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騎着馬快要走到大同城門的時候,楊榮壓低了聲音向跟在他身後的衆人問道:“眼下城門已經關閉,我要帶着你們硬闖出去,你們敢還是不敢?”
“有何不敢!”楊榮的話音剛落,跟着他一起來到大同的衆人齊齊小聲說道:“將軍要我等如何,我等便如何,大不了與遼人拼個魚死網破!”
“好!”楊榮點了點頭,臉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兩下,又對衆人說道:“注意聽我號令,一起衝殺過去,將城門打開,儘快離開大同!”
“是!”衆人應了一聲,一個個緊攥着沁滿汗珠的手心。
說不緊張,那是他們在騙自己,他們只有十多個人,而大同城內的遼軍少說也有數千。
他們這些人並不是個個都像董飛虎那樣的變態,縱然董飛虎一人能擊殺三兩百人,剩下的那些遼軍就算只用踩的,都能把他們這些人全都給踩成肉渣。
進城的時候,楊榮就注意過,大同城的門閂是一根巨大的長條木,就算沒有董飛虎在隊伍裡,三五個兵士也能很輕易的將它舉起來,更不用說眼下隊伍裡有着一個力量驚人到變態的董飛虎。
“董飛虎,你過會把城門的門閂打開,我與其他人爲你掩護!”走到距離城門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楊榮壓低聲音對董飛虎說道:“我們能不能活着出去,全看你的了!”
“好!”董飛虎應了一聲,不知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什麼,他的身子竟微微的發着抖。
“上!”一切安排妥當,楊榮雙腿一夾馬腹,帶着耶律休菱徑直向城門衝了過去。
徐保帶着十多個兵士緊隨其後,片刻也不耽擱的殺向了城門。
戰馬飛奔,沉重的馬蹄聲響起,守衛城門的遼軍聽到響動,連忙從一旁的小屋裡鑽了出來,想看看發生了什麼。
可憐那遼軍都沒看清騎馬的是什麼人,一柄鋼刀就朝着他的頸子劈了過來,緊接着他只感到頸子一疼,就再沒了意識。
城下的混亂引起了城頭上遼軍的注意,一個守備城頭的遼軍探頭朝城下張望,他的腦袋剛從城牙子上探出來,就聽到一聲風響,緊接着眉心一疼,一支箭矢從他的前腦貫入,箭尖竟從腦後透了出來。
探頭朝下張望的遼軍就像一隻破布袋一般軟軟的癱倒下去,與他一同值夜的遼軍見狀,連忙吹響了觱篥,召喚城內的遼軍前來。
衝到城門口,董飛虎縱身跳下馬背,一手頂着那重逾千斤的巨大長木,大吼了一聲,應肩膀生生的把長條木的一頭個頂了起來。
頂起長條木,他保持着頂木頭的姿勢,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是一聲大吼,竟將那長條木給頂的直立了起來。
把長條木頂開,董飛虎雙手扯着大門,用力朝外一推,大同城的城門豁然洞開。
“出城!”大門打了開來,楊榮朝着衆人一招手,率先向城外衝了出去。
衆人呼嘯一聲,跟着楊榮衝出了大同城。
把城門打開的董飛虎翻身跳上馬背,也跟着衝了出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城牆上的遼軍才反應過來要朝着他們的背影放箭。
可惜這個時候放箭終究是晚了一些,夾着呼嘯風聲的箭矢根本不可能再追的上楊榮等人,他們早已是遠離了大同城,向着東南方疾奔而去。
返回大宋,楊榮並沒打算走他們來時的道路,那條路雖然平坦卻是有太遠的路程是在遼國境內。
楊榮選擇的是一條經過龍首山、過金城、入代州,橫跨五臺山脈,返回忻州的道路。
只要進了代州地界,遼軍就不能再對他們怎樣。
潘美的山後軍眼下正駐紮在那裡,雖是不知潘美在不在,可遼軍只要敢於犯邊,山後軍一定會即刻迎敵。
耶律休菱就坐在楊榮身前,她的脊背輕輕摩挲着楊榮的胸膛,讓楊榮感到一陣陣難以名狀的舒服。
這是他的女人!是早已與他有了夫妻之名、彼此又相互牽掛着的女人!
楊榮很想緊緊的摟着耶律休菱,好好的親上一通。可他又很清楚,眼下並不是與耶律休菱極盡纏綿的時候,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遼國境內。
離開大同城,楊榮絲毫沒做耽擱,領着衆人徑直向着龍首山方向奔了過去。
這座龍首山,並非鐵嶺和遼源的那兩座,而是坐落於宋遼兩國邊境、橫亙在渾源川上的一片山崗。
從大同城內衝了出來,一直到天色矇矇亮,衆人才來到一條狹窄的小河邊上。
這條何前些日子才救過楊榮的命,只不過上次楊榮並沒有救到耶律休菱,而這次成功把她帶了出來而已。
“停!”到了流淌的桑乾河河邊,楊榮擡起一隻手,止住了衆人前進的步伐,扭過頭警惕的看着四周。
“怎麼了?”坐在楊榮前面的耶律休菱轉過臉,見楊榮眉頭緊皺、一臉緊張的模樣,關切的向他問道:“是不是感覺到了危險?”
楊榮沒有說話,他冷着臉向河對岸看了看,對身後的衆人喊道:“順河南下,莫要渡河!”
得了他的命令,一衆人跟在他身後策馬沿着桑乾河朝南奔去。
就在楊榮帶着衆人離開後,河對岸出現了一隊黑壓壓的遼軍,領着這隊遼軍的赫然正是馬鵬。
駐馬看着楊榮遠去的背影,馬鵬苦笑着搖了搖頭,嘆了一聲:“真不知你是憑着感覺在打仗還是憑着運氣在打仗!我等隱蔽的如此隱秘,居然都能感覺到我等的存在!楊榮啊,你讓我該如何對待你纔好!”
嘆了一番之後,馬鵬朝身後的衆人一招手,高喊了一聲:“衆軍聽令,隨我一同前往龍首山,截殺楊榮!”
選擇龍首山,並不是馬鵬的主意,他還想不到這樣的辦法,這個選擇完全是蕭太后的指示。
在得到先在桑乾河埋伏,若是沒有成功,再退到龍首山守株待兔的指示時,馬鵬還有些想不明白。
從這條道路返回大宋,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沿途河流衆多、山巒起伏,如果他是楊榮,他就不會選這樣的路回去。
可偏偏讓馬鵬驚異不已的,恰是這種佈置算準了楊榮將要經過的路徑,就好像楊榮的退路是蕭太后跟他商議好了似的。
沿着桑乾河朝下游走了十多裡,楊榮心內不安的感覺稍稍的緩解了一些,他再次止住了衆人,朝着桑乾河一指,對衆人說道:“過河!”
上次楊榮渡過桑乾河,還是在寒冷的初春,那時的河牀上還結着冰,而眼下已是快要到晚春的時節,河水雖說還是有些涼,卻要比結冰時好受了許多。
趟過桑乾河,楊榮領着衆人徑直向着龍首山方向趕了過去。
他還不知道,在他們前方,馬鵬早已張開了口袋等着他們鑽進去。
龍首山,是一片並不算是很長的小山脈,其中有幾處山崗還很陡峭,到了龍首山腳下,楊榮並沒有帶着衆人從峽谷內穿過,而是徑直朝着一處小山崗走了上去。
翻山比從峽谷裡直接通過要費事的多,好在楊榮他們人數不多,在翻越山崗的時候不會發生擁擠和踩踏,爲了穩妥,楊榮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從山崗上翻過去。
楊榮等人朝山崗上走的時候,距離他們大概有三百多步的另一側山崗上,馬鵬兩眼微微眯着,望着楊榮等人向山崗上走的背影,他嘴角撇了撇,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嘆道:“楊榮啊楊榮,你還真是讓我有些意外,若你走了山谷,就算你插上翅膀恐怕也是飛不出去。坑挖好了你不跳,偏偏要給我多找些麻煩!”
看着楊榮等人上了半山腰,馬鵬對身後的遼軍一招手,高聲喊道:“兄弟們,楊榮已經上了絕路,該我們的了!”
數千遼軍齊齊應了一聲,跟着馬鵬朝山下涌了過去。
正帶着衆人往山上走的楊榮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吶喊,連忙扭頭朝後看了過去,只見一大羣遼軍正如潮水般的向他們這邊涌來。
他連忙用雙腿朝馬腹上一夾,對衆人喊道:“兄弟們,加快速度,後面有遼軍!”
聽到他的喊聲,十多人全都加緊策馬朝着山坡上走,好在這段山坡並不陡峭,戰馬很快就爬到了坡頂。
剛上到坡頂,一陣絕望頓時向楊榮襲了過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並不是平緩的斜坡,而是一片陡峭的山崖。
山崖下,是一條亂石小徑,若非剛纔及時勒住了戰馬,一頭衝了出去,一定會被摔個粉身碎骨。
回頭朝山崖下看了一眼,楊榮苦笑着搖了搖頭,對跟着他的衆人說道:“兄弟們,我們沒處走了!”
十多個宋軍全都看着楊榮,其中有兩三個人的臉上還帶着一絲慌亂。
“你們怕死嗎?”環視了一圈圍在身旁的衆人,楊榮語調平淡的向他們問了一句。
“不怕!”雖然心內緊張的要死,可這十多個人全還是齊聲應了一句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