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充滿了疑惑,可耶律齊雲又說的明白,這次宴會是蕭太后命人準備專程招待他的,不久前他纔在遼國朝堂上罵過遼聖宗沒有誠意,不能公平對待他。
如今遼國公平對待他了,蕭太后親自擺宴招待,若是他還推脫不去,反倒會個遼國人留下口實,反過來說大宋沒有和談的誠意,一個小小的通問使,都能拒絕大遼國太后的邀請,這還了得?
“好吧!”心內盤算了半天,楊榮才點了點頭,對耶律齊雲說道:“既然蕭太后如此善待我這個外臣,若是我不去,恐怕也是說不過去。罷了,即便是龍潭虎穴,今日也是要走上一遭了!”
“兄弟可是又說錯話了!”耶律齊雲臉上掛着笑意,對楊榮說道:“我大遼國的文化殿,如何便是龍潭虎穴了?太后只是看中兄弟才幹,愛才心切,才特地擺宴款待,換做別人,恐怕想要太后擺宴款待,還沒這個待遇!”
“如此說來,這場宴會不是爲宋遼兩國和談而擺?”耶律齊雲話剛說完,楊榮就歪頭看着他說道:“若不是爲宋遼兩國和談,恐怕我這個外臣,還真是不方便前去了!”
“自然是爲了宋遼兩國和談!”心知剛纔是真說錯話了,耶律齊雲連忙對楊榮說道:“兄弟快些準備一下,你我即刻前往文化殿,想來太后已經等的急了。”
“時辰尚早,兄長是否太過急躁了些?”眼下才只是巳時,耶律齊雲就急着要楊榮前去赴宴,難免不讓楊榮感到奇怪,他連忙對耶律齊雲說道:“正宴估計要到午時纔會開席,我等這麼早去,豈不是怕沒了飯吃,也太沒出息了些!”
“呵呵!”耶律齊雲臉上帶着笑,一隻手挽在楊榮的手臂上,對他說道:“兄弟莫要想這麼多了!太后早已命人將酒宴擺上,你我只管前去赴會便是!”
實在拗不過耶律齊雲,楊榮只得應了一聲,出了房間,帶了十多個衛士向遼國皇宮去了。
領着楊榮進了皇宮,這一次楊榮剛進第二道門,就被守門的衛士攔住,要求他解下佩劍,他帶來的十多個衛士也被留在了第二道門門口。
看着楊榮跟耶律齊雲一道,在一個小黃門的引領下,向後宮方向去了,那十多個衛士不由心內都有些緊張。
楊榮不會武功,整個西塞軍大營都知道,讓他一個人進入遼國後宮,萬一遼國人有什麼陰謀,他如何能反抗的了?
不過這個時候,衛士們擔心楊榮已是沒什麼作用了,在耶律齊雲的生拖硬拽下,楊榮已經跟着他走出了很遠。
遼國的後宮,旁邊有道側門,這道側門是平日留着接見大臣和供內府人員出入的。
拉着楊榮進了這道側門,經過一個小花園,耶律齊雲朝前面噥了噥嘴,對楊榮說道:“到了,就是這裡!”
順着耶律齊雲噥嘴的方向朝前看去,只見前方不遠處,有着一處雕樑畫棟的宮殿,宮殿外面,一些宮女和小黃門正來來回回的跑動着,也不知他們在忙個啥。
跟着耶律齊雲朝那處宮殿走了過去,到了宮殿門口,耶律齊雲對楊榮說道:“兄弟且在這裡稍等,爲兄進去通稟一聲!”
楊榮應了一聲,垂手站在宮殿門口,耶律齊雲則先一步進殿去了。
早先聽說是要到文化殿赴宴,楊榮還以爲這裡會是多麼的簡樸,畢竟蕭太后在歷史上留下的名聲還是非常不錯的,可沒想到,宮殿建造的竟也是極盡奢華,可見只要是皇室貴胄,必定不可能過的太簡樸,畢竟天下都是人家的,住的好些也沒人能說什麼。
站在宮殿門口,正等着耶律齊雲,宮殿內走出的三個人卻是讓楊榮渾身一震。
這三個人楊榮至少認識兩個,左邊那個身形魁梧,一看就是個職業軍人、且眼神中閃爍着聰慧的,正是先前曾在唐河被李繼隆打敗的耶律休哥。右手邊上的,是楊榮一直以來都挺討厭,可在戰場上卻又不敢小視的耶律斜軫。至於中間那個人,雖說楊榮不是很清楚他是誰,可從他能站在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二人中間來看,此人定是遼國的大丞相兼南院樞密使韓德讓無疑!
“楊將軍,久違了!”仨人走出宮殿,徑直來到楊榮身前,同時朝他拱手行了一禮,由韓德讓對楊榮說道:“早先雖與將軍在易水河邊廝殺過,卻是沒有機會與將軍謀面,今日能在此處相逢,韓某幸甚!”
見仨人向他行禮,楊榮也不敢託大,連忙給仨人回禮,對韓德讓說道:“韓丞相太過擡舉末將了,易水河邊,末將原本是想領軍救援易州,不想卻與丞相的大軍狹路相逢,一場廝殺下來,末將是損兵折將,輸的好不悽慘,如今丞相提起那一戰,着實讓末將汗顏啊!”
“楊將軍過謙了!”韓德讓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那一戰其實是我輸了,或許楊將軍還不知道,戰後清理戰場,貴軍戰死的將士僅有千餘人,而我軍戰死者竟達到四千餘人!而且貴軍的將士着實讓韓某欽佩不已,寧肯自戕,也不接受我大遼郎中的醫治,唉!”
“有傷員我們沒帶走?”聽韓德讓這麼一說,楊榮愣了一下,連忙說道:“當時我軍傷員已經全部檢視完畢,盡皆隨軍撤回易水南岸,如何還會有傷員留下?”
“只有一個!”回答楊榮問題的時候,韓德讓的神色也有些黯然,他嘆了一聲說道:“是個女兵,韓某本想讓郎中爲她醫治,然後將她帶回遼國,可她卻用槍扎穿了自己的心房,寧肯死,也不願接受韓某的救治!事後,韓某命人將貴軍官兵的屍體與我軍戰死將士的屍體都單個埋在了易水河邊,如今易水和邊那一片墳塋便是當日戰死將士們的埋骨之處!那個自殺的女兵韓某不曉得他叫什麼名字,只得讓人幫她立了塊木碑,用鮮血在上面寫了‘南朝義女之墓’,一直以來,我都想請教楊將軍,如何訓出這等不懼生死的將士?”
“四個字!”楊榮豎起了四隻手指頭,對韓德讓說道:“民族氣節,是不屈於臣服的信念,讓他們寧肯死,也決不投降,這纔是我楊榮的兵!”
民族氣節這四個字,對身爲漢人的韓德讓來說,無疑是兜臉抽了一巴掌,可早已把自己當成契丹人的韓德讓並沒有因爲楊榮說出這四個字而顯現出絲毫的不快,反倒點了點頭,對楊榮說道:“楊將軍說的是,早先我還以爲楊將軍是位已過四旬的將軍,否則哪裡來的如此老到的戰陣經驗,南院大王和于越告訴韓某,說將軍不過二十出頭,韓某當時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誇讚了楊榮一番,韓德讓對楊榮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太后已在內中等候,請楊將軍隨韓某入內!”
在韓德讓等人的陪同下,楊榮進了太后行轅,進了行轅內,果然見廳裡已是擺放了三桌酒席,其中一桌最靠近內裡的珠簾,而另兩桌則是臨門擺放。
請楊榮來到這裡的耶律齊雲只是與一羣遼國大臣站在靠門擺放的一張桌邊,在靠近珠簾的那張桌邊,只有蒲奴寧一個人站在那裡。
“太后,楊將軍來了!”引着楊榮到了珠簾前面,韓德讓抱拳對珠簾內隱約浮現出的一個女人身影稟報了楊榮已到的消息。
他的話音剛落,珠簾緩緩的打了開來,一個頂多只有三十多歲、裝扮極盡華貴的女人出現在楊榮的眼前。
這女人皮膚細嫩,面上是薄施了一層粉黛,櫻紅的小嘴就如同櫻桃般小巧,果真是天生的麗質。
“楊榮拜見大遼國承天皇太后!”蕭太后平日裡都是垂簾聽政,極少以真面目示人,今日能打開珠簾,以真面目見楊榮,自然會讓楊榮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雙手抱拳,深深向蕭太后行了一禮。
“楊將軍不必多禮!”蕭太后朝楊榮虛擡了一下手,緩緩的站了起來,一邊朝外走,一邊對楊榮說道:“本宮今日在文化殿擺宴,並沒有宴請太多人,只是請了一些親近的臣僚,楊將軍也不必拘謹,既然來了,就都不是外人,隨意些便是!”
楊榮謝了一聲,挺直身子立於一旁,蕭太后這纔對韓德讓說道:“大丞相,你的酒量在羣臣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你便替本宮招待楊將軍,一定不要讓楊將軍日後回到南朝,說我大遼國不夠熱情!”
這句話顯然是在針對楊榮上午說過的遼聖宗沒有和談誠意,楊榮連忙抱拳躬身對蕭太后說道:“外臣口無遮攔,在大殿上頂撞了大遼國皇帝,實在是罪該萬死!”
“楊將軍何罪之有?”蕭太后微微一笑,朝楊榮擺了擺手,對衆臣說道:“各位也都坐吧,今日只是一場家宴,各位也無須太過拘謹!‘
說完話,蕭太后轉身朝珠簾走了過去,在她走進珠簾後面的時候,兩個宮女將珠簾放下,她的身影在楊榮的眼前再一次變的朦朧了起來。
“楊將軍,請坐!”看着蕭太后走進了珠簾後面,韓德讓纔對楊榮做了個請的手勢,請他在靠近珠簾的那張桌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