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回來！”
劉衛東本不想管這些閒事，但是他的藍色大卡車實在太過扎眼，牧民們見到他的車，就嗷嗷叫着衝過來，爲首一人跳下馬，來到車邊，手按在胸口，向他行了個禮。
“尊敬的額駙，是哪陣風把您吹到我們這了？”
劉衛東一看躲不過去，只得推開車門下來，和他握了下手，“青格勒大叔，好久不見了，牛羊好家裡好草場好？”
“都好都好！”青格勒一笑，“額駙，我們現在遇到點麻煩，可以請你幫我們調節一下嗎？”
“這個……好吧！”劉衛東想起老岳父臨走時的囑託，終究還是勉爲其難的點了下頭。
牧民們一片歡呼聲！
額駙是王爺府的繼承人，在我們心目中和王爺一樣尊貴，有他出面，白彥花水庫肯定可以放水給我們，解救乾渴的草原。
劉衛東開着車，領着這些滿腔怒火的牧民，浩浩蕩蕩前往白彥花農場，沙赫爾看到下游的牧民來找事，急忙敲響一個鐵鐘，發出報警聲！
白彥花農場裡竄出數不清的老百姓，一個個拎着糞叉鐵鍬，五六半老套筒，在包老七的率領下堵住大門口，而青格勒也一擺手，所有人從背後摘下槍，壓子彈，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幹什麼幹什麼，都把傢伙給我放下！”劉衛東一看，也是來了脾氣，他一把抓起沙赫爾手裡的噴子，砰的開了一槍，把衆人都嚇得一哆嗦！
“把傢伙收起來！”
劉衛東一聲怒吼，聲如雷霆，衆人這才悻悻收起武器，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但是額駙的面子必須給！
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了王爺府，得罪了草原上大半牧民。
“你幹啥來管我們……”沙赫爾這傢伙又逼逼賴賴，沒等劉衛東開口，包老七一腳把他踹到一邊，“滾！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跟額駙說話！”
奧登格勒悶哼一聲，把拳頭慢慢鬆開。
兔崽子，再廢話一句，老子把伱捶到生活不能自理！
“管事的都給我過來！”
劉衛東咳嗽一聲，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目光落在幾個生產隊隊長身上。
劉衛東席地而坐，衝他們擺擺手，“都好好說說，究竟是什麼不得了的事，非得鬧到開兵見仗的地步？”
“他們欺負人！”青格勒怒火萬丈，“額駙你也看到了，他們白彥花水庫寧可把水都灌進農田裡，也不願意給我們放出一滴，我們的草原和灌區現在渴得冒煙，就指着上游放水救命……”
“我們爲啥掐斷你們的水源你們咋不和額駙說呢！”包老七也是一肚子火，“額附你給評評理，他們放牧的牛羊鑽進我們的地裡，把快要收成的幾百畝蘿蔔都給啃了，我們去找他們說理，他們還把我們的人給打了，現在還在旗醫院裡躺着……”
“我們也道歉認錯了，你還想咋樣！”
“你道歉頂個屁用，賠錢啊，錢在哪？”
雙方又嗆嗆起來，劉衛東皺着眉，“要不你們先打一架我再調停？”
兩方吹鬍子瞪眼，都閉了嘴。
“額駙你說我們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我們都聽你的！”青格勒首先表態，劉衛東把目光轉向包老七，“包叔，你是什麼意見？”
“我也聽你的，你說該咋處理吧！”給包老七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得罪劉衛東，悶聲說道。
“既然都聽我的，那我就給你們劃出道來，從此以後兩方言和，誰也不準翻小腸算後賬，不然就是不給我面子！”
“成！”
雙方齊聲說道。
“那行，首先青格勒叔叔，你們包賠人家的蘿蔔損失，還有打傷人的醫藥費，你們沒意見吧？”
青格勒低着頭，嗓子裡嗯了一聲。
“包叔，你們馬上打開水壩給下游放水，大壩都過警戒水位線了，等到冬天結了冰，明年極有可能發生潰壩事故！”
“今天也就是額駙你出面，要是換做兩旁事人，我們絕對不會後退一步！”包老七氣沖沖瞪了青格勒一眼，衝手下人揮揮手，“聽到了嗎？都聽到了吧，往下游放水！”
劉衛東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一笑，“包叔你給我面子，這份情我記在心裡了。”
“自家人不說這個。”包老七咧嘴一笑。
青格勒站起身，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他衝劉衛東招招手，面有難色，“額駙，不是我們不想賠錢，是……”
“有難處？”
“隊裡賬上一分錢都沒有，我們拿什麼賠給人家啊！”
青格勒臉臊得通紅，牧業隊幹了這麼多年，一分錢沒攢下，反倒欠下一屁股饑荒，有時候他都在想日子怎麼就過成了這副爛包樣！
“我這還有一些，你先拿去應應急。”劉衛東深信財散人心聚的古訓，對於錢方面看的並不重，要不然他也不會一口氣掏出家底，給前進農場搞奶粉加工廠。
凡事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現在大把撒錢是爲了以後賺大錢！
沒這個眼光和魄力，還想幹大事？
喝假酒了吧！
“謝了額駙，等我們有錢了就還給你，這片草原，也就你能幫我們講理……”青格勒攥着錢，五十多歲的車軸漢子，眼淚卻在眼圈直打轉轉。
“什麼錢不錢的，有我在他們不敢不放水，抓緊回去整修一下水庫……”
劉衛東吩咐幾句，包老七湊過來，狠狠瞪了青格勒一眼，壓低聲音，“額駙，你給前進農場弄的那個奶粉廠，現在還收牛奶不？”
“收啊，有多少我們要多少！”
劉衛東一笑，我就是爲牛奶而來的！
“我們這每天能湊個三五百斤，你們要不？”
“要要要！”三五百斤雖然不算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塊葷腥啊！
“那行，我們明早就送過去……”包老七眼珠子直閃光，要是真能把牛奶賣出去，就又多了一個進項，賬面上能寬綽不少。
“別了，農場現在有三臺拖拉機呢，我讓他們明天一大早開着拖拉機拉上鐵桶過來收，對了青格勒叔叔，你們有牛奶的話也可以賣給我們奶粉廠。”
“那太好了，我們部落還有十幾頭大奶牛，一天能產好幾百斤牛奶呢！”
“也麻煩你們通知下，哪個部落有牛奶都送過來，有多少我們收多少，現錢結賬！”
劉衛東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擡擡手張張嘴，就幫他們化解了一場衝突，而且雙方都答應給奶粉廠提供牛奶。
“要是養奶牛賺錢的話，明年我們多養！”
“這就對了，養山羊不如養奶牛，山羊那個東西刨草根，最是可惡，要麼就全殺了吃肉，要是捨不得，我五塊錢一隻，不論大小個，有多少收多少！”
“那行！”
青格勒喜出望外，我們那別的不多，就是山羊多！
眼瞅着就要進入十月屠宰季了，山羊積蓄了一個春天一個秋天的肥膘，現在正是肉質最肥嫩的時候，殺了存儲起來，能吃上一冬天！
挺好！
天色漸黑，再去寶力格部落已經來不及了，劉衛東只好帶着奧登格勒先回了家，等到第二天早晨他剛爬起來，就聽到外邊一片山羊的咩咩聲！
幹！
劉衛東揉揉眼睛，出去一看，把他嚇了一跳！
一大羣山羊！
足有三四百隻！
被牧羊犬攆着聚在一起，扯着脖子咩咩叫！
“額駙，你要的山羊我們都給你送過來了！”青格勒跳下馬，和劉衛東握了下手，指着這些山羊，“我都是挑又肥又壯的趕過來的，昨晚半夜就往這邊走，現在纔到！”
“辛苦辛苦了！”劉衛東急忙從口袋裡掏錢，按照每隻羊五塊錢的價格給他開付羊錢，青格勒連連擺手，“你昨天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又給我們墊付了不少錢，我們感激你都來不及，哪還能收你的羊錢呢！”
“一碼歸一碼，大家現在都不容易。”
莫日根大叔也走出來，和青格勒擁抱一下，把他請進蒙古包休息，劉衛東看着這些山羊，那些山羊也瞪着眼珠子瞅着他。
山羊：所以，破壞草場的罪名，都要安在羊羊們身上？
劉衛東：不然呢？總得有個背鍋的吧！
他狠狠心，一擺手，殺吧！
爲了草場，爲了不被荒漠化，山羊們，這片草原真的容不下你們了！
於是小寶們剛起牀，就喝到了新鮮的羊湯。
看着遍地的羊血，阿依絲大嬸雙手合十，念念叨叨老半天，取出一條白色絲帶，一步步走上黃草嶺，把絲帶系在那棵由大和尚柺杖長成的大樹上，又是一番誦經超度。
“奶奶，爲什麼要給樹樹捆上這個呢！”小玉妍也跟着跑過去，小手抱着碗口粗的樹幹，仰起頭去看上邊隨風飄舞的各色絲帶，問道。
這些都是虔誠的牧民們繫上去的。
深秋的風輕輕吹拂着樹葉，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她的心底升起一絲奇怪的感覺。
似乎在這一刻，宇宙萬物，蒼生種種，盡入她的眼中。
小丫頭眉心閃過一個小紅點，一眨眼就沒了，阿依絲大嬸愣了一下，抱起小丫頭又仔細看了看，卻再沒有什麼異常。
“這些絲帶，都是大人們給牛羊們超度用的，牠們死了，就去了佛菩薩那裡享福去了……”阿依絲大嬸捏着小玉妍肉乎乎的小手，笑道。
“嗯！”小玉妍使勁點點頭，“小羊好可憐，我也要給小羊們超度！”
說着她竟然開口哼哼起剛纔的《大般若經》，把阿依絲大嬸嚇了一跳！
這孩子實在聰明得有些過頭了，僅僅聽了一遍，竟然全記下來了！
簡直是……
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