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臨國,逃奴的判刑相當重,男奴判灌鉛,女奴判刷洗,所謂灌鉛,便是將融化的液體鉛從口中灌入,因液體鉛火燙火燙,極易把人燙死,即便沒燙死,液體鉛入了肚子,也會凝固成塊,以鉛的重量,也能把人的肚子給壓破,至於刷洗乃是用開水澆人,後用鐵刷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下梳下來,直至肉盡骨露,嚥氣爲止。
杜婆子聽了,嚇得兩眼一翻,差點兒癱軟在地上,提着口氣,勉強支撐,哀求道:“老夫人,奴婢沒要逃,奴婢只是想給自己爭條活路,奴婢多年來在府中一向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不敢多說半句話,多年來從未招過誰,惹過誰,奴婢是怕老夫人被人矇蔽,把壞人當好人使啊。”
“你是何意?”老夫人問道。
杜婆子見事情有轉機,急聲道:“奴婢前一陣子,一個不小心,得罪府裡一位主子,奴婢怕是有人看奴婢不順眼,所以想借機除掉奴婢,以權謀私啊。”杜婆子聲淚俱下,好不悽慘。
“……你說的是誰?”
杜婆子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一扭頭,望着林初晗,伸手惡狠狠指道:“就是她,四小姐,之前四小姐想把石頭給弄到身邊,奴婢不答應,四小姐就想着法子謀害奴婢,怕是四小姐見整治不了奴婢,纔想着法子誣陷奴婢,求老夫人明察。”
林初晗無辜的挑了挑眉,原來在這兒等着自己,這杜婆子看着挺蠢,腦筋倒是不錯,不過遇上她,一切都是空談。
“晗兒,可有此事?”老夫人話頭一轉,顯然是心中相信不少,她原先以爲林初晗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軟軟弱弱,沒個心計,可近來她發現小丫頭也有長大的時候,要說此事是她算計的還真有可能。
“祖母,您可是懷疑晗兒?”林初晗佯裝詫異道:“沒錯,晗兒和這杜婆子是有嫌隙,不過早已了卻,當時奴婢見杜婆子發了狠的使喚石頭,一時心軟就想把人帶回院裡,可這婆子居然仗着自己是府中老人,背景深厚,頂撞孫女,甚至還想跟孫女動手,若不是石頭及時制止,孫女指不定就着了她的道,不過畢竟不是什麼大事,孫女當時也報了仇,之後也就沒再理會杜婆子……再說晗兒若是想教訓杜婆子,也不用把自己搭進去,那可是毒藥啊,晗兒毒誰不行,幹嘛要毒害自己。”
“老夫人,晗兒不是小心眼兒的人,這杜婆子自打進屋,就一直在挑撥離間,還請老夫人明鑑。”柳氏見杜婆子居然把火燒到女兒身上,再也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了句公道話,老夫人雖說不待見她,卻不能不給兒子面子,畢竟是兒子帶過來,再者這杜婆子在府裡也是個仗勢欺人的主,平日裡沒甚的大事,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晗兒身爲主子想刁難一個奴才,確實沒必要恁的麻煩。
“老夫人,當時血燕中查出有毒的是四少爺的人,制止其他人吃血燕的是四小姐本人,您說,若是四小姐不是事先知道里頭有毒,怎會突然阻止,四小姐只是一後宅女眷,應該沒那個查毒驗毒的本事……奴婢猜四小姐不止
想栽贓奴婢,還想把火燒到別人頭上,要知道柳姨娘和三夫人之間一直不對頭,指不定就想趁機陷害三夫人一把。”杜婆子說着說着,底氣越來越足,連林初晗都不得不佩服她,居然能把這些個無中生有的事兒聯繫在一起,還說的天衣無縫,還真是有天分。
“杜婆子,我與你向來無冤無仇,你爲何要害我?”柳氏見杜婆子居然陷害完她女兒,又來陷害她,忍不住辯解道,她的本意是替他們三個尋個庇護,沒成想這杜婆子實在狡猾,居然敢倒打一耙,若是此事不能善了,只怕他們在老夫人面前那點兒僅存的好感都得沒了:“老夫人,妾身多年來一向安分守己,從未有過別樣心思,您應該是最清楚,對於三夫人,妾身向來敬重,從未有過不滿……”
“沒有不滿?那你爲何要鼓動老爺帶你們來我這兒,還不是想替自個兒爭些好處,真當我是眼瞎的,什麼都不知道。”老夫人不屑的冷哼,看柳氏那副柳若扶風的嬌嫩樣,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也不知溪兒喜歡她什麼。
“妾身……”柳氏正待解釋,林元溪把話事接了過去:“母親,是兒子實在看不下去,夢璇性子軟,爲人和善,但不是對誰和善,對方都會領她的情,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都是兒子的家人,兒子也是想一碗水端平,好好整整這後宅……兒子也是怕啊,若蘇氏真的下毒害人,她敢害一個,就敢害兩個,誰能保證她以前有沒有害過別人,兒子最怕的是她若給母親下毒,可怎麼辦?”
老夫人被林元溪說的心中一悸,蘇氏爲人圓滑,將這後宅打理的井井有條,卻是不假,但多年來府裡無故失蹤、死亡的人卻是不少,就是妾室們之間也是接連不斷出些小事兒,若真是蘇氏所爲,那她這兒……
“杜婆子,我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毒究竟是不是你下的,如果你招認,我還能替你向老爺求求情,若你抵死不認,那我可就不管了。”老夫人面色一凝,衝杜婆子嚴聲道,顯然是下了最後通牒,不準備陪杜婆子玩什麼你猜我,我猜你的遊戲。
杜婆子心中一冷,看老夫人的模樣,怕是跟老爺站在一邊,但事情已然如此,她還是想再拼上一拼,突然一旁的孫媽媽上前一步,討饒道:“老夫人,可否讓奴婢勸勸她,指不定她就想通。”
見是自己身邊最貼心的人求情,老夫人也不願傷了她的面子,做主應了,揮了揮手,孫媽媽得令,湊到杜婆子身邊,在其耳邊低語道:“我的傻妹妹,如果是你做的,你還是應了吧,胳膊擰不過大腿,老爺是指定要懲治你,老夫人會爲了你跟老爺作對?你未免太看不清形勢,你現在該做的是坦白從寬,爭取留條活路,別忘了,你男人也在府裡,你若距死抵抗,老爺可不是個心善,小心一家子一個都不剩……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你兒子。”
最後一句話,把杜婆子給震醒,她外頭還有個寶貝兒子,當初逃難投奔堂姐沒多久,她就發現肚子裡懷了一個,可當時他們那種情況怎麼養活孩子,只能賣身給王府,
他們兩個怎樣無所謂,但他們不想孩子一出世便成了奴才,這才找了堂姐幫忙,把她先送去附近莊子幫忙,一年半載的生完孩子再回來,然後找了家農戶幫着養大孩子,他們兩個抽空就去看一眼,送些銀子物什,寶貝的不得了。
杜婆子頹然的看了一眼孫媽媽,絕望的點了點頭,孫媽媽便退到一旁。
“老夫人,奴婢招,奴婢招,一切都是三夫人令奴婢做的,奴婢是豬油蒙了心,纔會做出這種事兒,求老夫人饒命,求老夫人饒命……”杜婆子悽悽慘慘的趴在地上哭嚎着,老夫人確是心中駭然,她是真沒想過府里居然有下毒害人的狠心人,還是蘇氏這個她疼愛有加的媳婦兒,一扭頭,衝林元溪道:“可派人把蘇氏請來?”
“兒子已經派人去請,還有趙氏,想必一會兒就到。”林元溪輕聲回答。
蘇氏自打派杜婆子去幹那檔子事兒,就一直派人盯着玉亭院,見柳氏那個賤人好端端的活着走了出來,她氣得直想罵人,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冷靜下來,此次是她魯莽,居然派個婆子去下毒,她得好好想想如何迴旋。
“娘,現在咱們怎麼辦?”林初靈緊皺着峨眉,心中煩悶:“父親已經帶着人去了祖母那兒,只怕是爲了下毒的事兒,那杜婆子不是咱們的人,嘴巴又鬆,定會把咱們給咬出來,咱們得趕緊做好準備才行。”
“放心好了,你娘我當時選中杜婆子就想好,她不是咱們的人,不管她說什麼,我都可以給推了,試問誰做這等辛密事兒不用自己的心腹,隨便找個下人去做,不怕出事兒?”蘇氏冷哼:“只是可惜沒把那幾個人給毒死。”
“孃親,等會兒父親肯定會派人來請您,兒子陪您一道去,兒子看誰敢動您……不就是個下賤的姨娘,有什麼好的,早該把她趕出府去,兒子就是看她不順眼。”林子豫滿臉鄙夷,不屑的冷哼,看的蘇氏一陣喜歡,揉了揉林子豫的手掌,道:“還是你最疼孃親,不過這話在咱們這兒說說就行,千萬別往外頭說,以免招人話柄……還有,回頭你們先在屋裡頭待着,我帶丹蔻過去,情形好的話,你倆就別去,免得招老爺不悅,若情形不好,你們再去。”
“全聽孃親的。”林初靈乖順道,不過她總覺得心跳的有些快,胸口升起不好的預感……本來晚上孃親突然來那一手,她就不同意,可孃親非要如此,她也不好阻攔,只希望是她的錯覺。
不一會兒,便有丫鬟來請蘇氏,當蘇氏來到百壽堂的時候,才發現大夫人趙氏也在,輪流行了禮,卻獨獨沒有理會末尾的柳氏,不陰不陽道:“呦,怎麼說的,姨娘見了夫人居然不用行禮,妾身還是頭次聽說。”
姨娘柳氏本就是硬撐着一時勇氣,才帶着兒女們跟着老爺來討個公道,見杜婆子不是個好理的,她的心思便淡了,現在被蘇氏一譏諷,頓時有些坐不住,這麼一想,就要起身行禮,卻被老爺一句話給攔住:“柳氏,你坐你的……蘇氏,今兒個讓你來是有話問你,別整那些個雜七雜八的幺蛾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