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天上的流星距離索爾越來越近，但它的體積卻沒有變大。
在流星帶着淡金色光尾來到索爾面前時，他猛地向後一跳，雙手前伸，手指交叉，交織成一張網，準備接住它。
因爲流星的速度很快，索爾都已經做好衝擊強烈，手指斷掉的準備。
這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就好像向他衝過來的不是一顆星星，而是一個年幼的孩童。
然而當光亮剎那間來到他面前時，卻驟然減速，一個急停，最後懸浮於索爾手掌之上。
索爾解開手指，帶着滿臉的好奇與小心，用手指輕輕試探懸浮的光球。
他並沒有直接觸摸，而是在外圍一圈隔着空氣，勾勒它的形狀。
光球突然如斷電一般熄滅，光暈消失，露出裡面凹凸不平的圓球。
這個圓球在不發光的時候並沒有與天上看着的那樣璀璨。
它甚至不是正圓形，表面還灰撲撲的，凹凸不平。
雖然符合索爾對於流星的認知，但和能產生眼睛污染的星星觀感不太統一。
索爾剛這樣思考着，懸浮的星星突然失去了漂浮能力，一下子落在索爾掌心。
由於日記這次沒有提示，索爾下意識接住了星星。
當他接住這個看起來像個奇怪形狀的普通石頭後，卻發現這個石頭摸起來軟軟的，帶有一定彈性。
他剛輕輕捏了一下，掌心的星星就突然翻了個面。
石頭下半部分赫然翻出一隻眼睛來。
有着白色的眼白，還有如同彩虹般炫彩的瞳孔！
“星星眼睛？”
可是索爾明明記得這個星星剛失去光芒時，外周全都是石頭模樣，並沒有哪一面有着眼睛的外觀。
“難道是因爲和我接觸後發生了變化？”
石頭翻上來那一面，就是剛剛和索爾掌心接觸的那一面。
索爾的精神力掃過，並沒有在自己手掌上發現任何事物，就好像手裡的星星只存在於他的視覺中。
“你好。”他嘗試開口，星星既然真的下來了一顆，那應該也能聽懂他之後的話，“我們可以這樣交流嗎？”
圓球一樣的星星在索爾手中轉動着，眼瞳打量着索爾。
一半滑膩，一半粗粒的觸感在他的皮膚上不斷交替摩擦。
讓索爾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些發僵。
索爾沒有催促，耐心地等待星星開口。
然而，他並沒有等來星星的交流。
在對方打量過索爾後，突然間化爲一攤液體。
還不等索爾反應過來，他的靈體就如干涸的沙漠，同樣在一瞬間將液體吸收殆盡。
索爾心中一顫，下意識就想把自己這隻手也摘了。
可是這個念頭剛起，他突然看見自己掌心翻出一隻眼睛來。
就像他使用放逐之瞳時的模樣。
還不等他清楚地感知這隻眼睛對他的影響，這隻眼睛周圍的皮膚又猛地一張，就像一個人睜開了眼睛一樣，再次長出一隻眼睛。
隨後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在他手掌的每一寸皮膚下都張開了一隻帶有七彩瞳仁的眼睛。
索爾的手一下子變得不可直視。
就連他自己都開始感到大腦抽痛，彷彿有人在用指尖鋒利的指甲抓撓他的腦組織。
“唔！”
索爾面容抽搐，手掌垂落，彷彿他的手上承託了一棟房子，怎麼也擡不起來。
他想移開視線，但眼睛卻又死死地盯着自己長滿了眼珠的手臂。
最可怕的是，那些眼睛並不滿足於一隻手臂。
彷彿一滴墨汁滴入清水。
索爾看見自己的手臂也在迅速地生長出密密麻麻的眼睛。
單隻彩虹一般的眼睛讓人覺得美麗炫目，但是當你的手臂，領口，甚至臉上也長滿了彩虹色的眼睛後，你看到的一切只會讓你覺得噁心反胃。
“嘔！！！”索爾是真的反胃了。
因爲在他的感知中，眼睛已經不再滿足於他的體表皮膚。
他彷彿感受到自己的舌頭、上下顎，還有喉嚨中都張開了一隻隻眼睛。
“轟！”
索爾重重摔倒在地，然而被擠壓的眼珠卻富有彈性，讓他在地上輕彈了兩下。
索爾痛苦地扭曲起來，一時間已經無法思考。
抽動間，他彷彿聽見自己的大腦中有球體碰撞的聲音，一瞬間眼前竟然閃過孔莎的半張臉。
但他已經無力思考太多，只能在這種顛覆認知的狀態下努力睜大着眼睛。
儘管日記沒有提醒，但索爾也知道自己此刻非常危險。
如果放任眼睛入侵他的身體，如果放任這隻變化，他將成爲眼睛的奴隸。
可是眼睛對他身體的入侵感染速度太快，快到一瞬間就讓索爾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現在的他甚至都無法調動自己的精神力。
“一定還有辦法。”索爾腦子裡已經不是球體碰撞的聲音了，而是變成了擠壓的聲音。
“咯吱咯吱……”
他努力睜大自己臉上唯二屬於自己的眼瞳，灰色的瞳孔中只能看見一片虛無。
但他努力想着原本自己的模樣。
把自己的模樣從頭勾勒到腳，呈現出那個才十七歲卻已經是二階巫師，並逐漸有了強者氣度的索爾。
“這是我。”
隨後他腦中又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看起來有些普通，氣質卻非常和善的男人。
“這也是我。”
索爾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皮。
“雖然外表有所變化。但兩個都是我，都是我自己。”
索爾逐漸冷靜下來，他不再躲避自己已經面目全非的身體，而是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並努力忽略起身時身體摩擦發出的詭異聲音。
他慢慢地站起來，有些踉蹌，但終究站穩了。
隨後，他鼓起莫大的勇氣，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一瞬間，他彷彿看見了一個由眼球組成的人。
從上到下，從內到外，皮膚、血管、神經、骨骼、肌肉、內臟……
已經全都長滿了眼睛。
索爾無數次地想要移開視線，但他都忍住了。
“星星進入我的手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污染嗎？”
“還是某種我還無法接受的信息？”
索爾開始回憶這段時間他僞裝醫師的經歷。
“逃避無法解決問題。”
“我必須弄清楚自己變化的根源。”
“日記沒有提示死亡，那說明我可以處理這種情況。”
頭頂的日記依舊在安靜地懸浮，這給了索爾莫大的信心。
他瞪大了灰色的眼睛注視着自己。
注視着自己的身體。
或者說他的靈魂。
轟——
終於，當他不再糾結於滿身眼球給他帶來的恐怖感知時，他終於看清了那些眼睛！
那哪裡是什麼眼睛？
明明是從他身體每一個細胞裡——打開的一扇門！
“我……把門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