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我瞧瞧！”常教員稍等了一下，發現飛機只是短暫地低了一下頭，之後就沒有更多的行動了，便是鬆了一口氣，笑道：“我多心了。”
徐清察覺應該也只是由於不穩定氣流的原因導致的飛機短時修正，之後飛機一直穩定運行。徐清倒是好奇常教員剛纔咋這般緊張。
飛機還在一萬英尺以下，處於飛行關鍵階段，看常教員的樣子怕是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他不想在爬升階段跟常教員長時間閒聊剛纔的異樣，索性等巡航之後再細細討論。
常教員顯然也是這個打算，並未主動跟徐清說起剛纔過激反應的緣由。
等待飛機穩定在八千九百米之後，徐清按捺不住內心的疑問，跟常教員問起了剛纔之事。
爲何常教員對飛機低頭這般敏感？
“哈哈哈，還不是說這個破飛機裝了個什麼機動特性增強系統，MCAS系統，好像是這個……”常教員看飛機已經進入穩定巡航，伸了個懶腰，窩在座椅裡，悠閒道：“都是些新奇玩意。”
“什麼叫好像，培訓時沒講明白？”徐清疑惑道。
常教員：“只是提了一嘴，然後就沒下文了，可能不怎麼重要吧！畢竟飛機系統那麼多，咱們也不能事無鉅細地都知道。”
徐清將安全帶電門鬆開，也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答覆道：“新東西總該讓我們知道些。”
“那你該去當機務，嘿嘿。”常教員笑道：“又要知道怎麼開，又要知道所有系統怎麼運行，你可以去機務那邊兼職，拿雙份工資。”
徐清也樂起來了：“萬一新系統出問題了呢？總不能一無所知吧！”
“人家波音公司肯定有考慮的，如果這個系統真的影響巨大，在培訓課程裡一定會有特別說明的，怎麼可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常教員說道：“人力有窮盡時，不要老摳着，變得跟陳大頭一樣。”
陳大頭就是陳逸，常教員調侃陳逸的時候就喜歡拿他的大腦袋說事。
“那你剛纔那麼緊張？”徐清調笑道。
常教員嘴上說得輕巧，剛剛飛機低頭的時候還不是緊張得要命？
常教員撇撇嘴：“新玩意小心一點兒而已，應激反應，應激反應……不用太在意。”
MAX畢竟是新玩意，不像700或者是800，飛了多少年了，已然是如臂指使，出了問題也不慌。
MAX有啥特殊的反應，講道理他還是應該禮貌性地慌一下的！
看常教員死鴨子嘴硬的作風，徐清卻是付之一笑。
他還是相信常教員的說法的，波音公司不可能對某些會造成重大影響的系統藏着掖着纔對。常教員只是身爲一個老飛行員，始終保持着足夠的警惕性而已。
波音公司一向以嚴謹聞名，照理說確實分得清輕重緩急，那個什麼機動特性增強系統如果真的事關重大，波音公司肯定會對飛行員特殊說明的。
現在仔細回想，似乎在理論培訓的時候，那個理論教員似乎沒有講到機動特性增強系統。兩方印證下，那個所謂的機動特性增強系統應該不算什麼重要部分。
不過徐清一直信賴的波音公司卻在這架飛機上翻車了！
“機動特性增強系統是怎麼讓機頭向下的？配平，水平安定面？”徐清好學得緊，既然聽到了自己不知道的玩意，就準備打破沙鍋問到底。
徐清的求知精神讓常教員就尷尬了：“配平吧……我記得是！我只是隨便掃了一眼，你這麼刨根問底，我很容易答不上來的。萬一把我問住了，那不是尷尬得很？悠着點……”
“MAX的氣動佈局變化導致其在大速度的條件下會產生一個擡頭力矩，這種變化增加了失速風險，所以纔有這個系統，在探測到飛機迎角變大的時候，讓飛機低頭減小迎角，避免失速。”常教員說道：“說到底還是靜穩定性不足。737這個老殼子好像不是很適應MAX。”
徐清聽常教員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翻閱MAX的電子手冊。
他以MCAS和機動特性增強系統作爲關鍵詞將電子手冊搜索了一遍，結果只得到寥寥幾句描述。
從波音手冊上來看，這個系統似乎真的是無關緊要。
徐清將機動特性增強系統的描述全都過了一遍，全部加起來都不到十句話，幾眼就看完了。
徐清無奈地關了電子手冊，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
徐清跟常教員飛了幾班MAX之後，基本弄清了MAX的操縱差異，接受的速度相當之快。
幾班飛下來，徐清覺着737MAX還算是不錯的飛機。
但是，沒多久……他將會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
一如往常地早班，機長還是常教員，徐清上座，一副坐後面當觀察員。
睡眼惺忪的徐清跟乘務長要了熱毛巾敷臉之後，常教員正好繞機檢查完進來駕駛艙。
常教員落座之後，醒了瞌睡的徐清跟常教員說：“前面這架飛機好像報告有錯誤的短時抖杆現象。”
常教員點點頭：“那個記錄我看了，剛纔公司打電話過來說已經修好了，沒事！”
徐清不以爲意，飛機時不時都會出現一些問題，機務都會按照規定維修調試，這都有嚴格的規章制度的，徐清還是信得過的。
跟常教員說之前出現過錯誤抖杆只是例行報告，徐清並沒有放在心上，繼續準備飛機。
之後航班推出，開車，滑出一切如常，徐清沒覺着這次飛行有什麼不同，直到飛機允許起飛後……
今天天氣不錯，飛機起飛後徐清一直保持手動操縱，準備自己多練練手。這種副駕駛手動操縱練習的情況很正常，常教員也沒有阻止。
隨着增速收襟翼，常教員發覺自己這邊下方的紅黑速度帶怎麼感覺有點兒問題，離現空速很近，看這樣子都快要失速了。
這時候，常教員正好將襟翼收上。期間，他關注飛機狀態一切正常，就懷疑是不是哪個傳感器出問題了，就準備看看徐清那邊的速度帶。
便在這時，襟翼收上，過渡燈滅，一個無法控制的狂怒巨獸在襟翼收上的一剎那……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