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慢點,牢房裡有些髒亂,走這邊!”獄卒近乎諂媚的指路聲打斷了主僕倆的思路,同時向生源處望去。
在牢房的拐角處,路隨心先看到了路柔,衝她招呼道,“姐,我在這裡!”聲音都有些哽咽,終於看到親人了。
“心兒!”路柔看到路隨心小跑過來。
“姐!”
隔着牢門,路柔爲路隨心擦掉眼淚,這丫頭竟還哭了。
轉身摘掉手上的玉鐲遞給獄卒,“讓我們姐妹說會兒話。”獄卒也很不客氣的笑着收下了,“那你們聊,有事就叫我,我去外面守着!”獄卒也是個實在人兒,深知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況且還是相爺的千金,更應該小心伺候,爲她們打開牢門便出去了。
路隨心有些詫異的看着姐姐,沒想到在那個與世無爭的寧城長大的姐姐,竟然也熟知拿錢辦事的官場規則。
“心兒,到底怎麼回事兒?爲什麼外面都在傳言相爺的女兒殺了人,這麼一會兒功夫你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
“姐,你信我,人不是我殺的,這肯定是個陰謀,那個楊府的少爺肯定有問題,我覺得我應該認識他,但是記不起來了!”路隨心有些着急的拍着自己的腦袋!
“是真的,大小姐,我一直跟小姐在一起,小姐就算有毒也沒有功夫使出來!”葉子忍不住在旁邊插嘴,對路柔真是打心眼裡感激,大小姐這時候出來簡直就是活菩薩在世,小姐有救了,當然,她也有救了!
路柔看了看葉子,“我當然相信心兒是無辜的,我妹妹這麼善良,怎麼會殺人呢!好葉子,幸好有你陪着心兒!”語氣中透露着感激。
葉子激動的都要哭了,叫了聲大小姐,語氣分外誇張,對路柔感激的就差對她頂禮膜拜了!同時還不忘瞪自家小姐一眼,那眼神似乎再說,看吧,看吧,還是大小姐明理,誰跟你似的,不明就裡,亂髮脾氣外加不識好歹,她這麼好的丫頭哪找去!
姐妹倆不禁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笑,路隨心還趁機回瞪了她一眼。
“姐,這件事,先幫我瞞着爹好不好?你回家就說我去了乾爹那裡,在那裡小住幾天,過些天就回去了,叫他不要擔心!”語氣中滿滿的乞求。
“你以爲這件事想瞞就能瞞住嗎?”聲音有些不豫。
這件事吵的這麼沸沸揚揚的,幾乎已經成了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話柄,就是個賣菜的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相爺在京城耳目衆多,如果不知道就出了鬼了。
這個腔調路隨心再熟悉不過了,他似乎總是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生氣中夾雜着煩躁跟不耐。
路柔見到他有些喜出望外,叫了聲瑞銘哥,他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葉子這次倒是很平靜,一副早就知道瑞銘少爺一準兒找來的表情!
瑞銘緩步走進牢房,沉着冷靜,皺着眉看了看有些髒亂的牢房,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怎麼牢房亂成這樣,都快成豬窩了,怎麼住人!
路隨心有些心虛的慢慢走近他,一副小媳婦的委屈模樣,“瑞銘哥”頓了頓,終於鼓足勇氣,用一種壯士斷腕的表情道,“人真的不是我殺的,你能不能---下令讓府尹大人好好查查?”
瑞銘冷笑,呵,她捨不得她爹的清譽,就捨得他的清譽,她就只想到她們相府,他們瑞王府就活該出來給她收拾爛攤子?
路隨心看着他越來越難看的自嘲表情,嚇得嚥了口唾沫,“如果---如果很爲難就算了, 我再想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你倒給我說說你還有什麼別的辦法!”瑞銘幾乎是馬上反脣相譏的脫口而出,看着她手足無措的樣子,突然想收回剛纔說的話,隨後又有些彆扭的說道,“你就不能給我安分幾天!”像足了路雲的語氣,雖然生氣卻帶了幾分寵溺,等於變相答應接下這個爛攤子!雖然有些懊惱,她既然不想讓相爺插手這件事,除了他,她還能找誰呢?她都到這個地步了,他怎麼可能還置身事外的了!
路柔突然走過去,雖然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僵局,卻顯得有些突兀,“如果瑞銘哥肯幫忙就太好了,瑞王府一直在相派與將派之間保持中立,外界也並不知道相府與瑞王府之間相交,所以怎麼都不會懷疑到瑞王府的,況且瑞銘哥只是施壓讓府尹秉公辦案,府尹這麼勢力,也不至於讓心兒吃太多苦,這樣一來,爹也就不用出面了!”
瑞銘有些吃驚的看着她,他想到的她竟然都想到了,這次回來,她好像變化很大,變得聰明無比,聰明的有些---過了頭!在那個不諳世事的寧城,她竟然熟諳朝中錯綜複雜的派別關係,深知官場上的爾虞我詐,真的覺得她們姐妹倆應該互換位置才符合她們現在的思想,一個聰明無比,一個傻的過頭!真不知道,從小在京城這個曲意逢迎的地方長大的路隨心每天都在想些什麼,竟然到現在還有這麼單純的心思,說好聽了是單純,說難聽了就是傻,就是白癡!真不知道該誇她“出淤泥而不染”,還是貶她“朽木不可雕”!
路柔見路隨心跟瑞銘都這樣看着她,隨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我來京城也有半年了,看多了也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路隨心經常在爹旁邊打轉,這些朝堂之事,她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的瞭解點, 姐姐剛來京城半年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怪不得人人都喜歡,誰都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那些朝中大臣的女眷們,現在三天兩頭就往相府裡找姐姐,姐姐都應付的如魚得水,以前她們也來找過她的,她懶得應付她們,嫌她們麻煩,也懶得猜測她們虛僞面具下的各懷鬼胎,她總覺的人生在世本就該活的有意義些,將時間用在那些鶯鶯燕燕上,簡直就是對生命的浪費,她只喜歡跟不用拐彎抹角的人打交道,但是現在她倒有些羨慕姐姐了,看來有時候有些“應付”也是有意義的!
路柔又囑咐了路隨心幾句,什麼這裡的獄卒她已經關照過了,有什麼事兒只管叫他們,叫她不要太擔心,事情總是會水落石出的,爹那邊,她會想辦法幫她圓謊的,說到這的時候,葉子簡直是痛哭流涕,還專門跑過來誇張的給路柔磕了三個響頭。
路隨心笑道,“葉子,你也太誇張了吧!哪次爹不是雷聲大雨點小啊,況且每次都是我擋你前面的,怎麼沒見你對我這麼感激涕零啊!”
“小姐,老爺的“雷聲大”就是很嚇人啊,況且每次“雷聲大”都是針對我,“雨點小”纔是針對你!”葉子委屈極了,如果不是小姐每次擋在前面,估計她面臨的就是“雷雨交加”了,還是有狂風暴雨的那種!
姐妹倆不禁被她逗樂了,路柔隨意說道,“放心好了,就算沒有心兒擋在你前面,你也不會面臨暴風雨的!”
葉子眼神黯了黯,有些心虛的看了看路柔的表情,跟平常一樣,大概是她多心了,隨即又恢復那種沒心沒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路隨心只當姐姐在跟葉子開玩笑,還爲那句暴風雨哈哈大笑起來。
瑞銘一直站在她們旁邊,冷眼旁觀的看着她們,她發現了,路隨心只有在路柔面前,纔不會對他那麼害怕,才能像平常那樣嬉笑,同時也將路柔那句“暴風雨”記在了心裡。
路柔囑咐完之後,轉身對着瑞銘一笑,“瑞銘哥,我們走吧!”
瑞銘看了一眼路隨心,這丫頭給他惹這麼大的麻煩,還好意思衝他笑,生氣之餘又皺着眉看了看髒亂的牢房,若有所思。
當他們走出牢房,馬上就要消失在拐角處時,路隨心突然有些心酸,“瑞銘哥”她叫住他,牢房裡似乎全部都安靜了下來,靜靜的。
他停下,卻沒有轉身回頭看她。
他聽到她大聲衝他喊,“人不是我害死的!”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對他吶喊,她不管,她就是讓他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懷疑她,她也不想他誤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