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梟難道:“你夢見過地震?”
卜天道:“我之前沒有意識到過這是地震,但……學校的教學樓,真的塌了。”
裘梟難問道:“你還夢見過什麼?”
卜天問道:“地震和時間有什麼關係?”
兩人同時開口,裘梟難看了他一眼道:“時間混亂的副作用,今天應該是跳到了五月十二號。”
五月十二號發生過什麼?卜天一時沒說出話來。
裘梟難道:“時間是重置了,但每天重置到什麼時候都是未知的,如果在曾經這個時間段發生過
什麼重大的事件,歷史總會重演。”
卜天道:“宿命說。”
裘梟難道:“什麼事情都尋求一個說法或者是解釋,到最後會發現沒路可走。”
如果一開始一切都是那麼的合情合理,那麼我們每一件事都會去深究,可若是一開始給的命題就超乎常理,反而讓以後的反常都變得無話可說,卜天已經放棄大堆的理論公式了。
卜天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做過很多次夢,大部分時候都是一醒來就在一片冰川上,茫茫無際的冰川。”
裘梟難聽到‘冰川’兩字之後面色一沉,沒有說話。
卜天覺得可能是說到了什麼關鍵的部分,接着道:“有一次,你跳進去了。”
裘梟難看着他的眼睛重複道:“你看見我跳進冰川裡了?”
卜天一下子不知該不該回答,該如何回答,只好輕輕地點了點頭。
裘梟難道:“接着說。”
卜天便把零星的夢境轉述給他,邊講邊掂量着應該說到什麼程度,他對成峰和葛玲玲均有所保留,卻突然想把這個故事完整的講給裘梟難聽一聽。
卜天道:“我在夢裡揹着葛玲玲的屍體,腳下的冰面下有一棵大樹,你就躺在樹冠上,後來我就醒了,那之後做了幾次和你們一起趕路的片段,在那裡見到了崔無敵,我在高中就認識崔無敵,
所以一醒過來就通過他找到了你們。”
至於失明和葛玲玲的殺意統統被卜天抹去,並不是卜天不信任裘梟難,而是他在順承着自己在夢境裡的意識,在夢裡這些事他刻意向裘梟難隱瞞,所以現在他也不打算說。
裘梟難並沒有懷疑什麼,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卜天一眼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話,這些話不要跟別人說。”
卜天認真地點了點頭。
裘梟難又補充道:“現在的世道已經變了,你……的能力很有可能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
卜天聽到‘能力’這個詞突然想起來般隨手拔了地上的一根草,道:“說起來,崔無敵說這是輪迴。”
說話間,卜天手中的草已經度過幾次枯萎再生。
裘梟難道:“那可能是有雙能力或者更多。”
卜天道:“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嗎?”
裘梟難隨意道:“你大概是不同吧。”
不同?不同在哪裡?
裘梟難道:“你的覺醒方式和我們都不一樣,能力也是曾經沒有發現過的,還可能有其他的能力,應該和其他的清除者不太一樣,不過最好不要張揚,現在的世道亂得很,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還是別顯露太多的好。”
裘梟難難得嘮叨了幾句,但他顧忌卜天疑心於他,說的比較含蓄。
但卜天卻把心眼都收了起來,他說什麼都信了。
任誰知道自己與衆不同都會有些異樣的感覺,但因爲裘梟難說得比較隨意,卜天也沒把這個當回事,他把關注點放到了別處:“你們內部也有紛爭嗎?”
裘梟難道:“難免。”
似乎什麼事情到了他嘴裡都成了小事。
卜天覺得自己似乎對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然的崇拜,看到他就不想有任何隱瞞,就想掏心掏肺。
卜天找了個話題道:“你的能力是什麼?”
裘梟難道:“沒什麼特別的。”卻突然伸出拳頭擊向卜天臉面,卜天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拳風吹的髮絲飛揚,他睜開眼睛,看着裘梟難。
裘梟難道:“我大概是身體素質好了點。”
絕對不止這樣,卜天心裡想,但他什麼也沒說。
之後,互道晚安後各自休息,劉琴睡在自己的車上,裘梟難把自己車的後座讓給卜天,自己在駕駛座上將就着睡了,地震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卜天又做夢了,這次和以往都不一樣,他在一片白光中醒來,什麼都看不見,他的手裡攥着一條河流,那條河流裡流動的俱是數字,卜天放開手,那條由數字組成的河流融入白光消失不見。
漸漸地卜天的視線清晰了起來,面前時一片草地,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精神病穿着大一號的病服衝他擺手,他的懷裡還抱着一條死魚。
那條魚還沒有腐爛嗎?卜天想。
精神病笑容明媚,對他道:“卜天。”
卜天緩緩走過去。
精神病道:“別難過啦!”
卜天腳步一頓。
精神病把懷中的魚遞給卜天道:“喏,你要不要抱一抱他。”
卜天沒接,問道:“你是什麼人?”
精神病道:“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瘋子呀。”
“瘋子嗎?”卜天道:“你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精神病歪着頭道:“這爲什麼是你的夢呢?這明明是我的夢呀。”
卜天順勢道:“那你是夢見我了?”
精神病歪着頭看他,似乎在思考。
他把頭快歪到了肩膀上,看起來怪異又可怕:“你別哭啦。”
卜天一愣道:“我沒哭。”
精神病把手伸到了他的臉上,卜天下意識往後撤了一下,對方卻像是沒看見他退後了一般手還是伸到原先的位置,在虛空中撫摸了卜天一下。
精神病嘻嘻笑道:“反正都會死的不是嗎?”
卜天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卜天做的夢,從來不是當天發生的事情的影射,這次是第一次,夢裡和現實重合了,或者說是延續了。
精神病卻自顧自道:“你希望誰死呢?”
卜天一時沒接上話。
精神病道:“那我們一起死吧。”
卜天終於明白過來不對了,對方並不是跟他在說話。
他左右看了一下,並沒有其他人。而精神病明顯在和另一個人對話,卜天試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對方並無反映。
在最開始,精神病叫了一聲卜天的名字,那麼很明顯對方是在和他說話——或者說,未來的他。
可……是誰死了呢?幾乎瞬間,裘梟難跳進冰河裡畫面就跳了出來。
沒等卜天想明白,眼前的畫面已經變了,草地變成了一間略昏暗的房子。
葛玲玲將一雙迷彩的手套遞給裘梟難道:“難哥,你手套。”
裘梟難隨手帶上,路過卜天的時候用大手在他頭上揉了揉,衆人都將自己的東西收拾齊全。
裘梟難最後掃了他們一眼道:“走吧。”
崔無敵跟在一行人之中,雄赳赳氣昂昂的推開門。
最後一個畫面是裘梟難一雙大手護住他,一隻胳膊摟着崔無敵,往前一撲,背後是翻滾而來的熱浪。
卜天在醒來之前的最後一眼,看到了被血水染得完全變色的一雙手套,那雙手只剩下三根手指。
卜天是驚醒的,裘梟難已經下車,蹲在廢墟上思考着什麼。
卜天走出去:“這麼早。”
裘梟難道:“沒睡好?”
卜天道:“沒,挺好的。”自然是假話。
裘梟難也不說什麼,只是道:“最近可能會發生很多事請。”
卜天:“怎麼了?”
裘梟難卻又換了話題:“你家人要等……發現他們之後才能幫你。”
卜天‘哦’了一聲。
裘梟難取出一副迷彩手套拍了拍土之後帶上了,繼續搬石塊,卜天看到了他的手十指完整有力。
不知爲何,心裡涌上了一種古怪的難受。
卜天也帶上手套默不作聲地幹活。
裘梟難在下午的時候走了,因爲葛玲玲中午的時候找到了他,這個脾氣火爆的女人用一種可以說
溫柔的語氣轉述事態的緊急,裘梟難只好走了。
走之前裘梟難告訴卜天會找一個人來幫他。
卜天已經說不出什麼感謝的話了。
裘梟難用力捏着他的胳膊道:“堅強一點。”
卜天含淚點頭。
卜長亮和卜天的爺爺奶奶的屍體是在三天後才被發現,卜長亮撲在兩位老人的身上,身上壓着千斤巨石,無人不爲之動容。
劉琴當場昏了過去,卜天即使知道留有退路仍心痛難忍。
災後重建固然苦難重重,人的心裡奔潰後的重建才更難熬。
卜天本打算給裘梟難打一個電話,但災區的電話完全打不通,裘梟難說的人終於來了,竟然是崔無敵。
崔無敵在中午的時候終於出現,一改之前的態度,見到劉琴一口一個阿姨,直接搭上了卜天的肩膀說別難過別難過,你還有我們呢。聽得卜天牙疼。
崔無敵來了之後大包大攬:“阿姨,我之前買了一處房子,就在這旁邊呢,本來是買來和朋友們玩的,鐵皮房,造的特別結實一點都沒塌,在你們安頓下來之前先住着啊先住着。”
劉琴情緒狀態不好,沒說幾句就回車裡待着了。
只留下了卜天和崔無敵。
崔無敵精通變臉大計,臉頓時拉了下來,把卜天整得一愣。
上車後,崔無敵笑的要多虛假有多虛假:“阿姨,這是我的,當時買的時候也沒想到他能這麼結實,這次地震整條街都塌了,就剩下這麼一處,一點事都沒有,你放心住,不能塌。”
劉琴狀態不太好,點頭道謝,卜天看着這一小處住處,心裡更加茫然了。
崔無敵故作親密地對卜天道:“開解開解阿姨,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有事打我電話。”
卜天心說我都不知道你電話,面上還是點頭道:“知道了。”
崔無敵毫不留戀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