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是樓子溝村生產隊嗎？據省氣象臺預報，今晚上將有一場大規模的霜凍來襲，現在上級命令你們馬上做好防備，抵抗霜凍，聽到了嗎？”
電話叮鈴鈴響起來，翟慶國一臉陰沉的聽完公社書記的命令，劉衛東走進來，搓搓手，見他握着電話呆呆站在原地，不由得一驚。
秦叔又拿啥話刺激他了？
“怎麼了翟同志？出什麼事了？”
“唉，剛纔上頭通知，馬上就要來寒潮了，這老天爺真是要人命……”想起前幾年霜凍造成的巨大損失，翟慶國心裡就一哆嗦。
“這事也怪我，上個月哩哩啦啦下了半個月的秋雨，然後就是好幾天的小陽春天氣，我尋思着趁着這個節骨眼讓蘋果再長几天，上上色，可沒想到這霜降來得這麼快！”
“不論是搞農業還是搞牧業，都是看天吃飯，誰也估計不準。”劉衛東笑了笑，“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看來這回真得麻煩你幫忙了！”翟慶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地圖，在上邊畫了個圈，“我們樓子溝生產隊現在有十萬畝左右的山林地，眼下蘋果果園分佈在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如果今晚要抗霜的話，必須得把各個果園的防寒煙霧都點起來，這黑燈瞎火的，我們又沒汽車……”
汽車！
原來是打我車的主意！
“這些路都怎麼樣，能上車嗎？”劉衛東問道。
“能過毛驢車。”
“過毛驢車就行，你馬上安排人手把蘋果卸下來，把所有人分成小組，我現在就開車送他們到各個果園去！”
“劉同志真是太感謝伱了，要是沒有你，這回我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先別說客氣話了，抓緊召集人手吧！”
剛剛搬上車的蘋果又給折騰下來，樓子溝生產隊的青壯勞力都拿上看青的獵槍和火種，上了車廂，由翟慶國引路，直奔遠處村部十里外的半拉溝果園。
“老李，留五個人在這，看好溫度計，氣溫降到零下兩度就順風點火，多壓溼樹枝！”
翟慶國搖下車窗，衝一個帶着帽子的老頭喊道。
“知道了隊長，你們抓緊去別的果園吧！”
老李頭嗯了一聲，領着四個人急匆匆上山去。
劉衛東小心翼翼駕駛汽車，沿着山間碎石子路一點點向前開，這些道路只是平時通行牛馬車輛的，路面不寬，也談不上平整，只能靠着他高超的車技穩住方向盤，順利將衆人送到目的地。
“這氣溫降得太快了！”翟慶國搖下車窗，手裡握着一支溫度計，遞到外面，看着那紅色的液體飛速下降，驚得他腦門上汗都下來了！
“劉同志，能稍微再快點一點嗎？”翟慶國心急如焚。
“我試試！”劉衛東換了個檔位，提起十二分精神，沿着石子路往前走，車輪碾在鋒利的石子上，發出擱楞擱楞的聲音，在翟慶國耳朵裡就是救命的音符！
要是這場霜沒扛住，把還留在樹上的蘋果都給凍了，他這個生產隊隊長不但幹不下去了，甚至還得被抓去當破壞生產的典型！
車子總算停了下來，又到了一個山頭，翟慶國幾乎是吼着讓衆人下車，快點上山！
劉衛東開着車，穿過一個又一個山頭，將果農們都送到對應的果園裡。
等到他把所有山頭都跑過一遍後，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一度！
翟慶國看着手裡的溫度計，腦門上汗水涔涔，很顯然這個溫度根本維持不住，隨着深夜來臨，誰都不敢保證接下來的溫度究竟會降到多少！
如果現在貿然舉火，把準備好的柴火燒沒了，等下霜頭打下來，自己可真是沒咒唸了！
“怎麼了翟同志，有什麼問題嗎？”劉衛東見他握着溫度計，一副舉棋難定的樣子，問道。
“不知道這霜頭啥時候能下來……真是急死個人了……”
劉衛東沒回答，而是跳下車，凝視西北天空。
天空中飄着朵朵淺灰色雲團，被月光一照，折射出陰冷的色彩，劉衛東抓起一把塵土揚出去，沙塵被風吹動，緩緩向西北偏北方向飛去。
現在是西北風，風力不大，只有二級左右。
遠天的淺灰色雲團正在緩慢且堅定的向南方推進，等到雲團過去，真正的寒潮前鋒就要來了吧！
翟慶國也跳下車，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北看。
“看到沒，當那邊雲彩推到咱們頭頂的時候，寒潮就跟着來了，到那時再舉火生煙不遲！”
“那也沒多遠……”
夜色清冷，翟慶國卻是半點也不敢疏忽，他穿着綠色軍大衣，袖着手，不時看一眼仍在緩慢下降的溫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劉衛東說得沒錯，這片雲彩飄過去，後邊就再也沒雲彩了。
那就意味着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就真的要來了，到時候整個北方都將陷入漫長的寒冬！
劉衛東也看着那片雲彩，在月光的映襯下，雲彩被風吹得不停變換形狀，有時候像一條小狗，有時候像一隻小羊……
他又想起了敖其爾，那個小東西！
不知道牠被狼咬過的傷口好些了沒？格格現在幹啥呢，是在學習還是在想我……
他在想心事，翟慶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手提着溫度計，呆呆的盯着月亮發愣。
“雲彩飄過來了！”劉衛東大喊一聲，掃了一眼溫度計！
溫度計上的溫度猛地跳了一下！
零下三度！
“來了！”翟慶國這才如夢方醒，他從口袋裡掏出火柴，蹲在地上，掏出一根使勁一劃！
刺啦一聲，清冷的月光下，火柴呼呼燃燒起來，劉衛東把一撮幹蘋果樹葉遞過來，忽的一下，乾透的蘋果樹葉見火就着，翟慶國小心翼翼把燃燒的樹葉塞到葉子堆下面，呼呼的白煙就從下面往外竄，飄到半空，被從西伯利亞壓下來的寒潮攜裹着偏了方向。
“看到沒，霜頭也來了！”
劉衛東指着漂浮在果園上空，無力竄入高空的白煙，笑了笑。
看來指導員教給我的辦法還挺管用！
“劉同志太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我們今晚可損失大了！”翟慶國輕輕鬆了口氣，他拿起火把向遠處山坡上使勁揮動兩下，對面的山坡收到信號，也立刻舉火，生煙！
火苗如同晚霞後的星星，一個接一個跳出來，原本昏暗的天空下，霎時多出了無數個亮點。
如同古代傳遞信號的烽火臺一般，不到半個小時，整個遼東丘陵到處都是星羅密佈的烽火，滾滾濃煙懸在半空，用盡全力阻擋從西伯利亞來襲的寒霜。
煙塵滾滾，翟慶國卻覺得不夠，他用樹枝將散落在地上的蘋果樹葉都推到火堆旁，再掰下幾根還帶着綠葉的果樹枝條扔進去。
煙塵再次直衝雲霄，放眼望去，原本星星點點的火苗已經看不見了，觸目所及，全是白煙，遮天蔽日，看不到盡頭！
隨着煙霧升起，溫度表上的氣溫緩慢回升，現在這片果園的溫度已經達到了零上一度，這意味着凍害會大大減輕！
“呼！”
翟慶國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擦腦門上的汗，總算扛過了最危險的時候。
“劉同志，讓你見笑了，果園就是我們果農的命，如果這場霜凍下來，損失的那可是成千上萬斤蘋果，到時候我就是死也償還不了這個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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