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然而就在墨檀準備送客之際，那個站在前面的青年卻忽然踏前一步，正色道：“爲了確保不會再次發生剛剛那種令人遺憾的‘意外’，我希望你可以證明自己有能力控制住這孩子，畢竟他已經‘溜’過一次了。”
墨檀立刻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說了一句‘那是自然’後便轉頭看向坐在裡側的少女，輕聲道：“我說過，我曾答應過你的父親，無論如何都要照顧好他唯一的孩子，所以儘管這並非我的本意，但現在只能讓你稍微睡一下了，等回到據點後，我會親自教導你如何控制力量，並將它用作正途的，就像……你的父親一樣。”
女孩抿了抿嘴，最終還是怯生生地點了點頭，垂下肩膀徹底放鬆了戒備。
“好孩子。”
墨檀微微一笑，隨即便擡起右手，在對方的眉心處輕點了一下。
下一瞬，只見那女孩的身形微微一顫，隨即便軟綿綿地仰倒在長沙發上，呼吸變得均勻而舒緩。
而那個青年與他背後的半寸漢子則是瞳孔驟然收縮，隱蔽地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
“現在兩位可以放心了麼？”
墨檀重新轉頭看向那個畫風陽光的年輕人，語氣相較於剛纔稍微冷漠了一些：“我可以保證，在我們回到據點前，這孩子會一直處於安全的‘睡眠’中，在這個過程中，我的同伴會負責搬運她。”
“勞你費心了。”
那青年點了點頭，隨即遲疑道：“冒昧一問，這孩子究竟是……”
“換做十秒鐘前，我會說自己沒有義務回答你這個問題，但……她現在已經睡着了。”
墨檀無聲地嘆了口氣，隨即充滿血絲的雙眼閃過一抹痛惜，憐愛地輕輕摸了摸女孩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腦袋，輕聲道：“其實你們已經多少有猜到吧，這孩子父親已經不在了，那傢伙是我的前輩，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他老婆就因爲他的‘小兼職’跑了，只剩下他一個人拉扯孩子，結果……本來命挺硬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青年背後的半寸漢子嘆了口氣，低聲道：“所以這孩子是因爲被父親的死訊刺激到才……”
“兩位。”
就在這時，接到了信號的伊冬擡眼看向兩人，輕輕搖了搖頭。
“抱歉。”
那漢子立刻低頭道了個歉，隨即便轉頭看向自己的搭檔。
“那就不打擾了，至於這邊的善後工作，我們的同伴會妥善處理的。”
年輕人對墨檀與伊冬二人點頭致意，隨即便與同伴一起安靜而快速的離開了。
而墨檀則用眼神示意伊冬繼續保持‘心事重重’的姿態，直到周圍那不知何時安靜下來的空氣忽然變得有些嘈雜，服務員的腳步聲與碗筷觥籌之音再次響起，墨檀才微微頷首，摘下了髮箍和口罩。
同時扯下了口罩的伊冬深吸了一口氣，驚疑不定地看向墨檀：“這到底是怎……”
“先吃飯。”
而墨檀則是擡手拭去了自己額角那層纔敢冒出來的汗珠，粗暴地打斷道：“吃完說。”
……
與此同時
距離【天海石板屋】約兩公里的某工地板房中
“咱們這麼做沒問題嗎？”
常駐B市的新晉邊緣人【豪力】表情有些複雜地看向旁邊這位雖然年齡比自己小很多，資歷卻已經非常深的前輩，遲疑道：“就算情況特殊，那孩子也並非咱們之前以爲的‘突發覺醒者’，讓那兩位直接將他帶走，甚至連去據點備案都不用是否有些……”
“不合規矩？”
B駐B市的邊緣人，在這一畝三分地裡還算小有名氣，逆風前臺小妹【書箱】的衆多追求者之一，十六歲就已經入行的【遊蛇】啞然失笑，聳肩道：“當然不合規矩了，但之前有位前輩曾經跟我說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上頭有上頭的顧慮，但我們也有我們的考量，在剛纔那種情況下，如果咱倆執意要把人家帶到據點，對方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
豪力皺了皺眉，不解道：“你不是一上來就直說咱們不需要他們上門道歉嗎？我覺得只是去據點那邊協助記錄一下情況，留個檔什麼的，應該沒關係吧？”
“你啊你啊，也就是真有點技術水平，否則光是人情世故這塊，就足夠你一年被開除兩百次了。”
大學剛畢業沒兩年的遊蛇一屁股坐在板牀上，沒好氣瞥了一眼面前這位就職於某大型IT公司，早已成功實現小康的大叔，無奈地解釋道：“首先，我最開始的想法跟你差不多，雖然知道八成會得罪人，但帶他們去趟據點記錄下情況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那孩子跟他們是一起的，還鬧出了那麼個不大不小的亂子，於情於理都應該配合一下。”
豪力點頭如搗蒜，連聲道：“是啊是啊，我就是這麼覺……”
“但是，大叔，但是！”
遊蛇用力拍了拍牀板，正色道：“對方在接下我的試探後，展露出來的實力已經超出咱們的理解範圍了。”
豪力撓了撓自己的半寸：“啊？”
“你……”
遊蛇很是絕望地翻了個白眼，提醒道：“你忘了麼，那人隨手一點就讓那孩子直接失去意識了，而且還不是通過什麼手段將其擊暈，而是讓她直接陷入了睡眠狀態。”
豪力頓時一拍手，讚歎道：“對對對我記得，那小哥真厲害，出手的時候我一點力量波動都沒感覺到，眨眼的功夫就把那孩子弄睡了。”
“是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沒用符印、術式、媒介或法器，他就在咱倆距離自己只有半米不到的位置完成了催眠，而且對方並不是個單純的普通人，而是剛剛覺醒了象徵力的，既沒有經過系統訓練，也沒有被封印能力的，不那麼普通的人。”
遊蛇眯起雙眼，心有餘悸地向豪力問道：“你知道這意味什麼嗎？”
後者眨了眨眼，好奇道：“他很厲害？”
“廢話……”
遊蛇嘆了口氣，沉聲道：“這意味着，如果他想要讓咱們兩個也像那個孩子一樣倒頭就睡，加起來恐怕都用不了兩秒鐘。”
“啊？”
豪力很是困惑地撓了撓自己的胡茬，好奇道：“不應該啊，大家都是邊緣人夥伴，那位小哥爲啥要對咱倆出手呢？”
“我上輩子絕對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遊蛇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咬牙切齒地對豪力說道：“這輩子纔會給你這個不開竅的傻大叔當引導者！”
豪力大吃一驚：“你都幹啥壞事了？！”
“唉……”
放棄了吐槽的遊蛇搖了搖頭，隨即便儘可能簡單直接地解釋道：“這麼說吧，首先人家是高手，而且還是好朋友剛剛去世，正在照顧其遺孤的高手，而我們如果拿捏不好分寸，就很容易被人家認爲是在找茬，而那種人雖然在很多時候都不介意自己被找茬，但你可要知道，引起混亂的是那個孩子，咱們這邊太過較真的話，很容易被理解爲是在針對那孩子。”
“哦！”
豪力的腦袋終於轉了過來，恍然道：“那咱可不能得罪人啊！”
“我謝謝你總算開竅了。”
遊蛇筋疲力盡地垮下肩膀，正色道：“所以這次的事，咱倆和善後的倆哥們兒回頭一起做個簡報就行了，也別扯什麼Y市同行、什麼遺孤的，直接說有個孩子因爲覺醒象徵力時年紀尚小且有正常家庭，被暫時封印了能力就行，至於具體信息，想了解的話直接找我要。”豪力一驚，愕然道：“你這不是撒謊嗎！”
“這種謊言，不在意的人怎樣都不會在意，在意的人肯定會親自來問我。”
遊蛇聳了聳肩，攤手道：“到時候我再把事實全盤托出就好了，但凡是個懂人情世故的人都不會怪咱倆。”
“哦。”
豪力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咱倆現在幹啥？”
“啥也不幹。”
遊蛇低頭看着自己不住顫抖的雙腿，咬牙道：“我剛纔那哥們兒身上的危險氣息嚇到了，雖然當時爲了咱們據點的面子沒當場露怯，但現在一回想起來就……”
“就怎麼？”
“就他媽有點腿軟……”
……
同一時間
B市，德馨區，天海石板屋
“嗝——”
扔下了筷子的墨檀輕舒了口氣，隨即用一聲堪稱響亮的飽嗝昭告天下自己已經用膳完畢，慢條斯理地抽出了一張餐巾紙開始慢條斯理地抹嘴，同時慢條斯理地擡起頭瞥了眼從剛纔開始就什麼都沒吃的伊冬，並慢條斯理地問道：“你不餓？”
“我覺得比起‘我餓不餓’這種毫無營養的話題，現在有更多更重要的淡等着咱倆去扯，前提是……”
伊冬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道：“你覺得這是個適合聊天的地方。”
“說實話，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特別適合聊天的地方。”
墨檀隨口說了這麼一句後便站起身來，然後一邊俯身抱起那打扮頗爲中性的嬌小身軀，一邊頭也不回地對伊冬說道：“總之，去結賬，開車。”
“去哪兒？”
“我家。”
“你家！？”
……
二十分鐘後
B市，德馨區，墨檀的公寓
“行了，說說吧。”
連鞋也沒換就走進客廳，雖然一口酒都沒喝，整個人卻有些暈乎乎的伊冬甩了甩腦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後立刻轉頭對抱着女孩跟進來的墨檀沉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檀聳了聳肩，緩步溜達到了伊冬對面的沙發前，懶洋洋地說道：“挺複雜一事兒，不過既然已經到這種程度了，我自然也不會再接着瞞你，只不過……”
“唉。”
伊冬嘆了口氣，一邊擡起雙手輕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用半死不活地語氣問道：“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得先讓這傢伙清醒一下。”
墨檀冷笑一聲，隨即竟然直接將他這一路始終抱在懷裡的嬌軀丟了出去，令其‘啊’的一聲砸在了地板上。
沒錯，就是‘啊’的一聲砸在了地板上，要是再說細點的話，那聲驚呼甚至還要比人砸在地上的時間早了那麼半秒。
“哈？！”
伊冬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着那個聲音清脆悅耳到讓人下意識盼着她再摔幾次，這會兒正捂着屁股蜷縮成一團的嬌小身影，訝異道：“她什麼時候醒的？”
“她沒醒。”
墨檀面無表情地坐在伊冬對面，翹起二郎腿冷笑道：“準確地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睡着。”
伊冬：“……啊？”
“還沒明白嗎？”
墨檀垂眸看向那個嬌小的身影，淡淡地解釋道：“事實就是，我從來就沒有一指頭就能把人戳睡着那種方便的能力，之前在飯店裡的那一幕，僅僅只是一場即興表演罷了，當然，所謂的‘即興’與‘專業’並不衝突，所以無論是你，還是那兩個白癡，都沒有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任何端倪。”
伊冬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扯了扯嘴角，幹聲道：“你他媽在逗……”
“M老師！！！”
結果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地上那個從屁股痛中緩過來的嬌小身影便直接一個飛撲撞向了墨檀，並在下個瞬間被豁然起身的後者用一記乾脆、利落、棘手摧花的過肩摔狠狠摜在了地上。
“介紹一下，這位是本名不詳的白癡偶像雪茵。”
墨檀保持着過肩摔的結算動作，隨手扯下了少女的鴨舌帽，露出了她那頭天知道是被怎麼擠進帽子裡的齊肩散發，然後很是粗暴地將對方的腦袋扳向處於呆滯狀態的伊冬，淡淡地說道：“這位是我的朋友，人傻錢多的富二代Zombie老師。”
“你好，Zombie老師！”
全地球最炙手可熱的二點五次元偶像，每一張專輯、每一場演唱會基本都能收穫數個【問罪論戰】級流量的少女笑嘻嘻地對伊冬眨了眨眼，甜甜地說道：“我很可愛，請給我錢。”
伊冬：“……”
“那麼。”
墨檀重新站直身體，慵懶地坐回沙發上——
“如果你們兩個都沒問題了，咱們就稍微聊聊吧。”
“好呀好呀！”
“好個屁呀！！”
“好呀好呀~”
“好呀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