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秀拿掉那頂掛紗帷帽,海藻般的烏髮披散了下來。半遮着那張妖孽般的傾城容顏。
那雙勾魂攝魄的狐狸眼帶着顛倒衆生般的笑意,欣長的身姿帶着與生俱來的優雅,旋即轉身,坐在趙綏的旁邊,骨節分明的手搭在趙綏的兩肩上:“趙大人放心,我是那種不守誠信的人嗎?”
趙綏那削薄的嘴脣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最好你是真的守誠信。”
“趙綏,你這是什麼意思?”岑秀那雙狐狸眼輕輕一挑,形成一股敵對。
“岑閣主,別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你暗中幫助她,我給你找到那個東西,若你敢有其他的念想,不但我會取消約定,而且你的性命還會堪憂。”若不是因爲那個小小的人兒對他一直排斥牴觸,他早就自己出面了。
趙綏飲灌了最後一杯酒,幽冷的眸隱過一絲殘戮。
讓人不由膽寒。
這使岑秀感到一種可怕的威脅。
然而,岑秀很好的掩飾了自己內心的波動,爽朗一笑,又替趙綏斟了一杯酒,爲自己又斟了一杯:“趙大人交代我的事情,我每件都乾的漂漂亮亮,倒是趙大人您,一直都沒有什麼新動向。”
趙綏卻沒有接過岑秀的酒杯,微微整理了衣襟:“岑閣主,你以爲得到了那個東西你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扳倒他麼?這未免太天真了。”
岑秀聽趙綏這樣一說,那雙眼睛填滿了仇恨的因子,帶着狐疑和防備:“別告訴我那個東西根本不存在。當年你祖父趙廣可是爲這個東西而死……”
“住口!”趙綏黑曜石般的漆眸疾閃一抹歇斯底里般的沉痛,他很好的剋制了下去,平息氣息,沉緩的開口:“那個東西自然是存在的,不過,我已經確定它並不在承恩公府,因爲我父親也正在暗中派人四下找它。至於什麼時候能找到還是個未知,所以,楚王不妨來擴展自己的勢力,尤其是軍隊勢力。”
岑秀眼睛閃過一絲光芒。
趙綏那漆眸深藏着一股驚濤駭浪:“而只有我才能幫你和楚王這個忙。”
想要奪取江山,沒有龐大強悍的軍事實力,做什麼都是白搭。
這個道理楚王不會不明白。
岑秀更不可能不明白。
“趙大人果然有遠見,依岑某看,李政在位的一日,你永遠都不會有出頭之日,如今李政怨懟多疑,就算金吾衛有你的一席官位,也終究是個閒職,爲楚王效忠乃是明智之舉啊。”
趙綏點點頭:“所以趁現在我還在金吾衛當職,必須拉攏人心。”
岑秀亦是點點頭。
趙綏離開君歸樓,長髮飄飄的黑衣男子早已經在外面恭候多時,他被長髮遮住半邊臉,只留下半邊的清秀容顏,眼睛閃着忠誠卻又有些無情的光芒,此時,他手裡提着一把青銅劍,自然而然的抱放在胸前。
趙綏看他一眼,便上了馬車。
隨後,他也跟着上了車。
“大人,雲姑娘的繡畫是您購買的,那匹豪華的四輪馬車也是您出錢買的,可雲姑娘並不知道。所以,雲姑娘感激的不是大人,而是岑秀。”黑衣男子坐在馬車內,依然抱着劍,半闔着眼睛緩緩開口。
提到雲姑娘,趙綏那清冽的眸子流露着一絲柔和:“無影,這些我不在乎,只要她開心就可以。”
無影嘆一口氣:“可是,雲姑娘若長大後對岑秀生了情愫怎麼辦?”
趙綏一笑,笑的比那綻開的桃花還要迷人幾分,笑的令人甘之如飴傾盡一生。
“有我在,可能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人不由望而生畏。
“……雲織小姐,我這都是爲你好,那岑秀對你也太過殷勤了。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以後和他少些來往……小姐年齡尚小,切莫被壞人哄騙上了當……”
雲錦繡莊這邊,雲織正耐心的聽着甘青的訓導。
她並不覺得厭煩,甚至有些小感動。
感動於甘青對她的關心。
她是怎麼了?內心何時變的這樣孤寂?她不是正在重生的復仇道路上一點點的步步爲營嗎?她應該感到快意恩仇纔是,她應該感到心滿意足纔是。
可是,這兩種感覺她完全沒有,她有的是心底的寒涼和空寂。
因爲甘青的話,讓她的內心真正感受到了被關切的溫暖。
自從伯軒走後,舅舅一家下了江南,她好久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
雲織有些心酸。
她突然想去江南看望舅舅他們了。
還有伯軒……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可怕的竄火事件,他應該和甘青差不多高了……
“雲織小姐,你怎麼了?”甘青看見她的眼眶霧濛濛的,氤氳不斷。心口也隨着一抽。
雲織醒過神:“沒什麼,就是有些想念舅舅和表哥。”
“……”甘青欲言又止,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我愧對舅舅一家,他們對我那麼好我居然害的他們失去了最好的兒子。”雲織吸吸鼻子看着牆上的繡畫失神。
“別這樣說,人各有命,有些事情或許都是上天註定的。”
雲織沒有做聲,只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安置好了繡莊這邊的事情,雲織便回府了,有甘青在這兒她也十分的放心。
回到府,她又得爲太后駕臨張羅着。好在霍慶豐已經按照她的指示,已經把該備的東西都備了齊全。
雲織去看吟春的時候,吟春已經是大腹便便了。
她臉色圓潤,身形豐滿,穿着一件寬大的紅綾褙子,正在房間裡縫小襖。
雲織見此,便拿去她手中的繡花針:“我不是已經買了好多小衣服嗎?你怎麼又親自縫製了?”
吟春笑笑:“長久不練反而手生了。”
語氣有些苦澀。
雲織面露一絲愧疚:“吟春姐姐,你是不是想念爹爹了?你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吟春看着雲織,睜着幽怨的雙眸:“小姐,你還是不瞭解我。”
“……”雲織知道她心裡不舒坦。
自從她被陸鶴年納到房裡,雲織似乎跟她有種隔閡。
這點,彼此都清楚的很。
“以前你會叫我一起和你刺繡,你還誇我的繡藝都快趕上姜夫人了,可是爲什麼,你寧可請外面的繡娘都不願意叫我幫你?就因爲
我現在是姨娘了嗎?”吟春有些哀怨。
雲織沒想到她會知道這些事情,平時吟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而且那繡莊的事情也一直都沒告訴她,她怎麼會知道的?
“小姐,你也莫要怪秋畫,是我逼她說的。”吟春拭了拭淚:“我只是覺得傷心,以前你那麼信任我,什麼事情都會告訴我叫我去辦,可是現在你卻在疏遠我。”
“吟春姐姐,你現在懷有身孕,而且身份也不比往日,我是考慮到這一點纔沒有告訴你。”雲織第一次在吟春面前感到底氣不足,因爲她的確是對吟春有了戒心。
她擔心吟春會把她在外面開繡莊的事情告訴父親,那樣的話父親一定會堅決反對的。
然而,吟春卻立場堅定的很:“小姐,就算我現在是侯爺的人,可是什麼事情該說,什麼事情不該說我還是清楚的,我只想叫小姐知道,我永遠都會站在小姐這一邊的。”
顯然,雲織的心思吟春早就看的通透。
雲織心下動容,握住她的手:“吟春姐姐,你現在養胎期間不宜多動,等你臨盆後,你想來幫忙我自然樂意。”
“那可一言爲定。”吟春像個孩子一樣破涕而笑:“我整天在家裡憋悶的難受,不如小姐拿些繡線和布料回來,我在家裡繡如何?”
雲織無奈的點了點頭:“好吧,只是你不要熬夜,累了就休息,不能總是繡。”
吟春笑的燦爛如花。
雲織走的時候,吟春詢問她一件事:“你不在的時候,二小姐總是吵着要去後院看夫人,小姐,可否應允了她?”
雲織聽到此,明朗的神色漸漸陰鬱:“嗯,可以,這件事我會叫細青去辦。”
吟春這纔想起,現在是雲織當家。見她那種說一不二的嚴肅神情,心下不由震撼。
細青領着錦顰去了後院見竇識霞。
不一會兒,細青回來告訴雲織,竇識霞生病了。
“每天給她送去的飯菜都沒有動什麼,面容蒼白的很,可身子倒是比之前胖了一圈。”細青是個姑娘,自然不明白這是什麼緣由。
雲織恍然,算算日子,竇識霞從虛空觀回來也三個月了!難不成……
正想時,錦顰突然闖了進來。
那兢懼的小臉上滿是祈求:“長姐,我孃親病了,你給她請個大夫吧!長姐,我求求你了!”
說完,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那樣子讓人看了極爲痛心。
微微的惻隱扣動着雲織的心絃,她按捺住那份惻隱,淡淡的道:“你先回書房,我自會請大夫過來看她。”
錦顰一聽,抹去淚水,像是雲織給了一個天大的恩賜一樣,走到雲織的面前:“謝謝長姐,長姐,以後我會好好聽你的話,你能不能把我孃親放出來?”
雲織看着錦顰,想從她的眼睛裡抓捕一絲虛假,然而,並沒有。
雲織想也沒想,便笑笑:“嗯,我先請人給你孃親看病。”
錦顰走後,華清風來了,由細青帶着他去了後院。
華清風寫的脈案果然如雲織所料。
竇識霞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