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有些傻愣的擡頭，隨即喜悅道：“奴婢謝皇上恩典。”
“罷了，起來吧！”皇上表情祥和。
“是！”藍月答應着起來，還在爲剛纔的虛驚而感到不可思議。
“你看的什麼書？”皇上問。
“回皇上，奴婢看的是《本草綱目》”藍月如實回答。
“這裡這麼多書，爲何偏偏喜歡這本？”皇上似乎有意要考她。
藍月 倒也不打杵，隨口道：“因爲奴婢的母親向來體弱，所以藍月想多看看醫藥書，以後能爲母親調養身體。”
“嗯！”皇上頻頻點頭道：“百善孝爲先，看來你真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孩子。”
“謝皇上誇獎，其實奴婢做的差遠了。”藍月微微低頭，以示謙虛。
皇上話鋒一轉又問：“安老爺怎麼樣？”
藍月顯然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但還是很快回到道：“安老爺性情開朗，是個很可愛的老人。”
“是嗎？”換上笑道：“你絕對是第一個這麼說他的人。”
藍月只是笑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皇上又問：“他身體怎麼樣？”
藍月擡頭看了看皇上，覺得皇上問這話的時候，眼裡盡是關心。
“回皇上，安老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一直很好，興許是每日心情開朗的緣故吧！”
藍月如是說。
“哦？那就好。”皇上再沒有多提安老爺的事，又道：“你是到現在爲止唯一一個能夠在藏書閣裡留下來的宮女，前面很多個幹不到兩天就被安老爺攆出去了。”
藍月輕輕笑笑道：“許是，安老爺總是一個人有些寂寞了，恰好奴婢來的及時，就正好被留下了。”
“你倒是很會自圓其說。”皇上說着順手拿了一本書。隨便翻了翻道：“聽聞你是在渝州城長大的？”
“是。”藍月有點擔心，因爲渝州城有很多關於她的秘密，她並不想被別人窺探。
“講講你在那裡的見聞吧！”皇上貌似有些累了，拾階而坐。
藍月想了想說：“奴婢不知皇上想聽什麼，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皇上道：“今天朕累了，想讓腦子能夠得到一些休息。，你就隨便說吧！”
“是！”藍月恭敬的點頭，心裡依舊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
渝州城，在她記憶的深處，是永遠難以忘記的，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
但是那些難以忘記的人，卻不是現在能夠說起的。
“渝州城的荷花開的很美，那裡有個雨荷湖，夏天的時候便是一大勝景，即便是坐在湖邊靜靜的觀賞，便會讓人賞心悅目，心馳神往。”
藍月覺得還是說些無關緊要的風景比較好，既能愉悅身心，有不泄露自己的秘密。
她擡頭看了看皇上，覺得他好像在想着什麼。於是繼續道：“我是在八歲的時候，也就是十年前才知道那個地方的，第一次去的時候還下了小雨，淋了我一身。”
藍月看見皇上想着心事，但是嘴角有一絲笑意。
“我就是在那裡開始學會了做蔻丹，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什麼是蔻丹。”藍月道。
“是嗎？荷花和蔻丹，太像一位故人了。”皇上惆悵的說。
藍月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原本很好的太陽躲到了雲彩後面，藍月說：“皇上，像今天陰鬱的天氣特別適合懷舊，您定是懷舊了吧！”
“是啊！”皇上嘆息道：“你知道嗎？你的樣子跟我曾經的一位愛妃太像了，也讓我更加懷舊，想念。”
藍月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皇上，想到皇上是一國之君，又是可作爲父輩的年紀，她這樣的晚輩怎麼才能安慰呢？
“你別介意，我隨便說說而已。”皇上道。
“奴婢知道，天下之大何其不有？長得相像之人也是比比皆是，藍月能夠長得像一位娘娘，那也是藍月的幸事。”藍月輕聲說。
“小小丫頭，話倒是會說。”皇上說。
藍月笑笑，沉默。
皇上又道：“還是說你吧！在雨荷湖可曾有什麼趣聞？”
藍月的腦海閃現出曾經的種種，那暗衣少年，那美人如卷，那暖暖情義，那深深的遺憾。
十年過去，每次提及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那裡有個慧姨，長得極其美麗，她是我今生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她站在雨荷湖畔，仰望晚霞的樣子，至今難忘，我想再也沒有人能夠比及她的美麗。”藍月說。
皇上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中爍爍發光。
“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皇上命令道。
藍月不明所以，但是依舊將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
皇上好像在捋順着什麼問：“你是說你叫那個人叫慧姨？那她的真是名字叫什麼？”
藍月怔住，這個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搖了搖頭。
皇上看着她茫然的樣子，臉色漸漸的失望。
“皇上莫不是認識那個慧姨？”藍月問。
“是啊！她跟我認識的一個叫敏慧的女子很像，她也是做了一手好看的蔻丹。她確實是美如天仙，我想現今的後宮之中也無人能夠相媲美。”皇上似乎回憶起了當年那個風情萬種的女子。
“難道真的是慧姨？那你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藍月期盼的問。
“後來？”皇上茫然道：“不僅是十年前，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見過她了。”
“啊？二十多年？那麼當初你們是怎麼分開的？”藍月忍不住好奇的問。
“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皇上說。
“嗯！”藍月答應着洗耳恭聽。
原來，二十多年前，皇上微服去了渝州城，在那裡他遇上了傾國傾城之姿的莫敏慧，當年的皇上正值年少，熱血方剛，深深的愛上了敏慧。
二人一同遊覽渝州城的雨荷湖，一同騎馬射獵，一同在星光下許願。做了所有的戀人能做的事情。
兩人心意相投，決意相守白頭，但當時皇上還是太子，他的母后着急的呼喚他回宮，原來三子奪滴讓宮中四分五裂，原來的皇上，也就是太上皇決定要禪位，讓一人獨裁天下。
皇上臨回京之前告訴敏慧一定要等他回來，他一定會去接她。兩人依依不捨的分別，期待着重逢的時刻。
可是，皇上一去就是多半年，當一切都塵埃落定之時，他如約定般回去那裡，但是雨荷湖畔竟然空空如也，再無敏慧的蹤影。
他曾經在那裡瘋狂的找尋了半月，但是終於抵不住一撥又一撥的呼喚他回京。
那時候他已經順利登基當了皇上，卻再也沒有見過敏慧。敏慧就如在人間蒸發了一般，了無蹤跡。
可是沒有想到，她有一天會重新回去那裡，不知道她是不是再那裡等待着皇上，一直等到再次的消失。
皇上講到這裡深深的嘆息。
藍月感覺到那嘆息裡面的相思，遺憾和悔恨。不知不覺藍月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皇上擡頭看見藍月的淚水，道：“你爲什麼哭？”
藍月悲傷道：“奴婢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悽美的故事，讓人聽了心裡覺得特別遺憾，現在想到慧姨總是仰望着落日，那種表情好像真的是在期盼。”
擦了擦眼淚藍月又道：“奴婢不知道，慧姨當初爲什麼沒有再那裡等你，想必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當她能夠再次回去以後，心裡一定是充滿了期盼，期盼有一天您能夠回去看她。”
皇上仰起頭，看着藏書閣的屋頂。
藍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感覺到皇上就如她會做的那樣，仰起頭讓眼淚流回心裡。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皇上此刻心裡的難過，別人肯定不會完全的體會，縱使後來他擁有佳麗三千，卻永遠都不是最初的，在他青春年少之時填滿自己心靈的那個人。
後來，皇上便經常來藏書閣，經常來聽藍月講述慧姨教她做蔻丹的趣事，講述慧姨閒暇之餘的詩詞歌賦，講述慧姨望着荷花發呆的樣子，講述慧姨的一顰一笑……
只是藍月從未講過天兒，也沒有講過自己。雖然她對天兒感到遺憾，但是在皇上和慧姨的遺憾面前，那根本算不得什麼，有的人即便相愛依舊能夠錯過終生，而他們是連相愛都沒有的人。
每次皇上來的時候，安老爺就特別的安靜，呆在自己的屋子裡不出來，連太陽也不曬，但是等皇上走了他就會出來頤指氣使，發發脾氣。
不過，藍月知道他從來不是真正的發脾氣，那都是他自己尋得樂子而已。
但是每當莫凌天來的時候，安老爺卻表現出非常疼愛的一面。
這種疼愛的樣子，讓人看了都會忍俊不禁。
這時候藍月大概在藏書閣帶了月餘了，冬天彷彿已經過去了一半的樣子，因爲在這幽閉的藏書閣院內，藍月也甚少知道宮裡的事情，也很少見到藍月和方永勝。
那天她看書看累了，又不到做飯的時間，於是就在花圃中摘摘亂草什麼的。
可是她一邊摘着花一邊想着心事，想着想着就有些魂不守舍，然而摘草的手沒停着，只是卻摘到了一朵花上花瓣被毀掉了大半。
正當她木訥的摘着花兒的時候，便聽到安老爺一聲慘叫：“啊！我最心愛的冬落草，這是天兒從溫玉山的極寒之地帶回來的啊！”
藍月這纔回神，驚訝的看到自己正在摘着冬落草，那據說是十年纔開一次花的花兒的花瓣。
藍月張開了嘴巴，表示自己也感到很驚訝。
但是她更爲驚訝的卻是，安老爺竟然很誇張的看着掉落的花瓣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