了笑,對着房內衆人說:“都散了吧,少卿大人心情不好,需要靜一靜!”
衆人趕緊退了下去,嚴晟看了看蘇芸,又看了看嚴宓,嚴宓正要端了臉盆去爲程毋庸擦拭臉上血污。
嚴晟立時擋在她面前道:“妹妹不可!”
蘇芸的火氣再也壓制不住,冷冷說道:“嚴大哥,今天早些時候的事情妹妹就不再說什麼了,可是死者爲大,連我們這一點點的敬意你都要剝奪了嗎?”
嚴晟笑着搖頭道:“妹妹的心情爲兄自然都能理解,可是爲兄這話也是爲了妹妹好,更是爲了公公好,若是妹妹去擦鶴頂紅的血跡,只怕妹妹不小心沾上一點都有性命之虞!”
嚴宓白了嚴晟一眼道:“妹妹對此毫不擔心,便是死了也要表達對於公公敬意,妹妹卻不會因爲平步青雲而殘害自己親人!”
嚴晟聽了嚴宓的話仍舊沒有生氣,而是搖頭笑說:“再有就是,妹妹若是擦拭了公公臉頰只怕事情會變的愈發麻煩了!”
蘇芸和嚴宓對視了一眼,嚴宓不再理會嚴晟,而是徑直過去用毛巾仔細擦拭了程毋庸的臉。
剛剛擦了幾下程毋庸的臉龐嚴宓驚呼了一聲,蘇芸嚇了一跳,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趕緊朝前疾走疾步,站到了嚴宓身後。
她也是錯愕看到原來程毋庸臉上烏青的顏色竟然被毛巾擦掉了,裡面露出了正常的顏色。
蘇芸錯愕地轉頭去看嚴晟,嚴晟無奈說道:“我此前可是提醒過兩位妹妹,最好不要這麼做,如今這麼做了,公公的屍身只怕擡不出去了!”
嚴宓停住了手,也是愕然轉頭回來看着蘇芸,蘇芸緩緩蹲下身子來湊近程毋庸,手指顫抖着伸向程毋庸的鼻翼!
嚴晟一言不發,就靜靜站在蘇芸身後,因爲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