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厚重的勞動布做成的工裝差點被海東青鋒利的爪子抓破，這貨拍拍翅膀，歪着頭，用喙啄啄劉衛東腮邊的鬍子，發出滴滴的叫聲！
蠢主子咋纔來！
是不是把鳥子給忘了！
“你這傢伙！”劉衛東笑着摸摸海東青的腦門，海東青賤兮兮的湊過頭去，用小腦瓜蹭着他的手，讓他給抓癢。
“你的老婆呢，你的孩子們呢？”劉衛東一揚手，海東青飛到樹上，透過層層樹葉，目光死死盯着那隻剛纔還吱吱亂叫的松鼠。
松鼠嚇得一頭扎進樹葉裡，瑟瑟發抖！
“哈哈，小耗子怕大鳥！”小不點從樹上跳下來，嘴裡叼着一顆果子，衝海東青招招手，海東青飛下來，落在她的頭頂，滴滴叫着，顯得十分快樂的樣子。
主人回來了！
“大嬸，現在牧民們的生活還好吧！”劉衛東看着天空中盤旋的那隻母海東青，問道。
“還好還好，託你們奶粉廠的福分，我們現在這都養牛了！”阿依絲大嬸往遠處一指，“我們家有了二十頭奶牛了，一天產奶上千斤，能賣不少錢呢！”
“大嬸現在是小富婆了！”劉衛東看着老太太胳膊上戴着的明晃晃的金鐲子，調侃道。
“富什麼婆啊，哪像你們在城裡賺大錢……”老太太也笑，她拎起滿滿一筐果子，“走丫頭，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去！”
“奶奶給我做果醬吧！”
小不點歡呼雀躍！
“果醬是啥子？”老太太被弄整懵了。
城裡的花樣還真多！
一頓美味的烤羊肉之後，小不點終於滿足了，美美躺在地炕上，揉着小肚子打着哈欠，“爸爸咱們晚上吃什麼？”
“晚上吃樹葉！”劉衛東笑着搓搓女兒的小腦瓜，“你哥哥去看他的馬了，你不去看看？”
“哥哥傻乎乎的，騎馬會摔掉大門牙！”小不點對哥哥的實力非常瞭解，翻了個身，“爸爸我們晚上吃燉羊肉吧！”
“真是饞啊！”劉衛東爲女兒感到羞愧！
就知道吃！
“嘻嘻……”小丫頭不好意思笑起來，劉衛東抱起女兒，“走，爸爸帶你去農場看看！”
“那可以騎大馬去嗎？像哥哥那樣！”
“你要是有膽子，就騎你媽媽的馬。”
“哼哼爸爸不要瞧不起人！”小不點一骨碌爬起來，張開小手，“爸爸抱！”
“都多大了還讓爸爸抱，懶得要命！”
“多大也要爸爸抱！”
當女兒的就是喜歡在老父親面前撒嬌，而且百試百靈，劉衛東抱着女兒出了門，見老王爺正和郭昌達攀談，老三坐在姥爺的大腿上，正在那百無聊賴的摳着小腳丫。
“弟弟，走去騎大馬！”小不點從老三揮揮手，老三則一臉不屑，兩隻小手摟着老王爺的脖子，哼哼唧唧的撒嬌！
“姥爺，困了！”
“困了姥爺抱着你睡，乖哦……”老王爺捏捏寶貝外孫子的小臉蛋，臉上寫滿了溺愛。
“你弟弟真是……”
劉衛東也是沒法子，不過還好，至少老三隻煩老王爺，不來煩他！
小不點蹦蹦躂躂跟在劉衛東身後，望着綠草如茵的大草原，劉衛東時不時蹲下來，刨開表面的土，檢查現在的土壤腐殖質層的厚度。
“衛東回來了！”
巴圖趕着一羣牛走過來，衝他打招呼，劉衛東拍拍手上的土，笑着衝他揚揚手，“大叔現在多少頭牛了？”
“還行吧，十七頭！”巴圖掄起鞭子打了個響，“衛東你們的牛奶廠規模得擴一擴啦！”
“知道了大叔！”
巴圖趕着牛遠去了，劉衛東擦擦手，“閨女你看，這就是往草原上施糞肥的好處，現在腐殖質層已經有五釐米那麼深了，而且三釐米以下就全是溼土……”
“啊……”小不點聽得雲裡霧裡，都是溼土，然後呢？
“然後小草就可以快速生長起來，給牛羊當食物啊！”
他又來到今年新種的防風林帶裡轉了一圈，這片防風林還沒長起來，一根根細細的幼苗迎風晃動，多是檸條、梭梭、紅柳、沙柳、沙棗等防風固沙植物，成活率達到了60%左右。
“丫頭渴不渴？走咱們去那邊林子逛逛！”劉衛東領着女兒又跑去前年平茬的那片最先種下的老林子裡，如今的老林子再次蓬勃生長起來，林地下面到處都是毛茸茸的細草和各種動物的糞便，一隻嘴裡叼着山雞的狐狸看到父女二人過來，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跑開了。
“好多藍色的小果子啊！”
兩人來到防風林帶核心，那裡種植着上百畝藍莓，小丫頭蹦蹦跳跳跑過去，擼下一把藍莓，也不洗，直接塞進嘴裡。
“甜不甜？”劉衛東笑着問女兒。
“好甜啊，爸爸你也吃！”
當女兒的用衣服兜了不少藍莓跑過來，劉衛東抓起一把塞進嘴裡，再看看她那已經被染得發青發紫的衣服，哈哈一笑，“你媽媽可是告訴過你不要把衣服弄髒，這下回去要捱揍了哈哈！”
“爸爸幫我把衣服洗乾淨好不好？”小不點也有些慌了，抱着劉衛東的胳膊晃來晃去，央求道。
“哈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衣服自己洗，你要是洗不乾淨爸爸再幫你洗好不好？”劉衛東和小格格一致認爲要從小就培養孩子們的動手能力，小丫頭嗯嗯點了下頭，“那爸爸我可不可以先把衣服弄髒，等下再回去洗？”
“去吧！”劉衛東知道這丫頭是個野性子，一撒手，小不點歡呼着跑進樹林裡，抓起一串結得碩果累累的樹杈，直接啃了起來！
我的閨女啊！
劉衛東看得腦瓜子疼！
樹林裡不但有藍莓樹，還有梨樹、蘋果樹、棗樹、沙棗樹等等，這都是白建功組織人栽種的，他尋思着紅柳也是樹，果樹也是樹，幹嘛不多栽種點果樹？
果樹也能防風固沙啊！
而且還能結果子！
多好！
兩全其美！
這傢伙想問題向來都是這麼簡單，小不點爬上一棵梨樹，摘下幾個拳頭大小的梨子扔給爸爸，劉衛東接過來，咬上一口。
然後他就看到梨子裡爬出一條蟲子。
半截的。
“呸！”
他把梨子扔在地上，不一會一羣螞蟻圍上來，費力搬起一小塊梨渣，向螞蟻洞爬去。
“不錯啊，有了樹木，動植物都有了生存的空間……”劉衛東蹲下來，看着草地上跳來跳去的螞蚱、蟈蟈、扁擔鉤，還有好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蟲子，都在緊張忙碌覓食，一派繁忙景象。一羣毛還沒長齊的小鵪鶉嘟嘟叫着跑過樹林，後邊一隻黃鼠狼窮追不捨！
遠處樹杈上，不知名的鳥羣盤旋落下，咕咕叫着，呼朋引類；
樹林深處，一羣傻狍子正擡起頭，捋着樹枝頂端新鮮的嫩芽，大快朵頤！
防風林帶建起來了，成了野生動物們的家園，也把風沙徹底攔在阿魯科爾沁外面！
劉衛東，功莫大焉！
“爸爸爲啥北邊沙子這麼高！”
小不點吃飽了藍莓，打着飽嗝趴在劉衛東後背上，又懶又饞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遠處錫盟的土地，那裡已經是一片黃沙。
黃沙中可見一道道綠色，那是劉衛東幫他們修建的防風林帶。
“早在我和你媽媽結婚的時候，咱們腳下的土地和北邊土地都是一平的，後來他們那邊養羊，把草原的草都啃光了，風捲着沙子往咱們家這邊吹，我就和你姥爺說修建林帶，把風沙擋在外面……”
劉衛東坐在高高的沙包上，摳起一把土，“防風林帶建起來之後，北面的風沙到了林子前就停下來，一層層堆疊，到現在就堆了這麼高！”
“真醜！”小不點晃着兩條小腿，看着北方的黃沙地，“爸爸他們怎麼不學我們種樹啊？”
“種不起嘍！”劉衛東笑了笑，“早先有大集體的時候事情還好辦一些，出幾個義務工就把樹種了，現在草地都分給個人了，這幫人爲了掙錢拼命養羊，把草原啃成了沙地，羊沒吃的都餓瘦了，賺不到錢，就只能養更多的羊……”
小不點眨眨大眼睛，“爸爸，這個是不是叫死循環？”
“哈哈我大閨女都知道啥叫循環了，厲害厲害！”劉衛東捏捏女兒的小臉蛋，搞得小丫頭小臉一紅。
嘿嘿爸爸表揚我啦！
對於北邊已經完全沙漠化的土地，劉衛東也沒辦法，現在都是分田分地到戶，再也不像以前大集體那樣能組織人力物力保護草場，統籌牧業發展了！
天空飄來一片雲彩，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錫盟的牧民們眼睜睜看着南邊草場電閃雷鳴，雨水不斷，自己這邊卻只有風沙打旋。
“下雨了哈哈！”
劉衛東抱起女兒，一路瘋跑回了家，馬也沒騎上，小不點倒是收穫了滿滿一兜子藍莓，分給姥爺和哥哥弟弟們吃。
“爸我來吧！”
爲了招待女婿和孩子們，老王爺特地去奧登格勒家買了只羊，胖胖的小羊咩咩叫着，被劉衛東一把抓過來，他拔出鋒利的匕首，只一下就把小羊送回了長生天的懷抱。
“爸爸好殘忍！”小不點看得直捂眼睛。
羊肉燉好了，村民們也都紛紛來探望劉衛東，帶來了馬奶酒，奶豆腐等等，阿依絲大嬸拎着滿滿一暖壺熱牛奶推門進來，先抱起小不點親了一口，搞得小不點很不好意思。
“奶奶，我的衣服髒了還沒洗呢！”
“等下奶奶幫你洗！”
“不用，爸爸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不點從行李裡翻出一件換洗的衣服換上，自己抱着髒了的衣服跑到外面，擡起頭看着綿綿細雨，眼珠一轉，直接把衣服塗滿肥皂，掛在晾衣杆上。
嘻嘻！
小雨小雨不要停，幫我洗衣服哈！
劉衛東看得腦瓜仁疼！
怪不得都說越懶越聰明呢，勤勞並不能增加智商，只有懶人爲了偷懶，纔會創造出各種工具！
這個世界都是懶人推動的吧！
哈哈！
“今年春天旱了一下，不過總算挺過來了，咱們這邊的草土層深厚，長得好，養活現有的牛羊不成問題。”
莫日根和劉衛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提到錫盟等地又開始大規模養羊了，這回的養羊是上頭強壓下來的，不養不行。
這邊現在也鬧着讓牧民們養羊，說還要在旗裡開個羊絨廠，最後還是老王爺出面給攔了下來。
“關鍵時刻，還得我爸出馬！”劉衛東衝岳父挑了下眉毛，惹來老頭一聲咳嗽。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鍋裡的羊肉也煮熟了，老頭起身把羊肉撈起來，放在木盤裡，招呼大家過來喝酒吃肉。
“現在到處都是黃沙遍地，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咱們這片草原還能存在多久啊！”老王爺端起酒杯，深深嘆了口氣，眉目之間滿是愁容。
“是啊衛東，你是我們阿魯科爾沁的額駙，你可不能光看笑話，要想想辦法啊！”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劉衛東皺着眉，“我也沒辦法，現在上頭下令養羊，我又不能阻止他們。”
“你們就別爲難他了！”老王爺嘆了口氣，“現在不像以前大集體的時候了，大集體雖然不好，但是沒了它，許多事就真的辦不了。”
“是啊，大集體的時候人心還算齊，現在人心都散了，個人顧個人，誰還管得上草原破壞不破壞？”
“可是大集體的時候真捱餓啊！”
大傢伙議論紛紛，劉衛東也是直皺眉，岳父大人說得不錯，現在到處都在搞經濟，草原上能有什麼？生物資源不像長白山那樣豐富，降雨也只是人家的一個零頭，想要發展要麼靠礦產，要麼就只能靠破壞草原，多養牛羊牲畜……
這就是個無解的難題！
“看來咱們的奶粉廠規模是該再擴一擴了！”劉衛東思來想去，也只能用這個辦法儘可能地限制牧民養羊，尤其是養山羊。
養奶牛雖然時間略長，但是見效快，賣了牛奶當場點錢，不像養山羊，一年頂多也就梳兩次絨，見效慢。
“爸，明天跟我去趟奶粉廠吧！”
睡覺的時候，劉衛東聽着窗外的雨聲，和老王爺嘟囔一句。
“嗯，我這也是靜極思動，不能再養老了，得出去走走看看了。”老王爺被窩裡躺着兩個小壞蛋，正調皮的去薅老頭的鬍子。
“彬彬把手伸過來！”老頭抱起小外孫子親了好幾口，“對了衛東，我聽說上頭要搞啥計劃生育，你趁着和丫頭年富力強，抓緊再生一個，等以後不讓生了就麻煩了！”
“再生一個咱也養得起，不過這倆大的明年就要上育紅班了呀！”
“他們倆上育紅班和你們生孩子有啥關係？”老王爺把眼一瞪，“聽我的，抓緊再生一個，多子多福嘛！你們工作忙帶不過來，我去給你們帶孩子！”
“好耶！”小不點從劉衛東被窩裡鑽出來，揮舞着小拳頭，大聲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