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朱四故去的消息,衛暮陽先是一驚,隨即想到了什麼又釋然了。知情人都知道朱四的離去不過是一個金蟬脫殼之計,可事實上,該去悼念的還是要去悼念。衛家與唐家是未來的親家,他這個準姑爺自然少不了。雖然只是唐家的義子,依他在京城的地位,相比上門的人不少。
衛暮陽並沒有猜錯,人果然不少,朱朱還不知道她有這麼大的魅力,竟然連叫不上名字的人也上門悼念她,這不得不讓她想到又是衛假的因素,能夠趁機攀上關係的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因此,就在下葬的前一天郡主府擠滿了人。
就算是做做樣子,朱朱也覺得這真是自找苦吃,朱四未婚,無子,從小廝中找了一個人當孝子在一旁哭,有客人來他們這些家屬都要在一旁候着,還要假哭,朱朱覺得滑稽,她哭自己,還真是有些哭不出來。偶爾露露面,打打醬油就算了。
聽說衛暮陽來了,唐老爺派人把她叫了出來,朱朱匆匆的換了白衣長裙低着頭從後面站在人羣后面慢慢地挪了到了他的位置上,察覺到有人看着她,朱朱越發的把頭垂得更低了。府上的人除了唐明珠臨近出嫁怕惹上晦氣沒有出來,還有懷着身孕的其餘的人都出來了。
老管家點了香放在衛暮陽手裡,衛暮陽一身素色長袍接過香拜了三拜上前插在香爐裡,又拜了三拜才走到唐老爺面前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唐老爺還要接待其他的客人,讓唐繼明帶着他下去小坐。
朱朱依然在旁邊站着,差不多有不少人看見她在場之後,唐老爺朝她使了一個眼色,朱朱會意退了下去。
朱朱出去剛出去就有小廝告訴她唐繼明他們的位置,朱朱想了想回房間換下身上的白衣白裙,挑選了一襲米白色的長裙,暖雪正好來了,看見她坐在梳妝檯前,從紅雲手中接過梳子給她挽了一個髮髻,露出光潔的額頭。不知道是誰說的,漂亮的女子還敢把額頭露出來,在這裡全都是漂亮的女子,根本沒有齊劉海,斜劉海,劉海之說。
倒不是她自戀,看着鏡中的人朱朱才發現她是那麼的喜歡女裝,輕紗飄逸,垂地優美,看着自己的身姿,看着如玉的面容朱朱越來越自信了。笑眯眯的在臉上拍了拍,讚美道“真漂亮”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的人吃吃的笑,朱朱也不害羞,笑道“我這是說的大實話,可不是貌似天仙嗎?”
“是是是,郡主是漂亮,可是若是郡主再不出去,就算再漂亮準姑爺沒看見那多可惜啊”暖雪笑着打趣。
“就你這張嘴百無禁忌,看我等會不跟哥哥告狀,讓她好好管教管教你。”聽暖雪那樣說,朱朱心裡美滋滋的,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衛暮陽看她的表情,朱朱從來都是理智的,她想,她已經開始在喜歡他了。
朱朱帶着紅雲來到後院,一進去就看見他們坐在假山亭裡,衛暮陽正好面對着月門處,朱朱一進來他就看見了,說話的聲音一頓眼睛從唐繼明身上看過去,朱朱含笑走了過來,笑容明媚如三月桃花燦爛,一襲素色長裙隨着她的走動飄飄欲仙,陽光被她白色長裙反射出去,炫目耀眼,一頭青絲垂在身前,頭上只用了一根白玉簪挽着。這樣的她,他還是第一次見過,以前多次想象她穿女裝的模樣,就在靈堂前她低着頭,他看見的也只是一個身影,如今她正朝自己走來,讓衛暮陽的心激動緊張起來。
唐繼明見他突然不語,擡眼看他,順着他的目光扭頭看着走來的人,心知肚明的淡笑了下。朱朱已經走了過來,朝衛暮陽福了福身,又朝唐繼明點點頭,便挨着唐繼明坐下,有婢女上茶。
唐繼明看了看神色平靜的衛暮陽,識趣的找了一個藉口離去。亭子裡只留下他們兩個,朱朱頓時覺得緊張起來,掩飾的端着茶喝了一口,大概是應爲太緊張了,忘記了這茶是剛泡好的,剛喝了一口,燙得她連忙吐了出來,手裡的茶杯也丟在地上,整個人跳了起來,下意思的吐出舌頭緩解溫度。
衛暮陽想叫她已經來不及,緊張得連忙站起來從懷裡掏出手絹想給她擦拭身上的水跡,又礙於男女授受不親,手在空中頓了頓,朱朱卻不管這些,紅着臉從他手中接過手絹擦拭嘴角的水跡,雙脣被燙得嫣紅,看起來就像熟透的櫻桃,大概是因爲燙着了,微微張着脣,可以看見整理潔白的牙齒一角,脣紅齒白看起來格外惹人愛憐。
衛暮陽覺得心絃被撥動了一下,全身酥麻起來,臉上泛着紅暈,不敢看朱朱,連忙別開臉。
紅雲給朱朱擦拭了身上的水跡又招呼一個婢女上來打掃乾淨,一旁煮茶的婢女又重新泡了一杯上來,紅雲接過吹了吹才放在朱朱面前,朱朱更加不少意思了,一見面就出醜。頓時向衛暮陽告辭下去換一套衣服。
衛暮陽想說沒關係,她穿什麼他都覺得好看,見她面帶尷尬,自己也一時安靜不下來,點點頭看着她離去。
回答房間的朱朱更加確定她有點喜歡他了,否則不會在他面前緊張得不行,而且她還喜歡他看着她的目光,溫柔的如同一彎泉水將她包裹起來。他的眼睛深邃平靜,方纔看着她卻熠熠生輝,像是有千言萬語。想着想着,朱朱臉頰發燙,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紅雲給她選了一件象牙白的長裙,是朱朱最喜歡的一款,朱朱笑着去屏風後面換了衣服出去,又問紅雲她的頭髮亂了沒,紅雲說沒有,又給她整理了一下朱朱纔出門。
衛暮陽坐在亭子裡時不時朝月門處張望,希望她快點過來,又希望她慢一點,他覺得他現在很緊張,從沒有過的緊張讓他手心一片濡溼甚至雙腳發抖,他對這種感覺很陌生又懷戀,就像那次在塞外他鼓起勇氣吻了她一般,後來他每每想起那個吻,就會心跳不定,像是能夠從嗓子眼跳出來。
衛暮陽一緊張就把面前的茶水喝完了,婢女便給他續了一杯,就在他第二杯茶喝完,第三杯有送上來時,一抹身影從月門處閃了進來,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衛暮陽故作鎮定的端着茶掩飾的喝了一口,舌尖被燙了一下連忙縮了回去,放下茶杯,衛暮陽故作鎮定的看着朱朱淡淡笑了笑。
朱朱看他對自己笑,禮貌的回了一笑,感覺耳際在發燙,內心暗暗想要讓自己不緊張,可她覺得臉也越來越燙了,偷偷的瞧衛暮眼,他也在看着她,視線相對,兩個人都有一種做錯事被抓地感覺,不約而同的兩個人的臉上都爬上了紅雲。
紅雲看着一個嬌媚如花,一個溫柔如水,在心裡了開了花,想來這位準姑爺是喜歡郡主的,而郡主了,基於今日她的反常,紅雲想恐怕八九不離十了。
朱朱在衛暮陽的對面坐下,笑容羞澀的低垂着頭,衛暮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沉默漸漸將他們籠罩,不知道過了多久,朱朱覺得有些壓抑,道“你…”
“我…”話音一出,兩個人都怔住了,隨即不約而同的笑了,衛暮陽從袖子裡取出一個錦盒交給朱朱“是莫陽讓我交給你的。”
朱朱一愣“他還好吧”那天被抓回去不知道如何了,後來衛暮陽又來找她,那天她氣憤了,纔會說出那樣的話。
“還好,你不用擔心。”衛暮陽看着她淡淡道。
“你希望我擔心嗎?”朱朱詢問出聲,他似乎並不在意她與別的人在一起,就算那個人是他的弟弟。
衛暮陽看着她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朱朱看着他等着他的話“莫陽他對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現在我是你的未婚妻。”朱朱看着他說。
衛暮陽被她這句未婚妻怔住了,心裡暖暖的,目光溫柔如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語。朱朱也看着他,神情淡淡,眼中波光流轉。
衛暮陽離開後許久,朱朱纔想她怎麼會說出那樣的,他會不會覺得她太大膽了,沒有女子的矜持。想到這她便懊惱不已,心情沉重的窗前看着夜色中的明月出神。
朱四的葬禮過後過了十多天之後,府裡開始爲唐明珠的嫁妝忙碌起來,每天都有不少東西送進來。幸好郡主府夠大,有足夠的地方裝嫁妝,男方家送來的聘禮也送了過來了。堆滿了幾大間房屋。
這天朱朱剛給幾位弟弟佈置了作業,王氏讓初梅過來請她過去一趟,朱朱點點頭,朱朱洗掉手上的墨汁便過去了。
朱朱去了才知道,唐明珠也在,朝王氏點了點頭,唐明珠又朝她點點頭朱朱才坐下問道“娘找女兒有什麼事?”
王氏笑道“是這樣的,明珠在聽說綠野山莊的溫泉水泡了對肌膚好,想着問問你是不是這樣,你看她這段時間臉上長了不少紅點,找大夫看過了都沒什麼成效,想着若是去泡泡溫泉是不是好一點。”
朱朱偏頭看了看唐明珠臉上的痘痘,在心裡暗笑“倒是有那樣的說話,不過對明珠姐姐的臉是不是一樣的成效就不知道。”青春痘不是那麼容易根治,過了這段時間就消了。看着她的臉,朱朱害怕她臉上是不是也要長青春痘了,要是這樣,那不是醜了?
聞言,唐明珠心裡又是一喜又是一憂,這些天她臉上無緣無故的冒出這些紅疙瘩讓她都不敢出門,百般打聽才聽說泡一下溫泉去去毒可能會好一點。其實對綠野山莊她早就先去看看了,聽說一年四季都沒得如同仙境,去過的人流連忘返。
“娘,不如我們過去看看吧女兒這樣子如何能夠見人。”女子的容貌最是重要,她一向看中她的臉,自然不忍受臉上又瑕疵。看着朱朱如玉光滑的面容她羨慕得不行。
“只是你現在不宜出遠門,聽說綠野山莊離京城有段路程。”待嫁的人出遠門是不吉利的。
“可是我的臉…”唐明珠急得眼睛都紅了,抱着王氏的手賭氣道“要是出嫁那日臉上也是這般,女兒是怎麼也不會上花轎的。”
“你這孩子…怎麼能夠說這樣的氣話,讓人聽了會如何想?”王氏沉聲望着她呵斥道。
唐明珠自知理虧,委屈的低下頭,沒一會傳出低低的抽泣聲,朱朱看着並不說什麼,王氏見狀,嘆了口氣“娘知道你的擔心,可是…”說到這,王氏看了朱朱一眼道“…娘有事走不開,你一個人過去娘不放心,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的話。”
聽她這樣說,朱朱似乎猜到了她們叫她來的真正原因,含笑不語。
唐明珠看着朱朱放低了姿態道“不知道能不能邀請郡主一起去綠野山莊?”
“既然娘有事走不開,姐姐都開口了我也沒什麼事可做,不如就陪姐姐走一趟好了。”朱朱順着她的話接下來,順便還暗示她是收了她的請求才去的。若她不叫她她是不會去綠野山莊的。
第二天朱朱與唐明珠做了一輛馬車去了綠野山莊,她帶了初青,朱朱帶着紅雲,把紅霞留在郡主府,當然小黑子是不可避免的跟着去了。
晚上朱朱住在自己的房間裡,唐明珠就住在她隔壁,有個什麼事也好照應,唐明珠似乎不是來泡溫泉倒是是來看風景的,一路上偷偷的掀開車輛看外面的景色,在朱朱面前便無所顧忌。
朱朱叮囑過唐明珠晚上不要泡太久的溫泉,誰知道她晚上還是泡久了,朱朱敢要出門,就被初青慌慌張張的叫住,說是她暈了過去,朱朱哈、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過去給她掐人中她才悠悠轉醒,看到朱朱像是被嚇住了,一把推開她連忙縮在角落裡喃喃自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水…我不是故意的…”
朱朱揉着手臂站起來,初青連忙上前安慰她“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看看奴婢,奴婢在這呢…”初青柔聲細語的安慰她,唐明珠漸漸安靜了下來。
朱朱撫摸着臉探究的看着唐明珠皺了皺眉,心中隱隱有些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