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叔叔家嗎？人好多啊！”小歆歆嘰嘰喳喳，第一個鑽進屋子裡，和老三撞了個滿懷。
“這位小哥哥你撞我幹什麼？”小歆歆把胸脯一拔，和老三頂撞起來，老三歪着頭，看看這個梳着丸子頭，舞舞扎扎的小丫頭，摳摳鼻子，把鼻涕抹在她衣服上！
“啊……你幹什麼，我的新衣服！”小歆歆氣得亂蹦亂叫，小雙急忙一把捂住女兒的嘴，“安靜點行不行？咱們是來串門的，不是來找茬打架的！”
“快坐快坐！”
小格格不知道這一家三口究竟是從哪論的親戚，但來者是客，還是熱情招呼着。
劉衛東也有些納悶，這大年初一不在家裡陪着父母，跑我這來幹啥？
從汽車城到這裡，坐火車要坐上一天一夜，難不成他們昨晚上是在火車上度過的？
“小雙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吧，我知道伱們趕在大年初一過來，肯定不只是給我拜個年而已。”
劉衛東笑道，小雙看看丈夫，有些爲難，“劉叔叔，是這麼回事，我和我丈夫現在不是在XJ工作嘛，來回實在太遠太不方便了，而且我聽說你們準備在黃龍府修建一個飼料廠，我們就……就腆着臉過來，看看能不能把我們調到飼料廠去上班，這樣能離家近一點……”
“原來是這事……”劉衛東想了想，“難爲你們因爲這點事跑這麼遠的路，行吧，我和組織上說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的關係調過來，還沒吃飯吧，坐下來一起吃！”
“謝謝叔叔！”小歆歆嘰嘰喳喳喊道，被母親瞪了一眼，“什麼叔叔，要叫劉爺爺！”
劉衛東臉色唰的變了！
好傢伙，直接把我升級到爺爺輩了！
吃過飯後，小雙兩口子也沒有走的意思，而是熱情的幫小格格包起餃子，老三歪着頭和小歆歆大眼瞪小眼。
“你瞅啥？”老三冒出一句經典臺詞。
“瞅你咋地！”小歆歆也不示弱。
“你再瞅我一眼試試！”
“就瞅你了！”
“誒，這孩子真聽話！”
小歆歆險些被氣到爆炸！
不過小孩子們沒有十分鐘的仇，一會後倆小的又湊在一起開開心心玩起了玩具。
“嬸嬸你家的孩子真好，個個都那麼聰明！”小雙的話半是恭維，半是事實，沒辦法，求人辦事可不就得說點好聽的？
“這一個個的一百個心眼子，每天我都煩得受不了了。”小格格露出一個幸福的苦惱，“你們家現在就一個嗎？”
“嗯，這一個已經要了我們倆的命了。”小雙望着蹲在地上玩積木的女兒，“天天沒個消停的時候。”
“我們家還好，老大比較懂事，能幫我看着點弟弟妹妹們……”
這小兩口幫着劉衛東他們包完餃子炒了菜，一直忙活到天黑，這纔回了招待所，把小格格看得感慨萬千，這年頭走後門的可是真下功夫！
“走後門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們兩口子現在XJ一個農場工作，三年才能回來一次，做夢都想着回來守在父母身邊……”
劉衛東頗有感觸，他當兵的時候不也是三年纔回來一次嗎？
“那你看……”
“我一個董事長，連這點權利都沒有，那還是不要乾了，抓緊回家哄孩子吧！”劉衛東一笑，在別人眼裡看來千難萬難的事情，在他這就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而已。
這就是權力。
“好吧好吧，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摻和，但是你可別收人家的禮物啊，要是被上頭知道了，你小子可就慘嘍！”
“放心吧媳婦，再說了她爹郭工程師也沒少照顧咱爸，咱們這也算是投桃報李……”
“嗯，睡覺吧，明天帶孩子們出去玩玩，過年了好好放鬆一下！”
得知小雙兩口子大過年的去劉衛東家裡走後門，郭副總工怒不可遏，命令兩口子跪在門口！
“阿偶姥爺生氣了，好怕怕！”小歆歆嚇得躲在姥姥懷裡，不敢露頭。
“你們倆真是的，你爸當了這麼多年的負責人，也沒讓任何人走過後門，做出違反組織紀律的事情，你們倆倒好，把你爸的名聲都給敗壞了！”
徐翠麗也是氣得不行，小雙雙眼垂淚，“爸媽，我還不是想離你們倆近一點，好好照顧二老的起居，我這麼做有錯嗎？”
“你覺得你沒有錯？”郭副總工氣得抄起雞毛撣子，被徐翠麗一把奪下，“算了算了孩子也是一份孝心，就給他們開這個例子吧！”
“不行不行，我馬上給劉衛東打電話，真是胡鬧……”
見老爸要抓桌上的電話，小雙站起身，一臉不服氣，“我從單位辭職行不行！”
“你愛幹啥就幹啥，只是不能走後門，敗壞我的名聲！”
郭副總工吼道！
“好，我現在就辭職，然後去劉叔他們的廠子應聘，看你到時候怎麼說！”
郭副總工愣在原地，這到底是怎麼個關係？
辭職，再去應聘？
“你也是吃飽了撐的，管那麼多幹什麼！”徐翠麗拍拍老頭子的手背，把電話筒抓起來，放下，“兒大不由娘啊，你管不了啦！”
“我……”郭副總工剛強了一輩子，沒想到現在連個閨女都管不了了！
他頹然坐在沙發上，長嘆一聲，感覺忽然老了好幾歲。
和他們原先工作的單位不同，飼料廠是與陸老他們合資的聯營公司，沒有所謂的編制一說，所以小雙從原單位辭職到這邊來上班是對的。
郭副總工餘怒未消，好幾天沒有出門，徐翠麗一邊擦着桌子一邊碎碎念，往年你當二汽董事長的時候送禮的人踏破門檻，我趕都趕不走，現在呢陽臺連只麻雀都沒了，真是人走茶涼……
“行了別嘮叨了！”郭副總工一拍桌子，“我現在就是個沒用的老廢物，誰稀得看我一眼！”
徐翠麗白了他一下，繼續擦玻璃。
砰砰砰！
敲門聲突兀響起，徐翠麗開門一看，樂了！不是別人，正是劉衛東！
身後跟着他家老三，小正彬！
“喵嗚！”小正彬衝徐翠麗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呀，這是你家孩子，真可愛，來讓奶奶抱抱！”
劉衛東感覺有點暈，差輩分了吧！
算了不管了，他一把牽過老三，“叫奶奶！”
“奶奶好，奶奶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小傢伙伸出手去，搞得徐翠麗愣了一下，繼而哈哈笑起來，急忙去掏紅包。
“衛東我得好好說說你，別看着我的面子給小雙兩口子安排工作，他們能幹就自己幹，不能幹就在原單位憋着，走後門……真不像話！”
還沒等劉衛東開口，郭副總工就噼裡啪啦一頓訓，劉衛東笑了笑，“他們不是調動工作，而是辭職後重新應聘上崗而已，沒有所謂的走不走後門之說。”
“你甭在這跟我偷換概念，總之一句話，不要給他們安排工作！”老頭還是很生氣，“都像他們那樣挑肥揀瘦，那邊疆地區就沒有人去建設了！”
“在東北也一樣是建設邊疆嘛！”劉衛東笑道，“我這次來，其實就是爲了請您老人家出山的。”
“出山？哈哈你還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
“您可是老當益壯，現在我們要搞拖拉機，搞農用車，正是您老發揮餘熱的舞臺，這不是麼我們把招待所都給您安排好了，阿姨也跟着一起去吧，方便照顧您老的飲食起居。”
“這不扯呢麼！”老頭一皺眉，“小雙那邊吵着鬧着要辭職回來照顧我們，我們這又去了京城……”
“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在汽車城設置一個分廠也是沒問題的。”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爲了讓郭副總工重新出山劉衛東可是下了血本了，老頭想了想，“這樣吧，咱們折中一下，反正你們的拖拉機生產出來後都要運到我們這進行測試，不如就在這設個試驗場，我順帶着幫你們測試一下，你看行不？”
“好，您老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幹！”
“哎呀呀衛東你這是……這麼看重我這個老廢物，實在太……老婆子你下廚去炒幾個菜，我們爺倆好好喝一杯！”
“那敢情好，衛東你先坐着，阿姨給你們炒菜去！”徐翠麗興沖沖進了廚房，這老東西自從退休後就閒得五脊六獸，現在有事幹了，就不用每天在她耳邊絮叨了！
簡直棒極！
喝過酒後，劉衛東就在郭副總工家裡睡了一覺，和當年來的那次不同，當時家裡有五個孩子，現在只剩下老兩口孤零零的守着這兩間二十多平米的小房子，翹首以盼孩子們回來了！
希望我到老的時候可不要是這樣啊！
劉衛東忽然心裡有些悲涼！
第二天一大早，衆人就早早起牀，吃過早飯後直奔黃龍府，那裡還在測試最新產的拖拉機。
劉衛東臨走時吩咐韓祚興的長拖來人一定要留住的話終究還是沒有應驗，長拖對這個深入他們腹地的潛在競爭對手的任何舉動都置若罔聞，似乎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不過他們馬上就會爲自己的狂妄和無知付出代價了。
“你們這款拖拉機造得真不錯，超出了我的想象，關鍵是你們這你敢下血本啊，直接用汽車上的變速箱……”
郭副總工親手拆開一臺拖拉機，仔細研究了裡面的構造，以他多年造車的經驗，指出了幾點結構上的不足，譬如說傳動皮帶與飛輪之間的距離不宜過長，否則很容易產生張力，對駕駛員構成安全威脅；再者變速箱存在較嚴重的燒機油現象，這是活塞環卡滯造成的，對活塞環的生產務必要精細再精細……
老頭一口氣指出了好幾個毛病，劉衛東讓韓翠嵐一一記下來，發給總廠那邊，讓他們按照要求重新修改。
“生產一臺拖拉機的難度不亞於生產小轎車，關鍵是拖拉機對動力要求非常苛刻，農民買這玩意回去就是爲了取代大牲口做農活的……”
老頭接過抹布擦掉手上的潤滑油，“我倒是要問你們一個事情，你們仿造的這臺約翰迪爾的發動機，是否吃透了人家的設計結構和設計精髓？在此基礎上研發出具有自己知識產權的新發動機？”
劉衛東一笑，“這就是我把您老請出山的目的，您三言兩語，就讓我們這些人撥開迷霧見青天，理清了未來的工作方向和目標，要不怎麼說老幹部是最寶貴的財富呢！”
“你小子少給我戴高帽，咱們國家在發動機方面的基礎非常薄弱，別的不說單說我們造的東風大卡車吧，用的還是老舊的蘇系發動機設計理念，笨重呆板，功能單一，關鍵是熱效比太低，還不過29%，人家都說開那輛車就像喝油一樣，一箱油還跑不上三百公里。”
老頭有些鬱悶的嘆了口氣，“這是我們汽車工業人的恥辱啊！所以我建議你們從現在起就要吃透這個發動機技術，從單缸到雙缸、四缸乃至於更高級的六缸，這塊骨頭啃不下來，甭管是造拖拉機還是造汽車，都是馬屎外面光，裡面一包糠，華而不實的樣子貨而已。”
他這個比喻把大傢伙都逗笑了，劉衛東也深以爲然，高手就是高手，三言兩語便點破迷津直擊要害！
其他零件還好說，發動機這個東西，是最要命的！
即便到了後世二十一世紀，發動機這個心病仍然沒有得到有效解決。
“那我們從現在開始，用上幾年時間，拼上幾個億的錢財，一定要把發動機這塊骨頭啃下來！”
“好小子，有志氣！但是要看成果！”郭副總工又看看擺了一地的零件，“不得不佩服人家西方工業的發達，這些鐵疙瘩湊在一起，就是一頭能跑能冒煙能拉東西的鐵牛。咱們所謂的五千年文明，到頭來還是被人家力壓一頭。”
“東西方文明各有側重而已，不能一概而論。”劉衛東紅着臉辯解一句，韓祚興跑過來，湊在他耳邊嘀咕一句，劉衛東大喜過望，“郭叔叔，長拖終於來人了！”
“哦？”
徐工穿着一件綠色大棉襖，仍然凍得直哆嗦，小老頭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擦鼻涕，一臉狐疑的看着擺在廣袤莊稼地裡的兩臺拖拉機。
還有一臺已經被拆成了零件，擺得滿地都是。
“老徐！”
“老郭！”
倆人竟然認識！
“哈哈你個老東西還沒死呢！”
“啥話，你還活着呢我咋能死呢！”倆人緊走一步，熱烈握手，“你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