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你是誰?”

葉清朗生日的時候,我曾送過他兩顆袖釦當生日禮物。我當初在猜想左旋身份的時候,隱約有什麼被我遺漏了,現在想來,便是這樣了。人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過左旋或許是某個我認識的人,卻從未想過,他和葉清朗有關!

但是兩顆袖釦也未必就能證明一切!如果是葉清朗,他爲什麼要用左旋的身份關注我?

他看完了手機迴轉身來,見我蹲在地上,問我是不是累了。

我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站起來,一面以出其不易抓向他的面門。

我抓住了口罩的一邊,恍如慢動作一般,側臉已現出輪廓。

他的反應十分靈敏,抓住我的手繞過頭頂逼得我轉了一圈,再面對面的時候,抓落的口罩重新被戴上。

“你是誰?”我聽見顫抖的問。

“找到人了,我送你回去。”左旋很鎮定,率先跨上了摩托車。

我咬着脣站在原地,負氣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誰?爲什麼關心我?爲什麼對我好?爲什麼喜歡我?爲什麼大年夜跑來陪我?”

我質問他,一聲一聲。我其實已然有了答案,但是他不承認,我拿他沒轍。

“送你回去!”他的聲音裡藏了絲疲憊。

“你不說,我就不回去!”我很想直接叫他葉清朗,但卻仍然不敢叫出口。

他不再理會我,徑直撥了電話:“葉如依在xx會所門口。”

“我還有事,先走了。”摩托車轟的一聲眨眼就消失在了拐角處。

我不懂,真的不懂。或者他並非葉清朗,只是有着和他一樣的袖釦?這種袖釦不算常見,卻也並非僅此一對。我今晚觸碰了他不願示人的一面,他惱我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當場給徐盛志打了電話。周小茼說,那天晚上她通知了左旋,那麼徐盛志接到的消息,會是左旋給他的?不,之前葉清朗曾和曾進、趙艇說過,徐盛志都查不出左旋的身份,也就是說,左旋不可能在徐盛志面前暴露身份……

“小葉子?”徐盛志那邊有點吵,很快換了安靜的地方:“聽說你和小嶽回了沐市,這是要訂親的節奏啊,恭喜啦。”

我徑直髮問:“那天台球會所鬧事,誰通知你來的?”

“葉三啊。他小子一聽說小姑姑有難,急得跟什麼似的。”徐盛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可即便如此,也無法斷定兩人就是同一人。左旋無法抽身,通知了葉清朗,葉清朗再找的徐盛志,也完全說得通。

我又給姜意洲打電話,除了他之外,也許再無人知道左旋的另一個身份。

可是,姜意洲朝左旋開過槍,他必定不希望左旋再活着。我電話撥出去立即又被掛斷,我不能找姜意洲。

我決定詐一詐左旋!

電話響了數十秒,那邊接了起來。他沒有出聲,只能聽見冬夜裡呼呼的風聲。

“葉清朗!”我打的是和左旋時常聯繫的號碼,叫的卻是葉清朗的名字。我故意混淆他的視聽,一個人扮演着兩個身份,很容易錯亂。

那邊沉默。我摸着口袋裡的袖釦,哽得說不出話來。我不願意承認他是葉清朗,是因爲我害怕自己弄錯了一些事,害怕我誤解了他,害怕辜負了他的情深。

“我看到袖釦了!”我哽咽了問:“你爲什麼要這樣?”

“左旋是你,葉清朗也是你!”我把自己的猜測一股腦兒盡數吐個痛快:“五年前在宣夜你受了傷,我回到家你生我氣,我額頭撞到你身上,有血漬!你第二天賴牀,說是感冒;三年前,你替醉風堂肅清任超雲,受重傷去國外療養,騙我說有項目在國外,瘦了一圈回來;醉風堂冬至夜宴,你原本不打算出席,爲了我纔去的吧?三年前的跨年夜,你提出讓我當你女朋友,只見過三次面,怎麼可能提出這種要求?”

後面我說不下去了。後來他爲了替我報仇,除了七爺,被姜意洲打下清江,那些都是沉沉的,我欠他的,可他本不愛我……

“你根本就不愛我,爲什麼每件事都要做得驚天動地,非我不可?讓我傻傻的陷進去,讓我以爲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可以依靠,可結果,卻把我推進深淵!”

“你接近我,無非是爲了秦無霜!左旋的身份早早就可以拋棄,你爲什麼還要用那個身份再來欺騙我一次?”

“葉清朗,你混蛋!”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異常狼狽。

有道頎長的身影自拐角處轉出,仍然是方纔那一身裝扮,臉上毫無遮擋,正是葉清朗。

我淚眼朦朧的看着他,虧我在十幾分鍾前還和他說對不起,這句對不起,本是他欠我!

“誰和你說過秦無霜?”他的聲音很冰冷,我近乎絕望,原本那升騰起的愛與恨的交織,瞬間就被他這句話掐斷,我跌進谷底,與他清冷的眸子對視。

“誰和你說過她?”他重複了一遍,靠近了一步。

“難道不是麼?你愛而不得,忘而不能。哪怕在和我最甜蜜的時候,也還是把我一人丟在異國他鄉的酒店裡,去和她見面!”

我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現在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沒有半點意義。

他眸子黯了黯:“那次我的確見過她!乖,告訴我,是誰和你說的?”他的聲音放柔了些,已然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一擡手便能觸碰到的距離。

“是孟傾嗎?”他以前從不直呼她的名字,或者叫傾傾,或者叫老六。今天很奇怪,他猜中了,眼底裡還留着那抹戾色。

“至少她沒有說錯。葉清朗,我好容易要把你忘記,你爲什麼……唔……”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說不過別人就強吻?

他攬着我的腰,狠狠的蹂躪我的脣畔,最後嘶啞的聲音響在我耳邊:“不許你忘了我!我不許!”

“你憑什麼不許?就因爲我爸侵犯過你最愛的人?你害了他還不夠,還想把我也拉進你報復的陣營?”

葉清朗揉着太陽穴:“我害了楊伯伯?嗯?”他握着我雙肩的手垂落下來,一拳擊在牆柱上,手機飛快的撥了號,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在市區,見一面吧。”

他揚了揚手機:“孟傾很快就到。葉如依,你是豬腦子嗎?”

他要找孟傾對質,那就對質好了。我爸出事之前,葉清朗採訪過他。田信元說,田武出事之前也見過葉清朗,孟傾說徐盛志給過她秦無霜早年的消息,邏輯嚴密,我絲毫反駁不得。

佟嶽比孟傾早到,看見我和葉清朗,略微驚訝:“三哥也在。”

葉清朗臉色很不好,只微微點了頭便轉向拐角處,不多時便騎了摩托車出來,方纔他並沒有真正離開。

佟嶽見我表情不對,過來拉了我的手道:“出了什麼事?”

我搖頭,跟着他往葉宅的車走去。

手被葉清朗抓住:“葉如依,你不聽聽真實的答案麼?”

佟嶽牽着我另一隻手,疑惑的看着我。我被兩相拉扯,原則上說,是該聽聽葉清朗怎麼說,可如果是我誤會了他呢?

“有事情,說開了比較好。”佟嶽勸我,攬着我的肩道:“別怕,我在這裡。”

每個人都迫我面對,我想當鴕鳥卻當不成了。

因着晚飯還沒吃,葉清朗找了家餐廳,我坐在佟嶽旁邊,葉清朗只隔着幾個位置看我,手無意識的敲打着桌子的邊沿。

孟傾倒得也快,笑着進了包間,看見我和佟嶽,稍微愣了愣,打過招呼在葉清朗身旁落了坐。

氣氛很古怪,佟嶽只顧着替我夾菜,並不關注其他。葉清朗沒怎麼吃,擱了筷子,問孟傾吃過了沒有。

孟傾試圖打破這古怪的氣氛,開玩笑說自己在減肥。

葉清朗道:“也好。那就先不吃了。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孟傾還維持着笑臉,只是看上去略微僵硬:“三哥,你這麼嚴肅,會嚇到我的。”

“這件事,關係到人命!你說該不該嚴肅?”葉清朗在商場上呆慣了,每一句話都是一個深入,就只是微微上揚的語調,卻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他的話,佟嶽倒並不太關注,仍舊替我佈菜:“多吃點,我喜歡肉嘟嘟的,抱着有手感。”

葉清朗不易察覺的掃了我一眼,我順着佟嶽的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把飯菜都含進嘴裡。

孟傾仍舊維持着笑容:“你們剛剛在聊什麼?怎麼會扯到人命?如依,你跟三哥說什麼了嗎?”孟傾倒有兩把刷子,先把火引到我身上來。

“如依說,我和她父親的死有關係。我想聽聽你怎麼說。”葉清朗打斷她,一雙眸子清冷清冷的,聲音也不帶一絲情感。

孟傾也笑了:“三哥,既是如依說的,自是問如依了,三哥問我,好沒道理。”

“是麼?那今天的事,你又有何道理?”葉清朗把手機丟過去,我們都看不清手機裡在播放的是什麼。但孟傾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