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人心隔肚皮

陽光地產的高建業,是從邗州市建築總公司出來停薪,留職開始創業的,公司成立的這幾年他是非常的辛苦。

錢,當然是賺了不少。

可開銷,卻也不是個小數目。

市裡面各個部門的那些大老爺們,少拜了一個都會出事!

工商、稅務、供電局、自來水公司、道路管理處、排水排污、煤氣公司、消防、衛生、環保局、規劃局、建設局……

一個公章就代表着一個職權部門的威嚴,甭管有理沒理,是個廟就要拜、是個神仙就得供着,否則別說想要拿地開工了,公司的大門能不能正常開都是個大問題。

更別說銀行裡的那些個所謂的‘財神爺’了,稍有怠慢就能丟出個小鞋讓你穿,還不敢有丁點的抱怨和不滿的。

正月初二凌晨所發生的那案件,高建業一開始確實是慌了神的。

因此最初也就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尋摸着找cc舞廳的劉明達當個中間人跟付正義見個面、聊聊天,將事情就此抹了也就罷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給那幫子亡命徒提供地址的項目經理,被公安抓進去之後竟是發了失心瘋一般,說是得了自己的授意,這纔將付正義家庭地址提供給王大壯一干人等的,爲的就是想要讓王大壯幫自己出氣!

天可憐見啊!

他現在可是邗州城內有名有姓的大老闆了,怎麼可能會跟這種所謂的‘滅門’案有牽連?

市委的一些領導們對自己還是友善的,可他要是真要牽涉到這種刑事案件之中,那是誰都幫不上忙的。

所以他在市公安局的朋友將消息透漏出來之後,高建業就毫不猶豫的開車帶着全家躲回了鄉下的老家,想着不管怎樣也要先將老婆、孩子安頓好,別到時候自己被抓走的時候嚇着家裡人。

另外,想的比較深的高建業還想到的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真要進去了估計是熬不住審的,如果將公司的一些事情也給抖摟了出去,想必邗州城內的某些官員們真能生出‘滅口’的心思。

誠惶誠恐,在老家躲了兩天高建業這才進了縣城的電信局,打了無數個電話聯絡朋友,可還是無法確定市公安局是不是採信了那項目經理的口供,認定自己不是幕後的黑手!

一直都謹小慎微,他纔將陽光地產給做大了,年前他還雄心勃勃想這要走出邗州、放眼全國市場的,於是心裡還是堵得慌的高建業便開着車在縣城裡兜了四、五圈,這才一咬牙乾脆給市委的某個領導去了電話,請求其幫忙關心下案情進展。

結果,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更壞。

雖然劉局長並沒有透漏過多,可礙於市委領導的面子還是委婉的表示公安局不會偏聽偏信,一切都會以證據說話,絕不對會因爲某些人的誣陷,便抓人回去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可這麼一來,高建業可就越加的心裡沒底了。

年初四的這個晚上,他一個人坐在老家門口河邊,瞅着那被薄冰所覆蓋的河面思索了良久,最終還是決定要回邗州。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高建業略有些迷信,所以他相信這句話。

更何況自己創立公司以來,雖然也做了些不太道德事情,但傷天害理、爲‘國法’所不容的事情,他還真沒敢幹。

即便是去年成立的拆遷隊在拆遷過程中出了些事情,可事後他在暗地裡都全部給予了足額的補償,這讓他覺得自己還算是行得正、走得直,一橫心也就連夜趕回了邗州,第二天一早就闖進了市公安局的局長辦公室!

見高建業拎着個大旅行包闖進門來,剛坐下來的劉長和不由得也是一驚。

他從事刑偵工作多年,什麼樣的犯罪分子沒見過?

帶着成捆現金想要收買他的,帶着自制炸藥想要與自己同歸於盡的,闖進門噗通一下跪下來求情的,無論是哪種他都清楚該如何應對。

可當高建業將那一大堆的獎狀、證書掏了出來,劉長和還是愣住了。

“劉局,我高建業是個商人不假,可我從來不幹違法的事情,從公司成立伊始,區裡面、市裡面、省裡面所頒發的證書、獎狀、表彰都在這裡,我辦公室裡的錦旗、銅牌太多也太重,所以我就沒搬過來……”

揮手示意衝進來的幹警們都出去,劉長和親自給高建業泡了杯茶,然後才問他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劉局,我這裡就是因爲一件事,初二凌晨發生在付正義家裡的那案子我是丁點的牽連都沒有!人都說‘衙門口、向南開,有理無理拿錢來、沒錢有理莫進來’,可我的公司還在發展,幾個項目年後就要開工,如果真有人誣陷我將我給搞進去了,那我的公司就完蛋了,手底下幾百號人可都指望着我能讓他們可以養家餬口的,所以我想到還是直接來見您比較合適,要抓要打,給個痛快話,省的我提心吊膽拖累了公司……”

高建業的這些話,雖然是是越說越不對頭、越說越有些混賬,可劉長和不但聽明白了,他還能夠理解了。

更何況在他人過來之前,市委的領導還專門打了兩個電話過來詢問相關情況,劉長和便說。“高經理,案件目前正在審理之中,鑑於案件性質惡劣所以有些情況沒辦法告訴你。但你要相信公安機關,我們不會單憑一方之言便冒然採取措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想必這句話你應該明白!”

聽鑼聽聲,聽話聽音。

雖說劉長和的話說的隱晦,高建業懂了。

他如釋重負,很是激動的站起來,表達了對公安機關執法嚴明的信心、以及對劉局本人的感謝之後,這才收拾東西準備告辭。

王大壯的案子,目前審理下來的狀況是需要深挖的,但跟陽光地產的高建業關係倒真的不大,可劉長和記得付正義家房子便是由高建業手下的施工隊所建造的,因此被抓回來的那位項目經理才能夠知道他家的地址,所以他在將高建業送到門口時,這才又說道。“高經理啊,目前案情還不算是特別明朗,以我本人的經驗來看這案件跟你關係不大,但我還是希望你儘量不要離開邗州……”

心裡咯噔一下,高建業趕緊陪着笑問道。“劉局長,難道說……”

“沒別的意思,你呢也別想的太多、太複雜!這僅僅是個預防措施,因爲你公司的那位項目經理問題可能會比較嚴重,以後保不準還需要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這麼要求也是爲了你好,省的一時找不到人產生什麼誤會!”

本以爲自己這趟過來是將事情說清楚、雨過天晴了,可沒想到臨到離開時市局的一把手竟然留下這麼個尾巴,這就讓高建業出了市局大院坐進了車裡,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不停的抖!

氣的高建業不由得罵了兩句髒話,將車子發動回了公司,坐在辦公室裡抽了一整包煙,喝了滿滿一茶缸的濃茶,依然不是太能夠想得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先不想了!

高建業抱了箱好酒、拿了兩條好煙,出了辦公室丟進汽車的後座上,趕往了飯店。

時間因爲還早,坐進了包廂繼續思索良久,高建業覺得事情有些古怪,於是等劉明達進來他可就刻意的放低身段,很是一通恭維,這才讓板着臉的劉明達透漏出了兩個消息。

其一,是張文武頂多還有四個月就能出來。

其二,是付正義昨天晚上帶着來自於省城和京城的兩個衙內,去了他的cc舞廳,大醉。

瞅着劉明達是翹着二郎腿、叼着根菸下巴揚的高高的,高建業肺都要氣炸了,可還是擺出了委屈的模樣嚷了起來。“你說我這冤不冤啊,下面那項目經理就是負責給付正義家施工的,從東北過來的那夥歹徒是項目經理的老鄉,我這種有家有口的老實人,怎麼敢去買兇啊……”

“高總,這人心吶,是隔着肚皮的。外表光鮮可一肚子壞水的人我是見的多了……小付是我武哥的朋友,他沒出事便罷,出了事不用等武哥出來,我劉明達就會幫他出頭的!今兒晚上真是給你面子我纔來當和事佬的,以後要是再出現類似的問題,那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知道是被敲打,高建業也只好配合着,故意表現出一幅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模樣,等劉明達說完了他才藉着上廁所的功夫,又給邗州市局一朋友去了電話。

聽說付正義跟市局一把手劉長和關係不錯,還可以出入進其家門、將其老婆稱之爲‘姨’!

知道了這一點,高建業可就恍然了。

他歲邗州地頭上的混混、痞子,不怕。

可他害怕招惹到官面上的人!

於是他將這事情從頭到尾又重新梳理了一番,這才明白這次自己雖說是真的很冤枉,但也並非是不可理解!

想通了之後,高建業可就不想去面對劉明達那副嘴臉了,一個人站在飯店門口等着,見付正義那輛大切諾基停了下來,他趕忙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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