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通還在繼續……
付正義原本是不太願意跟官員們打交道的，不過齊海峰雖說最初給他的印象是不苟言笑、官架子比較大，甚至是還有些傲氣，可今天受邀過來所看到的卻是一個反應敏銳、對城市經濟發展有着一套獨特見解的學者型領導。
唯一的缺點，自然也就是他現在最大的優點：年輕！
履任時才四十一，按理說鵬城絕大多數的廳局級幹部都應該是比他要大不少。
雖說國內正在搞領導幹部‘年輕化’的試點，可眼前這位卻顯然不應該是屬於這種情況。
鵬城，改革開放的橋頭堡，國內最早建立的經濟特區，全國的資金都往這邊彙集，這才讓曾經的小漁村在短時間內就變成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城市，成爲了創業者夢想中的聖地，投機者們嚮往的樂土，打工者發家致富的目標，領導幹部們一展拳腳的大舞臺。
新的亞洲第一高樓，付正義準備將其命名爲‘飛翔’大廈，並非是他不想要繼續沿用之前的公司命名原則，而是考慮到之前圍繞着灣邊證券、佳美銀行所出現的追蹤報道，讓他覺得還是應該適當的低調些。
最起碼，不要讓外界簡單的根據各個公司的名稱，就能輕易的將他老底兒給掀開。
之前讓柯雅媛在海外設立的那幾個離岸空殼公司，就正好被拿來用上了。
付正義在觀察、在試探，齊海峰何嘗不是抱着這樣的心態而發出的邀請？
因此在談話氣氛比較融洽時，齊海峰便問道。“付老闆，你本人是【fl國際投資公司】的執行董事，但飛翔大廈的投資主體是【fly國際公司】，兩個公司之間有何關聯？”
“離岸公司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出資人的身份和背景，所以這樣的問題，我實在是沒辦法回答……”
說完端起茶盞聞了聞香，付正義這才擡起頭來笑道。“何況總投資高達六億美元的固定資產投資，也不是公司主營業務的範圍，所以最終這個項目應該會有其他投資者的加入，也許是其他的離岸公司，也許是個人，也許是其他想要進入國內的海外公司，目前還不能確定……”
對於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避重就輕，齊海峰已經有了深刻印象，知道繼續追問下去也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見時間已經不早，便說這裡纔開了一家懷石料理，味道很是不錯。
若非是受邀而來，付正義是肯定不會去吃什麼所謂的‘懷石料理’，那玩意價格又高、分量還少，而且每道菜還盛放食材的綠葉也是能夠被食用的，自認是食肉動物的付正義可真心不覺得那些樹葉能好吃。
當然，說白了這跟他前世從未吃過正宗的懷石料理，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到了地方脫鞋進屋，正坐。
穿和服的女服務員雖說一口純正的漢語，但卻是以標準的日式跪姿迎接，這裡竟是一家完全仿照日式風格的特色餐館。
見付正義盯着那服務員的背影直到其離開，齊海峰便笑着說。“這種純日式風格的料理店爲地王大廈內的餐飲業增添了新的內容，雖說服務員的‘跪式服務’引發了不少爭論，但改革開放都已經這麼多年了，服務業只要是不違背打工者的本人意願、不違背國內的風俗習慣，只要市場能夠接受，作爲政府部門我們也不好過多的干涉……”
付正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哦？正真的懷石料理可是日本餐飲業的精華體現，跪式服務也好，裝修風格也罷，最終決定其是否正宗，還是要看一會送上來的都是些什麼……”
齊海峰也沒有來過這裡，不過這家懷石料理店開業以來很是引起了不少的爭論。
華夏傳統，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沒有有要跪食客的，因此齊海峰今天特意邀請付正義過來，也就是打着來看看實際情況的念頭，如果真的發現這店鋪有逼迫員工的跡象，那自然是需要狠狠處理的。
粗磁之盛器，細瓷之碗碟，就連漆器托盤都宛如是藝術品一般。
端上來的那一湯三菜，單是賣相便已經能夠令人食慾大開，只不過那份量，付正義就只能是呵呵了……
清酒是否正宗，付正義不清楚。
不過每道菜都是擺在樹葉上的懷石料理標準，倒是沒有因爲進入了國內而偷工減料，不過碗碟裡的都是些大桑葉，付正義也就不準備依照前世所瞭解過的‘懷石料理’將這些養蠶的玩意兒塞進肚子。
更何況，他見齊海峰對於這些樹葉也沒有去吃的跡象，自然也就不會去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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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祥和、清淡的風格是懷石料理的主題，但最後的甜點並非是由初始的那服務員端進來，換成了一個身穿牛仔褲、短背心的年輕女孩。
將甜點先給付正義擺好，年輕女孩這才轉過臉衝着齊海峰笑了起來。“鵬城的父母官齊市長大駕光臨、可是讓小女子大吃一驚呀，所以親自動手做了兩份甜點送上來算是賠禮啦！”
這年輕女孩之前就是刻意揹着身進來的，所以直到她將那甜點擺在齊海峰的面前，他纔看清到了這年輕女孩的容貌，聽對方這麼一說可就苦笑了起來。“元媛？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
年輕女孩笑着拿起了擺在桌邊的那瓶清酒，給自己斟滿一杯便轉過臉看着付正義，等着齊海峰的介紹。
“這位是即將接手福田那棟大樓的外資公司的執行董事付正義，這位是我導師的小女兒元媛，元朝的遠，名媛的媛……”
明白齊海峰這這麼說是不想讓自己有所誤解，付正義端起酒杯喝了一個，可就詢問齊海峰的導師是哪位？
齊海峰自嘲般的笑了笑道。“讀研時我在交大，師從交大物理系的博導元鎮海教授，可惜年輕時容易衝動，腦子一熱就響應了國家的號召去西藏援建了，之後莫名其妙的就這麼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現在，有時候感覺上還不如留校做學問舒服，更不會如現在這般的辛苦和疲憊……”
付正義記得柯雅媛所收集到的資料表明，齊海峰援藏時因爲救了幾個牧民而紅極一時，之後便順利的進入了官場，自身的能力也有、理論基礎也比較紮實，於是得了上面某個領導的賞識便被推動了一下，十多年就讓他成爲了鵬城市最年輕的領導幹部，前途一片光明！
跟齊海峰鬧騰完之後，年輕女孩元媛可就轉過臉衝着付正義不滿道。“你到底懂不懂懷石料理啊？正宗的懷石料理的起源是因爲僧人飢餓難耐抱着石頭抵擋，相當於就是我們國內所說的寺院中僧侶們的粗茶淡飯，古代食物緊缺，因此每一道菜都務求精緻……”
聽到這裡付正義終於忍不住了，搖了搖頭道。“你這就是標準的以訛傳訛，懷石料理不是這麼來的……”
“是我清楚還是你清楚啊？”年輕女孩元媛似乎被氣的不輕，可她瞄了一眼齊海峰見他沒有制止自己的意思，於是鼓着臉、眼珠一轉便主動挑釁道。“好吧，如果你能說出懷石料理的真正起源，那以後你帶人過來吃飯全部免單，如何？”
跟一個小女孩計較，實在是沒什麼意思。
不過他見齊海峰正饒有興趣的瞅着自己，付正義想了想便說。“懷石料理的名稱由來，其實是來自於老子所著《道德經》的“是以聖人被褐懷玉”一句。被褐懷玉，被褐者，薄外；懷玉者，厚內。表面粗糙破落，而內心則懷抱美玉。忽略外在而強調內在的價值，這種理念與日本茶道精神完全吻合。其內在含義便是說不刻意突出裝飾和外表、強調事物質樸的內在，並且能夠經歷時間考驗的本質的美……”
付正義的引經據典，當場就將年輕女孩元媛給鎮懵了，齊海峰也是大感詫異。
門外則響起了鼓掌聲，跟着一個滿頭白髮、精神矍鑠的老頭便走了進來，瞅着付正義便喜道。“不容易、不容易啊！竟然能知道這麼多，你是學中文的吧？”
付正義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齊海峰便一臉愕然的站了起來。“導師？您怎麼會在這裡？”
滿頭白髮的老頭轉過臉一看，雙眼眯縫起來思索片刻便愣住了。“海峰？是你？”
“是我、是我啊！”一個箭步衝了過去，齊海峰握住老頭的手仔細打量了片刻，這才感慨道。“導師，您還是跟以前一樣，根本就沒有什麼變化啊……”
滿頭白髮的老頭笑道。“海峰啊，你可是變了！假話、套話是張嘴就來，我這都已經是奔古稀之年去的人了，要是真沒變化可不成了老妖怪？”
年輕女孩元媛見沒人理會自己，撅着嘴抱住了滿頭白髮的老頭胳膊，指着付正義便抱怨了起來。“外公！外公！有人正欺負你家外孫女呢，您就不能先幫幫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