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半電話

皮貴心裡一驚。門開時,讓他更吃驚的事發生了,站在門裡的居然是安柏!幾年不見,他已長高長壯許多,雖然還戴着一副眼鏡,但已不是中學時的那個文弱書生。

皮貴在燕娜家度過了一整夜。儘管對扮演表弟並留宿在這裡他已有心理準備,但當他收到燕娜短信來到這裡後,夜裡發生的一切還是讓他始料不及。

正如燕娜上次對皮貴所說,她已同意和這個叫劉總的男人好了,所以劉總在天黑後到來時,燕娜平靜地接待了他。他們先坐在客廳裡喝茶聊天,皮貴在一旁看電視。不過這次他不能把電視聲音開大,因爲燕娜並不需要趕他走,只是希望有表弟住在這裡,可以限制那個男人不敢太亂來。

可能因爲兩人的格局已定,劉總這次很安分,沒對燕娜動手動腳,也沒急着提出要上樓。他和燕娜慢慢說着話,時時顯示着成功男人的風度。不過這種平靜因燕娜的一個電話被打破了。

電話是一個年輕男子打來的。因燕娜的手機音量較大,或者是屋裡很安靜的緣故,坐在近旁的人也能隱約聽見電話裡的聲音。那年輕人叫她『燕娜姐』,從對話內容看,他們是在談一部電視片。突然,燕娜對對方說道:『採訪鄒小雪估計有難度,因爲她配不配合,我們心裡沒底,所以安柏呀,這方面的事你要多考慮。』

聽燕娜提到鄒小雪,皮貴心裡特別震驚。沒想到,劉總對這個電話也很敏感。他先問打電話來的人是誰,燕娜說是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生,劉總便說:『那該叫你燕老師啊,什麼燕娜姐,姐啊姐的,叫下來就要出問題。』

燕娜說:『你吃什麼醋呀,這可是件公事。有關方面要拍一部《反腐風暴》系列片,其中一集在咱青銅市拍,當然是拍鄒副市長的事。這個電影學院的學生,是到劇組實習的。因他是本地人,還是鄒小雪的中學同學,參加劇組比較合適。』

原來如此!皮貴眼前立即浮現出一個戴眼鏡的文弱男生,他叫安柏,是他們班的班長。皮貴清楚地記得,因追求小雪而在全班丟醜的人就是他。他寫了一封據說有5000字的情書給小雪,小雪看也沒看就放回他課桌抽屜裡了,結果這封信被好事的同學翻看,迅速傳遍全班,搞得安柏尷尬了好幾天。現在,他參加這個片子的拍攝,還要採訪小雪,皮貴心裡七上八下的——小雪會不會一氣之下把他的眼鏡摘下來摔了?

皮貴愣在那裡,既看不進電視,也聽不見燕娜和劉總的說話聲,心裡只擔心小雪接下來可能遇到的各種麻煩。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燕娜對他說:『表弟,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皮貴的房間在樓梯後面,他進了房間,躺在牀上後腦子裡還是亂糟糟一片。燕娜曾說,要送人進精神病院的電話是從北京打來的,會不會打電話的人是安柏這個狗雜種。但是,他畢竟還只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就算他想報復小雪,但他有那麼大的能耐嗎?或者,有一個團伙或組織在利用他?

夜已深,附近傳來的腳步聲突然使皮貴意識到,自己住在這裡是有任務的。燕娜說過:『劉總這人很變態,但只要他不害我,你就別管。』這話的意思是,若他要害燕娜,皮貴當然要管。皮貴下了牀,先從窗簾縫裡看了看別墅外面,林蔭道上有手電光晃動,原來是邵樑他們在巡邏。皮貴今天下午來這裡時,在大門處遇到這個物業主管,他拍着皮貴的肩說:『真沒想到燕娜是你的表姐,你們姐弟相逢,該感謝我啊。』皮貴連連點頭,說改天請他喝酒。

皮貴拉好窗簾,又走到門後去聽了聽。燕娜和劉總還在客廳裡說話,這使皮貴放心了許多,也許,燕娜是有意延遲上樓的時間。

皮貴重新躺回牀上。劉總的說話聲突然高了起來,顯然是喝酒後的嗓門:『你知不知道,那個姓鄒的市長,我在他身上賠了幾百萬元呀。也怪我運氣不好,別人給了錢,要當官要發財都辦到了,可我給了錢,事還沒來得及辦,他就被抓了,我真是倒黴透了……』

皮貴在心裡罵了幾聲『活該』,便走到門邊將房門開了一道縫,想看看劉總的醉態。房門被樓梯遮擋着,很暗,但恰好能從樓梯下方望見亮着燈的客廳。他看見了劉總的後腦勺。燕娜坐在側面,但奇怪的是她已換了裝,穿着一套在電視上穿的制服。那是一件銀灰色的西裝,前面露着一片白色的抹胸。皮貴迷惑地看着燕娜的側面,心想她這樣穿也許是劉總的要求吧。劉總在一陣嘆氣後又說道:『算了,今晚不說這些倒黴事,有美酒美人,夠了。』說完這話,他站了起來,皮貴看見他黑色的背影像一頭狗熊。他將燕娜的身子往後推,讓她斜靠在沙發上,然後,他解開她的外衣,將那白色的抹胸一下子推了上去……

皮貴捂着狂跳的胸口關上了房門。作爲『表弟』,他覺得不應該偷看錶姐的這些事。

燕娜和劉總大約是在半夜時上的樓,上樓後也沒有特別的響動,更沒有皮貴設想的燕娜喊『救命』的聲音。也許,那個男人已完全醉了,或者,自己住在這裡,限制了那男人的瘋狂。皮貴迷迷糊糊睡去,在夢中看見了燕娜的背影,醒來後他想起了那幅曾經掛在牆上後來又被燕娜收起來的照片。那是一幅很美的照片,是誰給她拍攝的呢?

第二天,皮貴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心情煩躁。首先是小雪接他電話時沒有任何迴應。他對她講了有關方面正準備將她爸的事拍成電視片,並且他們中學時的班長安柏也參加了劇組。小雪聽後顯然很震驚,但始終沒說一句話,只是『嗯嗯』地應答,好像家裡有人,不方便說話。

接下來,皮貴被禿主任叫到辦公室,被追問爲何昨夜一夜未歸。禿主任說:『有人看見你昨天下午剛下班便坐出租車走了,今天早晨纔回來,是不是?你回不回宿舍住,這種事我本來可以不管。可你是個孤兒,我們單位領導應該對你多點關心。你現在錢掙得多了,可要節約下來,爲以後成家呀,尤其不能拿錢去亂找女人,得了艾滋病什麼的,你就完蛋了。』

這番話讓皮貴聽得憤怒,禿主任認爲他一夜未歸是去了,這都怪大李造成的影響。運屍工大李是個四十多歲的單身男人,前段時間去了次洗浴館,回來便對夥計們吹噓,說那裡的小姐站成一排隨便你選,選好後帶進房間,那女子會服侍得讓你骨頭也酥了。禿主任知道後處分了他,扣他獎金,說他在職工中造成了不好影響。大李不服,他說小姐對他講了,當官的也去那裡,既然如此,我們這些與死人打交道的人,找活人解解悶有什麼錯。

皮貴的推測沒錯,禿主任果然對他說:『皮貴呀,你可別學大李,你還年輕,還是安心找個老婆過日子吧。素英給你做幫手有些時間了,你看她怎麼樣?雖說她三十歲了,可爲人踏實,又勤快……』

皮貴這才恍然大悟,禿主任給他配這個幫手原來是別有用心,難怪素英爲他端茶倒水,還到他房間找他的髒衣服去洗。

皮貴立即表態,第一,他一夜未歸絕非去了;第二,他現在不想成家,素英這人沒什麼不好,但作他幫手沒用,反而礙手礙腳的,所以從今天起,請禿主任調她回原工作崗位去。

禿主任連連搖頭,但他知道皮貴的牛性子,他不要素英,誰也勉強不得。看來,這小子的成家問題,他是白操心了。

其實,對未來的事,皮貴不是沒有打算。從給小雪送菊花那天開始,他就認定自己此生可以守護小雪了。他可以爲她做很多事,接下來,她會出國繼續讀書,不過小雪講過,讀完書她還會回國來工作,這樣他還能見到她。再以後她會結婚、生子,路還很長。人的一生會遇到很多很多事,總有些事需要他的幫助,皮貴覺得沒有比守護小雪過完一生更幸福的事了。到了晚年,如果小雪先死,他會爲她整容、入殮……

皮貴離開禿主任的辦公室後,心情好了許多。他進了整容間,素英正在清洗一具女屍,她指着死者腹部的紋路對皮貴說:『你看,這女人剛生了孩子不久,唉,真是可惜呀。』

皮貴的心裡動了一下,但很快將人生莫測的感慨壓了下去,他對素英說:『你去禿主任辦公室一趟,好像要調你回原崗位去了。』

素英不解地問:『爲什麼?』

皮貴說你問禿主任去。

素英走後,皮貴關上房門。停屍臺上的這具女屍很年輕,他突然感到有些恐懼,因爲他不敢將這具屍體與活着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皮貴打來電話的時候,胡柳正在小雪家。當時胡柳正在說,五年前她見過小雪的爸爸。這時,皮貴的電話來了,小雪只能『嗯嗯』地應答,因爲她下意識地不願胡柳知道得太多,儘管她是她的保護人。胡柳知道得太多,小雪總有些莫名的壓力。

胡柳是昨夜到小雪家來的。那個夜半的電話很奇怪,胡柳上次來家住了一夜,電話整夜未響,可她一走,那電話又來了。胡柳很自信地說:『我再來住一夜,只要我能接聽到那電話,就有辦法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胡柳大約是晚上十點到小雪家的。在這之前,小雪正在手機上看胡剛的短信。幾天來,她和胡剛都沒再見面,但胡剛不斷髮來短信,這使她仍有和他在一起的感覺,讓她覺得溫暖踏實。早晨,她剛起牀,短信就來了:『早晨好,我夜裡沒睡好,想念你,現在太陽升起,我卻困了,也許是太平洋兩岸的時差還沒倒過來。』

中午,她從醫院回來——她仍是從醫院門外那個女人手中取到了媽媽的婦科病歷——剛進家門,胡剛的短信又來了:『中午好,今天天氣比較悶熱,可熬點綠豆湯喝。我原定回美國的時間到了,可我不想走,留多少天,你幫我定好嗎?』

晚上,天黑以後,再來的短信很長了,他回憶起那晚進山莊客房的經歷,那具牀下的女屍讓他驚駭,也讓他感悟。他說從某種意義上看,愛情與死亡具有相同的性質,從植物到動物,莫不如此。有一種昆蟲,在**完成後,雄性就讓雌性把自己吃掉,以保證雌性有足夠的營養來繁衍後代。人類的方式複雜一些,但很多兇殺和自殺,也是因愛的激情引起。激情是愛情的充分表達方式,他現在必須控制自己的激情,不然再見不到她,真有從酒店樓上跳下去的衝動。

小雪正讀着這封信,有人敲門,是胡柳來了。小雪收起了手機,和胡柳聊天,奇怪的是,胡柳一點也沒提起她哥哥從美國回來的事。難道胡剛沒告訴她?有這種可能,因爲胡柳干涉他與小雪交友,爲了能和小雪多接觸,他完全有可能避開妹妹。

胡柳問起深夜在小雪家門外出現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小雪說這幾天沒出現過,只有夜半的電話,實在讓人恐懼。

這天晚上,小雪和胡柳在客廳裡坐到半夜,電話果然響了。胡柳走過去拿起話筒聽着,沒有說話,顯然是因爲對方也沒有說話。小雪看見她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恐懼,她示意小雪也來聽聽,小雪連連擺手。約一分鐘後,她放下電話說:『沒人說話,可有「突突突」的震動聲,這聲音騙不了我,是用電動剃鬚刀湊近話筒發出來的。』

胡柳接下來分析道,儘管對方隱去了來電顯示的電話號碼,但這說明對方用的是手機,因爲只有手機纔可能安裝這種隱身軟件;使用電動剃鬚刀,說明打電話的人是個男性,小雪以前聽見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怪聲,是他尖着嗓子發出來的。胡柳最後說,這世上沒有鬼,是人就好辦,她說明天回公司要一種軟件,裝在小雪家的電話上,就能讓來電號碼現出原形,然後順藤摸瓜,就能查到這個打電話的人。

小雪對胡柳的專業本領非常佩服,心裡也有了一些安全感。半夜上牀後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異樣的響動聲將她驚醒。她睜開眼,在黑暗中聽了聽,聲音又沒有了。但剛纔確實有一些響動,好像有人在屋裡搬動東西。小雪沒開燈,輕輕地開了房門走出去,客廳裡一片漆黑,但胡柳住的客房門開着,這說明胡柳走出房間來了。她走過客廳,往客廳另一側的走廊望了一眼,她父母房間的門也開着。她輕手輕腳走過去一看,屋裡沒人。這時,她聽見走廊盡頭的儲藏室裡發出了響動,她走過去看見儲藏室裡有光影晃動,她的心猛跳起來,出口的聲音之大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誰?』隨着她的一聲大叫,拿着手電的人轉身對着她。小雪用手遮擋着射來的手電光,退後一步又叫道:『誰?』這時,她聽見了胡柳的聲音:『嚇死我了,你走過來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

小雪伸手打開儲藏室的燈,穿着睡衣的胡柳出現在她面前。這裡堆着很多雜物,包括一些廢棄的家電,但都被胡柳挪開了位置,顯然她正在尋找什麼。

『你,在這兒幹什麼?』小雪心有餘悸地問。

『哦,哦,』胡柳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不知是累着了還是受了驚,『我懷疑有人,藏在這裡……』

小雪『啊』地叫了一聲,又退後一步,看着這凌亂的小房子,有人藏着嗎?不太可能。

胡柳拍了拍弄髒的手,有氣無力地在一個紙箱上坐下,慢慢地說:『我剛睡下不久,聽見外面屋裡有響動,便悄悄出來看。我發現你父母的房間門開着,進去一看,沒人,但衣櫃門敞開着,我懷疑不是有人開了衣櫃拿東西,就是此前藏在衣櫃裡的人出來了。正在這時,我聽見這間小屋子裡有響動,便走過來察看……』

『是小偷嗎?』小雪問道,但她並不相信,這大院歷年來從未出現過小偷,更沒出現過半夜進屋偷盜的事件。

小雪和胡柳一起去了她父母的房間,衣櫃門果然敞開着,小雪看見一排爸爸生前所穿的西服,鼻子一陣發酸。她用一種哽咽的聲音問:『這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魏阿姨在找什麼東西?』

胡柳想了想說:『也許是她吧。』

小雪輕手輕腳地走到飯廳一側,在魏阿姨的房門外聽了聽,裡面傳出的鼾聲和平時一樣,不像是裝出來的。

這一夜,小雪和胡柳都沒睡好,早晨起牀洗漱後,兩人都還在打哈欠。早餐後,魏阿姨拎着菜籃子去市場了,小雪又提起昨夜的事,胡柳說:『別急,有些蹊蹺的事得慢慢調查。有我在,什麼事都能搞清楚。』

這時,皮貴的電話來了,小雪在一陣『嗯嗯』應答之後,心裡又煩躁起來。有人要拍她爸爸的電視片,如果採訪她,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胡柳好像並不急於回公司,而是靠在沙發上打起瞌睡。小雪看她歪着身子的樣子想,每個人的生活是多麼不同啊,這個女孩子,怎麼就做起私人偵探這個職業來呢?

胡柳醒來後,小雪問起了這個問題。胡柳喝了一口茶說:『應該說,我從事這職業與你爸爸有關。』

小雪吃驚不小。胡柳笑了笑說:『當然,我說這話有點誇張。但是,也不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胡柳講起了五年前的一件事。當時,她正讀高中,暑假時應聘做了一次商貿洽談會的禮儀小姐。那次活動很盛大,市領導都來了。晚上有酒宴,禮儀小姐也都參加。胡柳和另外兩個女孩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桌衣冠楚楚的男人中間。這是一間豪華包房,腳下是地毯,牆上有油畫,側面還有休息間、衛生間。席間,這些男人並沒談商貿洽談會的事,而是不斷和幾個女孩子打趣。其中一個男人說:『這次會議啊,最成功的是這些女孩子的旗袍設計,你們看,像貼在身上一樣。』說完後,他便讓一個女孩站起來,在座的男人都將目光投過去。一個男人說:『這開叉也設計得好,走起路來,讓人想入非非。』另一個男人說:『這旗袍這樣貼身,怎麼看不出一點裡面的痕跡?』這時,坐在席桌上位的一個男人說話了,他說:『潘局長,你怎麼這點知識都沒有啊,貼身旗袍裡面配的是無痕內衣,這都不知道,看來你還沒與時俱進啊。』滿桌的男人都笑了,那個姓潘的局長連連說:『鄒市長高見,我等還得加強學習纔是。』

胡柳當時極爲震驚,這些市長、局長的談話,實在出乎她的想象。還好,畢竟是有頭面的人,他們除了說話,沒人對她們動手動腳,但不斷有人勸她們喝酒。人家是大人物,這酒不能不喝,胡柳很快覺得腦子暈乎乎的。席間不斷有人藉故離席,不知不覺中,就剩下鄒市長和另外兩個男人。三個男人和三個女孩坐在桌上,胡柳隱隱地感到不妙。從她在電視劇裡看到的情節設想,接下來就該進酒店房間了。胡柳暈乎乎地去了衛生間,用手機給班上追她的一個男生髮了短信。當她再回到桌上時,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哦,爸爸,我這兒的工作已完了,很快就回家。』在這之前,鄒市長一直在看着她,聽她接完電話,有點失落地問:『你爸爸,做什麼的?』胡柳說:『在部隊,是師政委。』另一個男人說:『軍官的女兒,不錯,蠻有氣質的。』

接下來,另外兩個女孩按電視劇慣有的情節發展,胡柳卻順利地回了家。一天後,一個男人給她打電話說:『我是前晚最後陪着鄒市長的,你的電話是什麼花招我都懂。我覺得你這小妞挺聰明的,我手下有很多家公司,你以後若願意到我這裡工作,可以用這個電話聯繫我,我這裡的工作很適合你。』

這個電話,胡柳當時沒放在心上。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在找工作時突然找出了這個電話號碼,打過去一講,工作就搞定了。

胡柳的講述讓小雪聽得很不是滋味。儘管她爸爸找情婦包括其中有一個禮儀小姐等事都已公開,但聽胡柳講到其中的細節,她還是覺得自己無臉見人。

胡柳發覺了小雪的尷尬,便說:『對不起,也許我不該講到這些。』

小雪正要說『沒什麼』,客廳裡的電話響了。她拿起電話,一個男人的聲音問:『鄒小雪嗎?』

她說:『嗯,你是誰?』

對方說:『你猜猜。』

小雪無語,她實在聽不出這人是誰。

上午十點,皮貴已在月下花園大門外下了車。他已知道燕娜的時間安排,除週末外,一般午後到晚上在電視臺上班,上午都在家休息。他這次來沒事先通知燕娜,是怕她拒絕。因爲他想通過燕娜找到安柏,這個中學時的同學、班長,現在要在拍片中採訪小雪,皮貴想到這事就不能容忍。他彷彿看見小雪在鏡頭前無比尷尬、無地自容的樣子,也許,小雪還會哭得說不出話。父輩的事情已經解決,她爸的事與她何干?因此,皮貴決定找到安柏,要他放棄這個計劃。

爲了這個上午的外出,皮貴昨夜又加班工作了。近來,他常在夜裡工作,引起殯儀館裡不少職工的議論。起因是有一次,夜間巡邏的保安半夜看見了整容室的燈光,那保安平時膽子夠大,但看見那窗上的燈光還是被嚇着了。他不敢再往前走,正在狐疑時,燈光滅了,從屋裡走出一個黑影,保安嚇得驚叫着往回跑,卻聽見後面傳來皮貴的聲音:『你他媽的大驚小怪幹什麼?』這事傳開後,大家覺得皮貴深更半夜還做事,不合常理,也許是鬼迷心竅了。但禿主任不管,他只認工作量,能完成工作任務的員工就是好員工。

皮貴走近燕娜的別墅,上午的陽光正斜打在一些花木上。他按響了門鈴,隔了好一會兒,裡面才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親愛的,你怎麼又回來了?』

皮貴心裡一驚。門開時,讓他更吃驚的事發生了,站在門裡的居然是安柏!幾年不見,他已長高長壯許多,雖然還戴着一副眼鏡,但已不是中學時的那個文弱書生。

一瞬間,安柏比皮貴還要震驚。『你……』他因這個只讀了一年高中的老同學突然出現而愣住了。

皮貴走了進去,大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說:『怎麼,我表姐出去了?』

『你表姐?』安柏的臉通紅。他穿着睡衣,腳上趿着拖鞋,好像是這屋裡的主人。但他很快搞清楚了皮貴和燕娜的關係,一邊趕緊給皮貴泡茶,一邊喃喃地說:『我怎麼從沒聽燕娜說過她有你這個表弟。』

皮貴看着安柏的穿戴,對他和燕娜的關係明白了大半。他對安柏的憎惡,一下子增加了許多。他直截了當地說:『沒想到你在這裡,我表姐是單身女人,你來佔她便宜是不是?』

安柏的臉更紅了,無比慌亂地說:『沒、沒這回事。是她喜歡我,我剛進大學不久,在北京的一次電視活動中認識的。』

安柏說完這話,好像站穩了腳跟,接着反問道:『皮蛋,在學校時沒聽說你有這個表姐呀?』

皮貴看着他,尤其是他說話時眼鏡片一閃一閃的樣子,勾起了他的回憶。當初他由『皮蛋』被叫爲『臭皮蛋』,安柏就是其中的領導者之一。班長都這麼叫,接下來叫他『臭皮蛋』的人更多了。想到這裡,皮貴立即想起了當時部分同學對他的稱呼:安眼鏡。於是,皮貴立即說道:『安眼鏡,我告訴你,燕娜是我表姐這事,需要在學校時向你彙報嗎?』

安柏一下子感到氣氛不對,立即尷尬地說:『唉,聽到學校時大家叫的綽號,挺親切的。不過,我們都長大了,現在還是叫名字吧。皮貴,你是燕娜的表弟,我很高興。我們是好同學、好朋友,對不對?燕娜上午去臺裡開會,晚上回來我們一起吃個晚餐,大家在一起要高高興興的。』

有正事要做,皮貴決定不再鬥氣,於是便問道:『你這次來拍電視片,要採訪鄒小雪是不是?』

『對,對。』安柏有點得意地說,『這部片子上面很重視,我雖說來實習,可片尾的拍攝人員名單中會有我的名字。因爲採訪鄒小雪有難度,而我們是同學,劇組現在都寄希望於我呢。呵呵,鄒小雪,當初驕傲的公主,沒想到她也有今天。』

皮貴沒說話,可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從腮幫子顫動的肌肉判斷,他正在咬着牙齒。安柏大惑不解地問:『你,怎麼了?』

皮貴沒說話,空氣彷彿要凝固了,沉默了好一陣,他才用沉沉的、緩緩的聲音說:『安柏,我們都曾經是同學,對不對?你還追求過小雪,給她寫過幾千字的情書。人做事要講良心,我聽你的話,好像要趁機踩小雪一腳似的。我奉勸你,這部片子可以好好拍,但採訪小雪,並不是上面的要求吧。你就別出花招了。小雪現在很痛苦,你們讓她安安靜靜的行不行?』

安柏怔住了。皮貴說出這番話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努力回想中學時的情景,鄒小雪可從未理會過這個臭皮蛋呀,他如今怎麼了,居然維護起這個正眼也沒看過他一眼的女生來。不過,人不可貌相,這皮貴雖說沒讀多少書,可這些年沒讀多少書而混出人樣的人屢見不鮮,說不定,皮貴現在已取得了鄒小雪的好感。

於是,安柏用委屈的語氣說:『你誤解我了,我怎麼會趁機踩鄒小雪一腳呢?大家都是同學,我其實很同情她。前段時間,我還從北京給她寄過一套書。因爲國外的書很貴,她現在又沒什麼錢,我送她一套書以表同學之誼。哦,皮貴,你現在做什麼呢?』

他給小雪寄書?皮貴的心裡動了一下,然後說:『我做什麼,與你無關。不過我要問你,你在北京還給燕娜打過電話吧?』

安柏承認打過電話。

『你要燕娜聯繫精神病院,什麼意思?要送誰進醫院?』

安柏一臉惶惑:『你說什麼?我沒對燕娜說過這種事呀。』

皮貴的臉陰沉得厲害,他的腦子飛速轉動着,安柏惶惑的樣子騙不了他,他感到戰機就在眼前,突破了這道關,真相就大白了。他想到了對付精神病院小胖娃的辦法,人都這樣,服硬不服軟。

皮貴霍地站起來,一臉兇相地說道:『安柏同學,我希望你說實話,打電話給燕娜是要送誰去精神病院。你說了實話,咱們還是同學;你若不說,後果你沒法想象。』

安柏退後了一步,慌亂地說:『皮貴,你瘋了嗎?什麼精神病院,你讓我糊塗了。』

皮貴說:『你糊塗我可不糊塗。這樣吧,給你幾分鐘時間考慮考慮,我坐在這裡等你回答。』

安柏又往後退,然後進了衛生間。很快,皮貴的手機響了,是燕娜打來的。她說:『皮貴,沒想到出了這種事。你和安柏是同學,很好很好。現在,你別讓我太爲難,我已把你真看成表弟,對安柏我也這樣說的,你就照顧一下表姐好嗎?』

皮貴和安柏突然相遇,顯然讓燕娜慌成一團。皮貴的心立即軟了,他說:『你放心,我和他不會出什麼事,我只是問他,給你打電話是要送誰進精神病院。』

『這事從何談起?』燕娜顯然已經忘了她酒後曾對皮貴談起過從北京打來的電話。皮貴於是將這事複述給她聽。她聽後說:『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沒說錯,這個電話是從北京打來的,可打電話的人不是安柏,你搞錯了。』

『是誰?』皮貴追問道。

燕娜沒立即回答,停了一下後她說:『皮貴,你怎麼會關心這事?我堂弟說,曾經有人用刀逼着他問這件事,這件事真是糟透了。沒想到我隨口給人幫個小忙,卻好像惹出了什麼大禍似的。你告訴我,你問這事是不是你知道了什麼秘密?』

皮貴說:『你得先告訴我,打電話的人是誰。』

燕娜說:『好,你等我回家後,咱們慢慢談,不過,你千萬別和安柏發生衝突。』

第八章 別墅驚魂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十四章 夜闖精神病院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序幕第十四章 夜闖精神病院第十二章 靈慧寺之夜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十六章 罪惡的誘導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十六章 罪惡的誘導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十三章 冰櫃女屍第八章 別墅驚魂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六章 危情暗流序幕第十六章 罪惡的誘導第五章 入殮師在行動第十四章 夜闖精神病院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七章 夜半電話第八章 別墅驚魂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發出第十三章 冰櫃女屍第十一章 狼狗兇猛序幕第十一章 狼狗兇猛第十章 黑夜逃生第三章 女人之謎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三章 女人之謎第三章 女人之謎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發出第一章 訣別後的陰影第五章 入殮師在行動第五章 入殮師在行動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發出第十四章 夜闖精神病院第十章 黑夜逃生序幕第三章 女人之謎序幕序幕第六章 危情暗流第一章 訣別後的陰影第七章 夜半電話第八章 別墅驚魂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十三章 冰櫃女屍第十一章 狼狗兇猛序幕第十三章 冰櫃女屍第十一章 狼狗兇猛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一章 訣別後的陰影第一章 訣別後的陰影第十三章 冰櫃女屍第十一章 狼狗兇猛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十二章 靈慧寺之夜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十六章 罪惡的誘導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四章 月下花園序幕第十二章 靈慧寺之夜第八章 別墅驚魂第十三章 冰櫃女屍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發出第四章 月下花園第五章 入殮師在行動第四章 月下花園序幕第五章 入殮師在行動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發出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八章 別墅驚魂第十章 黑夜逃生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發出第十章 黑夜逃生第十五章 暗號已經發出第九章 輪椅上的男人第六章 危情暗流第十二章 靈慧寺之夜第十章 黑夜逃生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第一章 訣別後的陰影第三章 女人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