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壬小兒,你輸了。”
似乎完全不必在意一般,姬老先生不等與葉館主與徐素瑤商量,宣判了畫作這項比試的結果。
葉館主立馬露出了笑臉。
剛剛衆人都對平陽公主的琴聲讚不絕口,這幾乎已經是宣判殊賦社琴藝勝出了。
此時姬老先生又開口說了畫藝,同樣是殊賦社勝出。
三局兩勝,豈不是說這場比試,殊賦社已經勝了?
殊賦社的多數人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也暖笑出聲。
徐素瑤一眼掃去,除卻裝模作樣的妙可兒、不動聲色的平陽公主以及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的周凌霜以外,其餘衆人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
耳邊都是笑聲,徐素瑤也慢慢露出一個笑來。
壬銘華是一個好種子,面上理智骨子裡性情,隱藏在心裡的卻是傲慢與滿不在乎。
此刻的磋磨對於他日後的發展十分重要。
並不多做停留,甚至都不去看壬銘華的反應,姬老先生接着說道:“去看看棋局如何。”
僅僅當做流程,樞雲社與殊賦社的大多數人都不關注這個結果。
而棋局本身很容易判斷勝負。
葉館主從樞雲社與殊賦社裡各挑一個人出來數棋,白子一百七十七子,勝出。
徐思銘嘴角帶着幾分苦笑,表示自己承讓。
周凌霜抿了嘴,半晌才報以一個微笑,黯然的退下了。
她明白,落第一個子時亂了心神,可徐思銘已經讓了她一子,算是扯平了,這回自己是真的輸了。
由葉館主宣佈,棋局是樞雲社勝出。
可這有什麼關係?
葉館主剛剛宣佈完,姬老先生就略帶可惜的開口道:“至於琴藝,毋庸置疑。所以,這次比試殊賦社……”
“且慢!”眼看着姬老先生真有宣佈殊賦社三局兩勝的意思,徐素瑤不得不出言打斷。
這一聲有些突兀,結果自然是不僅僅引來了姬老先生的注意,連帶着樞雲社與殊賦社數十個人都轉頭看向徐素瑤。
徐素瑤臉色微紅,隨後迅速沉了幾分急色,放緩了語氣開口道:“平陽姐姐的琴聲不可褻瀆,贏了琴藝這場比試,素瑤自然沒有異議。”
衆人面露疑惑,甚至有的人面色帶着幾分敵意:既如此,爲何還要打斷姬老先生的話?
估計姬老先生也是在壬銘華這個百年難遇的畫壇天才與這場比試的輸贏間做了很長時間的選擇、掙扎,最後才選定了壬銘華吧。
可徐素瑤不能任由姬老先生放棄其他人。
的確,壬銘華是個天才,哪怕耽誤一分一毫的時間,也可能改變他未來的命運。
可是其他學子呢?
鍾紫期的琴彈的不好嗎?
錯!
鍾紫期的琴聲彈的非常好!
可因爲聖上欽賜“天下第一曲”的牌子在那裡擋着,沒人敢說鍾紫期的琴聲更好。
更因爲邊關衆多將士一直拿這首曲子作爲精神寄託,他們也不能容忍別人說什麼曲子比雨戰更好。
深吸一口氣,徐素瑤擡起眼眸,預備與姬老先生長辯一番。
擡眼,卻捕捉到姬老先生眼底那一絲絲的期盼。
徐素瑤恍然大悟,暗罵一句老狐狸!
原來姬老先生根本沒猶豫,而是想魚與熊掌兼得——既抓住磋磨壬銘華的機會,也讓樞雲社贏這次的比試!
卻把這個難題完全丟給了徐素瑤。
騎虎難下,衆人的眼神緊盯着徐素瑤不放。
徐素瑤硬着頭皮開口道:“素瑤本不當說,可先前素瑤已經放過話,說了比試的規則,若是此時不提出來,日後不是留着話柄讓人笑罵嗎?”
“哎呀,老夫竟疏忽了!”姬老先生拍了拍額頭,萬分抱歉的說道,“素瑤,實在是你太過年輕,老夫竟忘了你也是評委之一!這人老了啊,記憶力越來越不好了——有什麼話,你快些說,興許我又忘了什麼呢!”
徐素瑤嘴角輕輕一撇,記住了姬老先生的狡詐,嘴裡已經輕輕開口說道:“素瑤先前說過,以琴爲律,引棋者落子,以畫者旁觀,將這數人畫入畫內。”
“總不能忽略了這個細節,直接以三局兩勝評出結果來吧?若是衆人無異議還好,若是日後有誰想起來,豈不是拿此事說事兒?”
葉館主面露不滿:“在場的都是頂天立地之人,誰會行這種小人之徑?”
“葉館主”,徐素瑤聲音中帶了幾分冷然,“素瑤也是爲了防患於未然,並非針對某個人或是某些人。只是素瑤曾經在路邊遇到幾名假裝寒門學子的士族子弟,從此變得小心了些而已!”
提到這個話題,葉館主立刻閉上了嘴巴。
當初若不是他稍稍提了一句,那些蠢笨卻着急趕走寒門學子的人也不會用這種爛計策。
“素瑤考慮的有道理,既如此,還是讓衆人都評一評,讓衆人都心服口服。”
姬老先生和着稀泥。
“多謝老先生體諒。”明明是姬老先生惹出來的事情,偏偏徐素瑤還得既給人收拾爛攤子,還給人道謝。
“素瑤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平陽姐姐琴聲剛響,周姑娘的棋子便落在了地上,後來更是與徐公子換了棋子的顏色,素瑤說的可對?”
周凌霜是個棋癡,若是平時,她自然會護着平陽公主,可今日她心中卻是有些怨念的,便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這已經足夠了。
徐素瑤並不在棋局上多做文章,而是又取出畫作來,細細指着其中一處又一處邊鋒轉折處說道:“剛剛素瑤就一直疑惑,這幅畫看着有些古怪。”
“這兒,這兒,這兒,這兒,還有這兒”一連指了五處,徐素瑤才說道,“這五個轉折之處由柔和便成剛健,又由剛健轉爲柔和,翻來覆去多次,素瑤敢問妙姑娘,這是你的風格,還是說你受了外界與你心態不和諧因素的影響呢?”
妙可兒能怎麼回答?
若是說自己的風格,那便是自己畫藝不精,連基本功都不會!
若是說受了外界的影響……
她心裡很清楚是受了什麼的影響。
平陽公主的琴聲激盪,自然畫的剛健。
可偏偏貴郡主婢女們柔美的身影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甚至連平陽公主的琴聲也無法做到徹底消除那些美不勝收的倩影的影響。
咬了咬脣,妙可兒正待做出選擇,卻聽徐素瑤接着說道:“是素瑤莽撞了,連姬老先生都未曾指出這一點,想必這也是一種風格了。若真是如此的話……”
徐素瑤轉頭面向平陽公主,看着她波瀾不驚的面孔,一字一頓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