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情?”威廉將鐮刀收起,面無表情地問道。
維拉妮卡聳聳肩,“我就是知道啊。”
威廉推了推眼鏡,警惕地看着眼前這個笑嘻嘻的惡魔,惡魔是世界上最邪惡的生物,他們總是會說漂亮的話來迷惑人類,最後吃掉它們的靈魂。
“你最好老實地說出來。”
維拉妮卡似乎有些爲難地說道:“你們死神應當遵守你們的規則,但是我們惡魔也應當遵守我們的規則,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規則還是要遵守的喲。”
他說完,對着威廉眨了眨他迷人的紅眼睛。
威廉剛想警告他,對方已經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前行。
“走吧,我來爲你解決困惑。”
威廉奮力地想要掙脫,但是這個高大男人的手像是鐵箍一樣緊緊握着自己的手腕,一股莫名其妙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太難看了,威廉想,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軟弱無力?
惡魔維拉妮卡一路拉着他到了街區的“珍妮理髮屋”門口,子夜的街道寧靜而詭異,這附近的路燈壞掉了,周圍除了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就再也沒有燈光來源。
維拉妮卡轉頭對威廉說道:“你知道我們惡魔爲什麼能夠輕易引誘人類嗎?因爲我們天生就知道人類心底最深處的慾望是什麼,這位珍妮姑娘的慾望……不,應當說是願望,就是和她最愛的人舉行一場溫馨的婚禮。”
威廉一愣,低下了頭。
珍妮的婚禮定在後天,但是她明天就會死了,她的願望就要落空了。
維拉妮卡像是知曉威廉在想什麼一樣,他笑了笑,附在威廉耳畔輕聲說道:“你不能滯留她的靈魂在這個世界上,但是,你可以完成她的心願。”
威廉還沒有說話,維拉妮卡已經敲開了理髮店的門。
木質大門發出的聲音很大,一下子就驚動了裡面的人,珍妮很快就打開了門,她穿着睡衣,外頭披着大衣,頭髮蓬亂,看起來像是熟睡中被驚醒了。
“有什麼事嗎先生們……威廉先生!?”
尚在迷糊之中的珍妮嚇了一跳,大概腦子也清醒了。
威廉有些尷尬地點點頭,惡魔果然是善於交際的,維拉妮卡上前一步微微彎着腰向珍妮伸出了手,“晚上好,美麗的小姐,我叫做維拉卡,是威廉的朋友。”
他的衣着與舉止一點都不搭,但充滿魅力的面孔還是讓珍妮有些暈眩。
珍妮有些緊張地回答道:“你……你好先生,有什麼事嗎,已經是午夜了。”
維拉妮卡直起身子,露出一個充滿誘惑力的笑容:“抱歉打擾您休息了,但是我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請您務必將婚禮提前至明天。”
如果在深夜你熟睡的時候,有兩個人突然驚醒你告訴即將結婚的你,要你把婚期提前一天你會怎麼做?
珍妮有點生氣了,她雙手抱胸,語氣也不大好了:“先生,請你不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好嗎,還有威廉先生,我一直以爲你是一個理智的人的!”
威廉完全能夠理解她的憤怒,他認爲這種行爲非常地失禮。
惡魔果然是惡魔,粗魯至極!他在心中憤怒地給維拉妮卡下了定義。
維拉妮卡伸出食指搖了搖,“美麗的小姐,我也非常抱歉,但是希望您能理解我,您在我們店裡預訂的花提前一天送到了,如果不及時使用那就會枯萎的。”
珍妮不可置信地搖頭:“你是珍愛花店的?”
維拉妮卡故作遺憾地點頭,威廉都有些懷疑地看着他。
“爲了彌補您一部分鮮花的費用會由我們承擔,給您造成困擾了嗎?”維拉妮卡眨眨他的紅眼睛,語氣天真而委屈。
他實在是魅力難當,珍妮不知道如何接話,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婚禮本來就簡單,沒有打算做太多佈置,花店願意承擔一小部分花的費用自己也沒有多大損失。
這樣一想,珍妮似乎也願意提前婚禮了。
“那我去告訴朋友們,凌晨的時候請你們按照當初約定的時間來佈置婚禮現場好嗎?”
維拉妮卡點點頭。
“那麼——威廉先生,你可以替我告訴文森特先生嗎,我並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有空……”
威廉表情有些複雜,他看了一眼笑得滿面春風的維拉妮卡,沉默地點了頭。
在與珍妮道別之後威廉沉默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維拉妮卡像幽靈一樣緊隨其後,威廉終於受不了了,他轉過身,怒視着維拉妮卡。
“維拉妮卡,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叫維拉卡,”維拉妮卡慢吞吞地說道,“我爲你解決了困擾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感謝?我已經說過了,我並沒有要求你幫助我。”
“啊呀呀,這樣的你可就不可愛了。”維拉妮卡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雙手搭在威廉的肩膀上,威廉一下子感受到對方的男性氣息迎面撲來,他有些厭惡地推開了他。
“別靠近我,惡魔!”威廉警告道。
維拉妮卡無辜地撅起嘴高舉手一步步往後退。
“我只不過在追求你罷了。”他眨眨眼,露出一個有些誘惑意味的笑容。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是這樣,無辜天真,讓人覺得他好像在說真話一樣,但是,死神學校的鐵律之一就是:“永遠不要相信惡魔的話。”
耳畔似乎響起最爲尊敬的導師的訓導,威廉一下子覺得格外清醒,心境也平靜下來。
“我們是敵人,如果你觸犯了死神工會的法律,我會逮捕你的。”
威廉這麼說着,轉身走了。
維拉妮卡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一會兒,自嘲一般地笑了笑,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裡,轉身朝着月亮的方向走了。
週四的早晨又開始下雪了,倫敦街道忙忙碌碌,英國人戀舊到了可怕的地步,街道上大部分都保留着舊式建築,並不算濃的白霧籠罩着這個沉悶的城市,它們好似將你的活力溫柔地撲滅,時間平緩地流逝,新年並未推動城市乃至國家,這裡的世界是寂靜沉默不語的。
威廉早晨起來發現玻璃窗上蒙了一層淡淡的水汽,由於工作時間的緣由他晝夜顛倒,早晨的景象很少見到,他衝了一杯咖啡,坐在窗前發了一會兒呆。
透過朦朧的玻璃往外看,外頭的世界是非常朦朧的,這樣的世界像是打溼了水彩畫,色彩全部暈了開來,有一種朦朧又清新的美。
威廉持續着盯着窗外的狀態——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在看,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叮——”
門外忽響刺耳的門鈴聲成了不和諧因素,說實話威廉家的門鈴很少響起,愣了足足三秒威廉才意識到這是自己家的門鈴。
他起身開門,門外站着的是文森特,他穿着大衣戴着沾雪的圍巾,手上拿着把透明的傘。
“早上好,威爾。”文森特輕輕笑了笑,威廉覺得他的笑容帶着甜蜜。
“早上好,文森特。”威廉接過了他手中的傘,靠在門口臺欄杆。
“昨晚突然接到你的電話我感到很意外,”文森特一邊脫下大衣掛在門口的衣架上一邊說,“她要提前婚期,發生什麼了?”
他的大衣裡頭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裝,精緻的裁剪看起來像是手工縫製的。
威廉想了想把昨晚的事情全部告訴給了文森特,文森特坐在餐桌前沉思了一會兒,沒有下結論,威廉替他衝了一杯咖啡,坐在他的面前。
“我無法判斷他的用意,抱歉。”文森特說。
威廉“嗯”了一聲。
“但我很高興你能夠告訴我,威爾。”文森特又笑着說。
他的綠眼睛閃亮而帶着溫和的笑意,威廉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睛,但是記憶太過遙遠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對了,我來是爲了和你一起去婚禮的,那畢竟是你的朋友。”文森特放下杯子站了起來,他說着這樣的話,眼睛四處打量着四周。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威廉的家裡,威廉住在7樓,這裡視野很開闊,空氣也很清新。
威廉的客廳和他本人一樣沒有什麼裝飾,只有一張黑橡木餐桌、三把配套的椅子、餐桌對着高大的櫃子,造型像是藏酒櫃,可惜一瓶酒也沒有。
“我可以參觀你的臥室嗎?”文森特突然提議道。
威廉愣了愣,本來並不情願,但是想着既然在試着接受對方那麼應該就要忍受對方進入自己的世界吧,於是他想了一會,同意了。
他打開臥室的門,對文森特說:“我要去衣帽間換衣服,請你隨便看看吧。”
待文森特應允了,威廉便進入了臥室裡的小型衣帽間。文森特環顧四周,發現威廉的臥室內容和客廳比豐富許多:房間牆壁上沒有掛任何東西,倒是室內書架上擺着許多書本,文森特看了看,大多是一些工具書和課本,它們按高低擺放得整整齊齊,有一格放了些硬幣。旁邊意外地擺着一個大相框,文森特拿起來看了看,相框裡相片看起來有些年份,這張照片文森特也有,是死神學校他那一屆的優秀畢業生集體照。
他很意外威廉還留着這照片,威廉這樣的人,偶爾也會緬懷過去嗎?
他輕輕摩挲着鏡面,似乎回到了青澀的學生時代,他和威廉是同一屆的學生,只不過並不在同一個學院,威廉所在的綠葛藤學院學風嚴謹,教授作風老派,學習幾乎佔據了學生的大部分時間,文森特並沒有選擇那裡。
死神學校三大學院每一年畢業時節都會選拔共計21名優秀畢業生,這些畢業生畢業之後能夠自由選擇工作的城市,文森特和威廉就是21名中的兩位。
這照片文森特看過無數次,威廉站得位置他再清楚不過了,照片裡的威廉戴着眼鏡,白皙清秀的臉龐和現在並沒有什麼區別,唯一有區別的大概就是現在的威廉,看起來有一點像是真實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