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訪問死者

“早知道要有此一行,當初從你家出來,你聽我的話,在無錫下車該多好?”謝遜和葉馨並肩走出火車站,仰頭看着滿天的陰雲,這是江南春末常有的天氣。

“你能不能幫我看着點地圖?少廢話兩句?”葉馨這次回到江南,特地找到謝遜同行,謝遜當然是求之不得。

司機小彭告訴葉馨,過去十六年裡405室跳樓的十二個女學生中,有個名叫沈衛青的,在1987年出事,但墜樓後經過及時搶救,挽回了年輕的生命,只不過截肢後就再也離不開特製輪椅,精神也受了刺激,不得已退學返家。當年是小彭駕車將沈衛青送到她宜興的父母家,留心記下了她家的地址,在葉馨的懇求下,猶猶豫豫地將地址說了出來。葉馨認爲對沈衛青的採訪一定會大有收穫,因爲小彭提起,沈衛青也正是住過精神病總院的女生之一。

兩人從無錫火車站登上了去宜興辛魏鎮的汽車,多次詢問後,於正午前趕到了沈家所在的街口。奇怪的是,兩人找遍了整條街,也沒有找到沈家的號碼。葉馨向街邊一個開雜貨店的老太太打聽之下,原來整個區已經被改造過,沈家原本住的是平房院落,現在已被分了樓房。她一指斜對面的一幢七層樓的樓房,嘆口氣說:“她家被分到六樓,幸虧有電梯,否則,小沈上下樓可太不方便。”

601室的房門被打開,開門的是個清秀的年輕女子,坐在輪椅上,兩條褲腿空蕩蕩地垂着。她略帶警惕地望着這兩個陌生人。不用說,這一定是沈衛青。

“請問你是沈衛青嗎?”

沈衛青雙眼直直地盯着葉馨,緩緩點頭。葉馨又說:“我叫葉馨,是江京第二醫科大學的學生。”

沈衛青呼吸明顯地急促起來,冷冷地問:“有什麼事嗎?”一動不動,並沒有請兩人進屋坐的意思。

葉馨忽然覺得不知該怎麼說了,遲疑了片刻,又去看謝遜,他仍是那副傻傻的樣子,倒不如不開口的好。

“我真不知該怎麼說比較好,是這樣的……是關於你過去在江醫的遭遇,但我很怕這會引起你的一些不愉快的……甚至是痛苦的回憶。”葉馨勉強開了口。

“你不用擔心,我什麼都記不得了,就不會有痛苦,就像我這兩條腿,沒有了,就再不會有任何知覺。”沈衛青說話像是在背書,雙眼卻移向了謝遜,目光仍是直直的。

“我能理解,你當年一定受了很多苦,不願提起舊事,但……我和另外五個女孩子需要你的幫助……我們現在的宿舍就是13號樓405室。”葉馨直接說出了來意。

沈衛青微微顫抖了一下,目光仍停留在謝遜臉上,過了片刻,將輪椅向後移開:“請進吧。”

屋裡簡樸而整潔,只是光線有些暗。原來客廳通往陽臺的門緊閉着,陽臺門兩邊的窗子也比尋常人家的小了一號。

“我知道大家一定認爲我是個幸運兒,在我之前和之後的女孩子跳樓後都死了,唯獨我活了下來。但有時候,活下來並不見得更幸運。像我這樣的嚴重殘疾,正式的工作總難找到;我父母生我的時候年紀大,現在都已經過了退休年齡,但因爲我,他們至今還得起早貪黑地去鎮裡的紫砂工藝品廠上班;更不用說我退學後的幾年裡,是各種醫院的常客,包括精神病院,吃的各種藥不知有多少斤,以至於吃壞了腎臟,於是要吃更多的藥,很好的惡性循環的例子,對不對?”沈衛青慢悠悠打開了話匣子,“希望我說這些,不會太羅嗦,這些話,我一直想說,但又不能和我父母講,怕他們傷心,他們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說吧,只要能覺得舒服些就好。”葉馨覺得沈衛青的感慨絲毫不過分,心裡爲她難受。

“你來到底是想知道什麼?”

“那年春夏之交,你的生活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爲什麼選擇了絕路?”

沈衛青嘆了口氣,擡頭望着小窗口外的一片天,仍是緩緩地說:“我是真的想不起來了,否則,公安局怎麼會遲遲破不了案?連我自己也只能相信他們的結論:學習壓力過重。不過我在學校裡,真的很看重成績,很要強。我那次摔下樓,因爲三樓和二樓從窗臺伸出的竹竿上正好有被單和衣服忘了收,我被阻隔了幾下,纔沒摔死,但被摔成了嚴重的腦震盪,過去的許多事都記不起來了,到現在都沒有恢復,即便昨天剛發生的事,我也常常忘記。”

聽沈衛青否定得如此絕對,葉馨有些失望,但還是想抓住最後一線機會:“能不能告訴我,什麼是‘月光’?”

沈衛青身軀劇烈一震,猛然將輪椅轉過來,雙眼再次直直盯緊了葉馨:“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月光,什麼是月光?”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只見沈衛青的清秀的臉龐逐漸扭曲,淚水忽然噴涌而出,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雙眼露出驚恐和絕望的神色。葉馨和謝遜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說,怎麼做。

終於,沈衛青平靜下來,目光又變得冰冷刺骨,只瞥了兩人一眼,又將輪椅轉過去,背對着兩人,淡淡地說:“你的問題好怪,我真的不知道。我累了,請你不要打擾我了,好不好?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其實,你應該完全有思想準備的。”

葉馨雖然不甘心,但想起剛纔沈衛青的反應,實在也無法再追問下去,更何況主人下了逐客令。她又等了等,見沈衛青並沒有鬆動的跡象,只好說:“打擾你了,謝謝你的坦誠,如果……如果你還想和我說說話,這是我們宿舍樓門房的電話號碼,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就算是聊聊天,想說什麼都可以。”

兩人走出門時,沈衛青仍盯着小窗發呆,只是冷不丁說了句:“替我把門帶上吧。”

葉馨滿臉沮喪地下了樓,謝遜努力想讓她振作起來,隨口說:“好了,別愁眉苦臉的了,至少見到人了,對不對?下一步怎麼辦?是不是該去買些紫砂壺,或者陽羨茶,要不去遊善卷洞,遊太湖?”

葉馨恨恨地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沒心沒肺啊?這次顯然是白跑了,離6月16也只剩下了一個多月,難得你會有心思去遊山玩水。更何況我們要乘下午的火車回江京,哪裡有時間。”

謝遜咧開嘴笑笑,絲毫沒有打算反駁的意思,葉馨這才明白他只是故意讓自己罵一罵,出出氣而已,心裡又覺得甜蜜,對照孤零零的沈衛青,自己真是幸福了許多,於是嗔道:“真有你這樣存心找罵的人。”

“只要你能高興一些,讓你一腳踢到太湖裡也沒太大關係。”

葉馨莞爾一笑,謝遜雙眼一亮,彷彿太陽已破雲而出,他看得竟有些呆了。

“好了,這可是在大街上。”葉馨被他看得發恨,輕輕搡了他一下。

正說笑間,忽聽不遠處有人喊:“葉馨,電話!”

怎麼在這兒也有人爲我傳呼電話?葉馨心頭緊了一緊。循聲望去,正是那個開雜貨店的老太太,她那店門口確是有臺公用付費電話。

“是葉馨嗎?是我,沈衛青。”沈衛青話語急促,和不久前在輪椅上慢吞吞說話的女子判若兩人。

“怎麼了?”葉馨感覺血流開始加速,沈衛青這麼着急地打電話過來,一定有重要的話要說。

“是關於你的那個問題。”

“好,我這就到你家去。”

“不用了,就在電話裡說吧,因爲……我有種感覺。”沈衛青的呼吸聲又急又重。

“什麼感覺?”

“別多問了,就說你的那個問題,月光……”沈衛青越說越急。

“怎麼樣?”葉馨握着電話的手微微發抖,她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月光社……檔案……”沈衛青的聲音忽然被打斷,緊接着是一聲悶哼。葉馨暗叫不好,緊握着電話,聽筒裡傳來一陣雜亂的噪音。

葉馨摔下電話,飛快地跑向沈家所在的那幢大樓,邊跑邊叫:“沈衛青!”

一聲慘叫,劃破了正午的寧靜。謝遜飛步跟上,忽然緊緊拽住葉馨,顫聲叫道:“你看!”葉馨已舉目望去,一幕後來讓她多日噩夢頻頻的景象展現在她眼中。只見一個女子的身影從那大樓高層直落而下,雙臂兀自在空中掙扎,驚叫聲淒厲不忍聞,正是沈衛青!

身後又是一聲尖利的哭叫,正是那開雜貨店的老太太。

葉馨的眼淚奪眶而出,心如刀絞。但她只怔了一怔,忽然又飛跑起來:從電話裡的響動可以斷定,沈衛青不可能是自殺,一定有人作祟。

她跑到樓下時,樓門口已圍上了不少人,她知道等不起電梯,便走上樓梯,但樓梯上也不斷有住戶涌下,多數是老人和婦女。好不容易上了六樓,只見606室的門緊緊關着,正是她和謝遜走時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擰開了房門,眼前一亮,原來客廳對着陽臺的門已大開,空蕩蕩的輪椅孤零零地停在陽臺上,葉馨陡然崩潰,雙膝緩緩跪下,垂頭痛哭起來。

“你和沈衛青以前認識嗎?”

葉馨搖了搖頭。

“你從江京市這麼遠趕來找沈衛青,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公安局刑偵隊的顧隊長知道葉馨是最後一個見到沈衛青的人,因此親自進行調查。

“我是江京第二醫科大學廣播站的記者,目前正在做一個專題,沈衛青是本校校友,和我做的這個專題有關。”葉馨的雙眼兀自紅腫,但思路並不混亂。

“能具體談談嗎?”顧隊長見葉馨哭成這個樣子,不忍對她嚴辭。

“我們學校有一間宿舍,幾乎每年都要有一名女生跳樓,這十幾年裡,沈衛青是唯一的倖存者,你說,她難道不是最值得采訪的對象嗎?”

顧隊長心想:這女孩子倒愛反問。聲音里加了嚴厲,問道:“你看見沈衛青墜樓後,爲什麼要回到樓上破壞現場?”

“我在電話裡聽到有雜亂的背景,猜想多半有人謀殺沈衛青,所以希望能碰到兇手,哪怕看到一個影子,以便爲你們提供線索。”

“可是當時樓裡很混亂,所有的人都在往樓下跑,你又怎麼知道哪個是兇手?你上樓後看到了什麼?”

“的確沒有任何發現,只看到沈家的大門是關着的,並沒有鎖,還是我們臨走時帶上的。”

“你和誰一道來的?”

“我的一個男同學,名叫謝遜。”

“沈衛青墜樓時,他在哪裡?”顧隊長眉頭一擰。

“就在我身邊,後來我跑上樓,他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之前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葉馨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說:“說不清楚,算是朋友吧,請問這和本案有關嗎?”

“有沒有關係是你說了算還是我們說了算?”顧隊長終於有了反問她的機會,“目前我們雖然沒法訊問他,但你見到他後,和他說一聲,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到你們學校找他談。”

“原諒我多嘴,請問你們現場調查的初步結果是什麼,他殺還是自殺?”葉馨的提問有點出乎顧隊長的意料。

“尚無定論……”顧隊長看着葉馨略顯憔悴的小臉兒,終於還是舒緩了口氣說:“初步勘定爲自殺,我們在現場沒有發現明顯的搏鬥痕跡,也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紋和腳印。”

“不可能,”葉馨斷然說。“我真的在電話裡聽到一陣躁動的聲音。”

“這正是我要問的問題,她最後和你說的是什麼?”

“你跑到哪兒去了?”葉馨出了公安局,迎面撞見謝遜。

“有你進去交待就可以了,我對這案子知道的又不比你多,何必去受審,又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兒。”

葉馨極是懊惱:“這麼一折騰,我們誤了火車,只好等下一班的過路車,幾乎要等到半夜。”

“所以你叫我同行是多麼明智的決定,在候車室裡要坐很久,我們好歹可以說個話。”

葉馨哪裡有心思和他多說什麼,心情沮喪得甚至不想返校,一個人默默地走着,謝遜見狀,也不再多說,默默地跟着。

胡亂吃了些食物,葉馨倚在火車站候車室的座椅上打盹兒。只是她合上眼,沈衛青冷冷的目光就出現在她面前,接着是沈衛青從樓上墜落的情景,還有破碎的臉──她並沒有親眼去看沈衛青的屍體,但一張破碎的臉還是浮現出來,似乎正是沈衛青的,又像是以往夢中的那個白衣女子。

一個多月後,這張臉又將屬於誰?

她覺得無比窒息,胸口似是壓了巨大的鉛塊,胃裡又是一陣翻攪,她“哇”地一聲,將剛纔吃的食物盡數吐了出來。

她睜開眼,望着面前的狼藉,想起夢中那破碎的臉,用紙巾捂着嘴,嚶嚶地哭了起來。

謝遜有些手足無措,撫着葉馨肩頭說:“沒關係的,不就是吐了點嗎?周圍反正沒什麼人,你不要哭,好不好?”

“是因爲我這次的到來,沈衛青才死的,‘405謀殺案’唯一的倖存者死了,都是因爲我。”葉馨忽然覺得自己原來是如此無助,真真切切的恐懼感一陣陣襲來,像是個潛伏在黑夜裡的猛獸,轉眼就能將她吞噬。她將頭靠在謝遜的臂中,哭得更兇了。

“不要說傻話。出了這個悲劇,你更應該堅持利用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也就是那‘月光社檔案’,把這段離奇的歷史查下去。如果能揭示真相,讓‘405謀殺案’劃上句號,預防未來的悲劇發生,你這一路來不是很有意義嗎?”

“可是我感覺,死亡的陰影似乎很重,總難擺脫,沈衛青不是最好的例子?”

“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盡力而爲後,能換來新的天地。在這個時候,悲觀只能摧毀自己。”

葉馨忽然覺得謝遜原來並不是表面所見那麼稚嫩,她揚起臉,止了哭泣,輕聲說:“你這幾句話還算像樣,挺像我媽媽說的。”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偎在他身邊,臉不由一熱。

“是不是有點想聽不像樣的,別當我說不來了。”謝遜故態復萌。

“你正經點吧!說真的,我好怕。”葉馨又將頭埋在謝遜的胸口。

“怕什麼?沒告訴你麼,到了那天,我就這麼緊緊地抱着你,不讓你回405就是了。”謝遜雙臂用力,葉馨想掙開,卻陡然覺得全失了氣力,或許,根本就不想掙開。

“如果我中了邪,人在瘋狂的時候力氣超常的,我掙脫了你,咬傷了你的手,硬是衝回405,衝到了窗邊……”葉馨覺得自己有近墨者黑的傾向,這謝遜,還有歐陽倩,都喜歡信口胡說,她現在也不例外了。

“我一直追上去,仍是緊緊抱着你。”

“我力大無比,硬是往下跳,你怎麼辦?”

“那我跟你一起跳下去。”

“別胡說。”

沉默了良久,兩人就這麼靜靜坐着,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在這一刻,葉馨終於學會了什麼都不去想,隻眼睜睜地讓時間從身邊悄悄地流過。候車室外,間歇有火車到站,又出發,按步就班;過客匆匆,上車,下車,井然有序;一切都是那麼平和,中規中矩,尤其在這寧靜的夜裡,熵值似乎減小到了零。

但對這份安寧,葉馨並沒享受很久,她隱隱覺得,還有無盡的未知守在不遠處,冷眼而觀。

“你怎麼啞巴了?告訴我你媽媽的事兒吧,你說從來沒見過她的。”

謝遜問:“你不怕我說起來難受?”

“你不說算了。”葉馨故意掙扎着要坐起來。

謝遜的雙臂更用力了:“我說了,你永遠不要跑好不好?”葉馨沒說話,只是擡起頭盯着謝遜的眼睛,那雙眼裡有着渴望和柔情無限,葉馨險些就要答應他了。

“其實,我有什麼權力這樣要求?”謝遜嘆了一聲,“我的事情很簡單,我媽媽生下我不久,就離開了家,後來再也沒出現過。”謝遜顯然故意輕描淡寫。

“但你還是有很好的條件,我們的同學裡,有幾個能有機會學到鋼琴呢?”葉馨感覺謝遜仍是在迴避着這個話題,便繞了開去。

“好的條件並不代表快樂。我說這個幹嗎?反正我混到這麼大了,還抱着我喜歡的姑娘,此生何求?”

“我看你是三句話不離無恥。別忘了說,你還有那個青梅竹馬、很‘酷’的親密朋友呢。我看你挺幸福的。他叫什麼名字?”

“厲志揚。那是你沒見到我和他打架的時候。”

“即便是恩愛的夫妻也有吵嘴的時候,打是親,罵是愛。”過去半年裡,葉馨和歐陽倩常是同學們調笑的對象,她此刻將己所不欲施於謝遜,毫無負疚感。

“我因爲家庭的關係吧,從小有那麼點多愁善感。幸虧從小認識了厲志揚,一起玩耍,一起成長,生活豐富了許多。後來,上同一所中學,又考上同一所大學,還在一個班,這樣的朋友,也確實百年不遇。”

“看來你們不但有感情,還有緣分……雖說你們是兩個毛頭孩子,這樣講聽上去似乎有些彆扭,但事實上不是嗎?”葉馨嘖嘖稱奇,開始認真起來。

“談不上什麼緣分,比如說,只要大家讀書都努力些,考上同一所大學真的是天方夜譚嗎?不見得。何況有時候,朋友好到一定程度,感情上也會成爲一種負累。”謝遜嘆了口氣。

葉馨聞言,渾身打了個機靈,立刻坐起身,冷冷說:“你說的不錯,喜新厭舊是人的天性,所以最初就該保持點距離纔好。”同時暗恨自己看錯了人。

謝遜知道葉馨產生了合乎邏輯的推想,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只好緘了口。直到葉馨的眼眶又紅了,才說:“對你,不一樣的,我……是真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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