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風頭(一)

朱朱沒有在綠野山莊待多久,事情解決的第二天就離開了,京城還有一大攤子的事等着她去做,再加上唐繼明早些日子派人送信出來,說是過幾天出書院一趟,朱朱想着去見他一面,便早早的回到京城。

她們並沒有住進唐家的本院,除了必須上門,朱朱很少去唐家,在京城她買下了一戶院子,雖然比不上柳城的唐府,卻足夠住下他們幾十口人。況且唐老爺不願回到京城,唐家敗落的時候,本家的人,誰不是冷眼旁觀。唐老爺對本家也心灰意冷了,若不是因爲孝道,真想老死不相往來。可是人言可畏,連孝道都藐視的人,根本就得不到大家的認可,更不要說做生意。

但是唐家還是能推就推的,每年只有唐老夫人做壽的時候纔會本家一趟,其餘的時間基本上不會親自出面,讓人送一份不大不少的彩禮就行了。

至於本家的熱 對於朱朱的身份,基本上不知道,他們也以爲朱四公子是朱四公子,而唐四姑娘是唐四姑娘,而不是一個人。

所以朱朱難得清靜,帶着暖雪和幾個奴僕住在城南的院子裡,當初買的時候並不想這樣浪費的,可朱朱想着若是唐繼明取得功名之後不可能沒有住處,而唐老爺在京城的宅子早在四年前就已經被買了還債。所以他們在京城除了城南就還有城北的郎竹山院下的一座小房子,唐繼明出了書院就會住在哪裡,前兩年他們沒有那麼多錢添置院子,所以每到書院放假的時候多數京城的書生都會回家,像唐繼明這樣的在京城沒有落腳之處的人就窩在書院裡看書。

唐繼明也不想去打擾本家,或許說他也對本家存在着怨恨,除非是、形勢所逼,否則能不去他也不是非去不可。

自從兩年前來京城的次數頻繁之後就在郎竹山下買了一個小院子,唐繼明不是每天都在院子裡,而朱朱三兩個月纔在那裡住一兩天,然後去其他的地方,加上郎竹書院並不是在繁華地帶,可以說偏僻,所以對朱朱來談生意,出行都很不方便,因此避開城北的本家在城南置了一個院子。

朱朱從綠野山莊回來後直接去了郎竹山,暖雪已經讓人回去通報,郎竹山的院子留了一對夫婦看管,朱朱到了的時候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瞧着聽在門口的馬車,老兩口笑得合不攏嘴,距離上次來,已經有四五個月了。因此看見朱朱下車的時候,老兩口眼眶都溼潤了。

房間已經打掃乾淨,她們來到郎竹山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如果直接會城南的話可能已經天黑了,想着明天就是唐繼明回來的日子,就直接過來了。

桌子上擺着十幾道菜餚,看得出來老兩口費了心了,有人惦記着,有人期盼的感覺真好,比起暖雪的手藝,葉嬤嬤的手藝雖然差了點,卻帶着暖意,吃得朱朱心裡泛酸。而葉嬤嬤看着朱朱吃下滿滿的一碗米飯,以及十幾道菜一個不漏的都嘗過了心裡更加高興,好似那些肉都長在了朱朱身上,在葉嬤嬤眼裡,眼前的四姑娘太瘦了,一個女子在外奔波怎麼不讓人可憐。

對於朱朱女扮男裝的身份,在這裡並沒有刻意瞞着,甚至可以說順其自然。如果不是不方便,她是不會扮男裝的,要知道被勒住的感覺太痛苦了,連心胸都變得狹窄。

因此朱朱一回來之後就沐浴換了女裝,神精氣爽,心情舒泰的坐在桌前被滿滿的一桌子菜感動了。

最後感動得肚子撐撐的離開飯桌,在他們滿意的目光下目送回房。

葉家老兩口是朱朱兩年前在來京城的路上救下來的人,他們的錢物被山賊搶了,好不容易留着的一點錢全沒了,唯一的兒子也被山賊砍傷了,沒辦法只能在路上攔車求救,攔了好幾輛車都對他們不予理會,最後在傍晚的時候攔住了一輛馬車,主人家問清緣由之後沉思了一會便讓他們上了馬車。

葉嬤嬤到現在還記得,馬車上做着四個人,除了一個看起來年長的婦人,就是一個婢女和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以及一個公子打扮的少年,加上趕車的車伕,一共就五個人,神色疲倦卻可以看得出是處於大戶人家的公子,起來弱弱不堪,神色親和,完全沒有惡意。

不知爲何,葉嬤嬤覺得他們是好人,至少遭遇了那麼多冷眼之後,他們沒有丟下他們離去,這點,就讓她覺得安心。事實證明他們真的是得到了上天眷顧,不但救了他們,還給了他們去處,對於朱朱的恩惠,暗暗發誓下輩子作牛作馬償還。

後來她才知道,他們不是普通的人,而那位瘦弱的小公子,竟然是女子。還是傳說中的唐家四姑娘。這樣的震撼,儘管他們不是多事之人,卻還是知道柳城出了一位奇女子,而那個人竟然救了他們,對朱朱,不知道是佩服還是感恩,至少在他們心裡,朱朱已經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而他們對朱朱,即使主人又是親人,對於一個女子卻要揹負家族的使命,他們老兩口心疼不已。卻也無能爲力,只能掏心掏肺的想要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

一路奔波,雖然疲倦,卻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暖雪特地泡了參茶放在她手邊,也不打擾,自己拿着繡活在一旁安靜的繡着,心裡卻愧疚她連一點忙都幫不上,看着如山的賬本,跳脫的燭光晃着她的身影,微微躬着的背脊,瘦弱卻撐起了整個唐家,看得讓人心疼。

暖雪就那麼看着出神,直到朱朱察覺她的目光扭頭看過來,暖雪纔回過神來連忙問道“四姑娘要睡了嗎?”

桌上的沙漏才走到第九個,不過九點鐘,朱朱覺得時間尚早,況且過兩天沒有時間看這個東西,有些是急於解決送走的,她不想耽擱了,也不想堆積在那裡等明天唐繼明看見了又是一陣愧疚,因此想多看一點“我不累,若是累了一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說完又扭回頭執筆寫了一封信裝好添上地址封好之後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封信看起來,旁邊的賬本都被推在了一旁。

暖雪知道她現在是不想休息的,在心裡嘆了口氣從屏風上拿了件披風系在她脖子上便出去了。

剛出門就看見葉嬤嬤提着燈籠過來,看見暖雪面上一喜,瞧了瞧照亮的窗戶神色一黯“公子還未睡下?”爲了避免意外,在這裡不管朱朱是不是穿女裝都是以公子稱呼。只有暖雪在四下無人之時還是改不掉叫她四姑娘的毛病,幸而她有分寸,並沒有出意外。

暖雪點點頭,看着嬤嬤手裡的食盒,笑着道“嬤嬤怎麼不去休息還做了夜宵,這些事交給暖雪來做就好了。”接過食盒,意想不到的沉重,想起晚飯的場景,想來這個夜宵也豐盛得令人咋舌。

“暖雪姑娘奔波了一天了怎麼能夠讓你動手,況且老婆子想做些東西給公子嚐嚐,公子似乎瘦了不少,暖雪姑娘在一旁可要幫襯些,都怪老婆子沒用不能幫上公子的忙。”嘆息起來,葉嬤嬤其他的還好,就是話匣子一打開就止不住,特別是對暖雪,有着說不完的話。

暖雪知道她的心意,耐心的聽着,必要的時候應一聲不然嬤嬤覺得在唱獨角戲。

送走嬤嬤之後,暖雪提着食盒放在桌上,朱朱聞着香味擡起頭來扭頭笑道“嬤嬤最拿手的紅棗糕…”吸了口氣,衷心道“真香啊”屁股已經挪開了板凳走了過來,暖雪已經把食盒裡的夜宵全都端了出來擺放在桌上,佔了一整張桌子,朱朱看着張了張嘴“這也…太浪費了吧”雖然都是她愛吃的,可這樣填鴨式的吃下去,不膩也會被撐死。雖然是好心,可…不是誰都能消受得了的。

“是有點。”暖雪贊同的點頭,朱朱以爲她會收一點,筷子一夾,一塊甜糯的紅棗糕到了嘴邊朱朱張嘴就咬住了,咬了一口,覺得不錯就把整塊都含進嘴裡,眉眼彎彎,一派享受“四姑娘放心,多是多了點,可不是四姑娘一個人,不會浪費的。”

“那是”話音一落,不知道從哪個老鼠洞鑽出來的綠豆已經爬在桌上了,看着滿桌子的點心,高興的哇哇大叫,也不做客手忙腳亂的往嘴裡塞,腳下還浪費了不少。朱朱見狀 ,兩手一撈,把紅棗糕,栗子糕端走了招呼着暖雪一起吃。而綠豆看着最好的兩盤點心被端走氣得大呼小叫,不過很快就被眼前剩下的糕點吸引了,根本沒有生氣的功夫。

“瞧着葉嬤嬤好像藏了心事,有時間你去問問,賬上也多放些銀子。”吃了一塊栗子糕,想起今晚葉嬤嬤的神情,似乎欲言又止。她也不好問,想着暖雪與她說得來,有什麼事還是儘早解決的好“找個時間問問吧”

“好”暖雪應了一聲,她也察覺到了葉嬤嬤總是盯着朱朱像是有話要說,想着明天找個機會問一問。

晚上很晚才睡,早上又早早的起牀,春末的的清晨依然很冷,朱朱圍着院子跑了幾圈又舒筋動骨一番纔回到客廳,看着暖雪忙進忙出,再看看桌上擺放着的清粥小菜,幾乎又是一桌子,朱朱不禁撫額輕嘆“我可是人吶”不是豬自然後面這句她沒說出來。

正要出門的暖雪聞言一怔,明顯會意她話語裡的意思,扭頭咯咯一笑“暖雪當然明白,不過嬤嬤心疼四姑娘”說着笑嘻嘻的出去了,那架勢似乎廚房還有不少東西。這樣一說,朱朱只能無奈的坐在桌邊,認命的捧着碗喝粥。

廚房確實還有不少吃食,葉嬤嬤也真的心疼朱朱,否則不會天未亮就起牀了,暖雪以爲她是早的了,誰知去廚房一看,葉嬤嬤已經在熬粥了,看見她很是意外,暖雪也很意外。看着嬤嬤忙裡忙外硬是沒讓暖雪插手,而她一道一道,把她認爲好吃的,對身體好的,都做了出來,暖雪說了幾次,都被嬤嬤一說話給頂回去了,她說,都是公子愛吃的

好吧只要是吃的,朱朱都喜歡,她不挑食,儘管現在能夠小小的奢侈一下,可她還是不挑食。這點在身邊照顧的暖雪再清楚不過。不得不說,葉嬤嬤的手藝不錯,還知道很多暖雪不知道的東西,暖雪看着花樣百出的清粥小菜,頓時起了心,就在一旁幫忙,也不阻攔,直到做夠了十個人的飯量,嬤嬤才大發慈悲的說暫時就做這麼一點吧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暖雪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樣下去,不是在逐客嗎?盛情難卻不就是趁早逃跑嗎?

果然朱朱看着最後一道雞蛋粥擺在面前的時候,臉色那個精彩啊,都紫了,端着碗的手抖了抖,看着七七八八的碗,心想,農民伯伯知道了一定會殺了她的。

“我來”所以當聽見敲門聲的時候,朱朱幾乎立刻馬上,一陣風的衝了出去,站在一旁的暖雪,嬤嬤瞧着人影一閃都傻眼了。同時傻眼的還有正要敲門的柱子以及站在他身後的唐繼明。

“瓏…瓏兒”唐繼明愣了一下,纔出聲

“哥~”朱朱重重的點了點頭,越過柱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抓住唐繼明的手道“哥吃飯了沒?”唐繼明剛點頭就被朱朱拉了進去,邊走邊興奮的說着“那真是太好了”

果然是很好,看着被一掃而空的桌子,朱朱滿意的笑了起來,丟下他們收拾狼藉,蠟燭的唐繼明出去散步。

這裡雖然獨門獨院,地方卻不窄,而且還有一個小亭子,院裡的櫻花還是花骨朵兒,比起綠野山莊的絢麗燦爛,這裡的花開得要晚得多。

這顆櫻花是朱朱讓人從綠野山莊移植過來的,今年還是第一次開花,花骨朵兒也不是很多,唐繼明似乎很是意外“要開花了”

“哥哥若是喜歡不如去綠野山莊看看,那裡的櫻花已經開了,很漂亮”手在花骨朵兒上撫摸了一下。那裡,唐繼明一次也沒去過,說出來似乎不敢相信,綠野山莊他也有份,可事實就是這樣,他極少出去,以前是不願打擾,現在是時間緊急,眼看着過不了幾個月就要秋闈了,還有比遊玩更重要的事。

“以後有的是機會。”唐繼明笑了笑,溫潤俊逸的面容與朱朱有幾分相似,含笑看着朱朱“哥哥知道,瓏兒很聰明,很努力,哥哥也想成功,所以要努力,待到高中之時,一定回去那裡看看,到時,瓏兒能否與哥哥一起?”

“榮幸之至”她想,她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努力了那麼久,他不想在緊要關頭出錯,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浪費時間,寒窗苦讀十載,爲的就是金榜題名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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