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葉清朗爬窗進來了，他也不看看這裡十幾樓，摔下去會不得了。不過倒是我白擔心了，依着他的身手，之前抱着我還可以躍下八樓，必定不會有事。
我伸手摸索着牀頭櫃，撈到一盞燈，便要擲出去，但燈太重，又連着線，我的“暴行”沒能成功實施，只得轉而抓了個枕頭扔過去。
葉清朗接住枕頭，不敢太靠近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心煩氣燥，撐着一口氣坐起來瞪着他：“葉清朗，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眸光復雜，不再執着於吃不吃飯的問題，估計被我突然嘔吐給嚇到了，問我是不是還不舒服？
好一份關心！我沒好氣：“死不了。”
葉清朗說，你不舒服的話就先休息，想吃什麼告訴我。
我重又閉上了眼睛，聽見他在處理我砸碎的水杯，又倒了杯水放在牀頭櫃，這才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那一下的嘔吐過去，便又好多了。我漱了口重新躺下去，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
卻是被餓醒的，我爬起來找吃的。
客廳裡還點着燈，暖燈下，葉清朗一身家居服，正拿了個什麼東西在看，眉頭微微鎖着，嘴角卻是微微揚着的，這樣矛盾的心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聽見房門響，立即便站了起來：“餓了嗎？想吃什麼？”
他守在這裡，就爲了問我吃什麼嗎？
我忽略他，往餐廳走。這會兒似乎只有泡麪是最方便快捷且解餓的。
我纔剛拿起一盒泡麪要拆包裝，便被他劈手奪了過去：“泡麪沒有營養，你現在不能吃這個。”
呵，真好笑，他以爲我們不能在一起，他以爲傷了我後，我恨着他後，還能和他當家人，還能享受他給予家人關心與體貼？
我沒有說話，只固執的盯着他手裡的杯面。他被我的目光逼得退了一步：“那就吃這一次！”說着便打開了包裝泡上，他坐在餐桌前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捧了杯麪回房，他在後面緊緊的跟着，因着杯麪太燙，我騰不出手來關房門，他徑直跟進來，倚着門望着我，嘴角便又是微微揚着的，目光裡滿是寵溺。
我覺得他的模樣太詭異，徑直問道：“還有什麼事？”
葉清朗搖頭，卻並不離開。我餓得很，也就不曾理他。
一碗杯麪下去，總算胃裡稍稍有點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吃得急，才吃完便又覺得不適，一股腦兒將泡麪吐了個乾淨。我不住的打着冷噤，暗想着明天得去醫院看看。
葉清朗一直跟在身旁，我沒有力氣再趕他，只得由得他扶着我自洗手間出來，又接過杯子漱了口，才就着他拿過來的枕頭半靠着喘息。
葉清朗也在牀沿坐下，眸子裡有抹心疼。
我已然吐成了這樣，他竟然沒有要我去醫院，也着實詭異。我不想理他，索性閉目養神。
他也並不打擾我，便就那麼安靜的坐着。
天亮的時候，我是在他的臂彎裡醒過來的。他的眸子溫柔如水，低低的跟我道早安。
我一時又怔忡着，半晌纔回過神。
我想我們之間一直都沒能好好的一次說個清楚，所以纔給了他這樣的錯覺。今天，有必要一次說清楚。
“葉清朗”我叫他的全名，他單手枕着，面向着我，很認真的要聽我說話。
我已然坐起，徑直道：“葉清朗，我是真的愛過你的。當然，是愛過！”從十四歲到二十歲，六年來，我從來只把你一個人放在心上。”
“那天我從武夷山回來，滿懷着即將見到你的迫切希望，特地還買了一盆水仙回來，卻在進門的時候看見秦無霜的靴。我對於秦無相的介意，你一直都知道。你說過，很多人都是因爲你猜我，我猜你而錯過彼此的，我想或者她只是來家裡做客，或者是來取一些她的東西。我哪怕再介意，也願意相信你。我聽見的卻是你們的喘息！”
我閉了眼睛，那種痛，回憶一次便像被凌遲了一次。“我還是選擇相信你的。我回頭看着你，希望你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你只是一個人在看成人片！你爲什麼不解釋？哪怕騙我都不願意！”
“那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我記得自己對你胡攪蠻纏。我一直知道你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我卑鄙的想，如果我誘惑成功，我成了你的女人，哪怕出於責任，你也不會拋棄我！我什麼都不介意了，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說，你要搬出去，你說左右要替秦無霜置一個住處。”我努力忍住哽咽才能繼續說下去：“你對秦無霜舊情難忘，而我，你卻因着你爸爸的所作所爲無顏以對。你選擇他們拋棄我，我認了！但是，你爲什麼還要跑到t市來，爲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爲什麼還要裝作對我很好？”
“如果是我們一直沒有正式的說分手，讓你覺得，腳踩兩條船是一件很有意思，而我也能接受的事，那我今天就鄭重的和你說一次：葉清朗，我們分手了！我現在的狀態是，很不想見到你！希望你還我一個清靜的空間。”
“我不分手！”葉清朗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他也坐起來，和我面對面。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灑進來，映在他剛毅且棱角鮮明的臉上，顯得他態度異常堅定。
“之前是我錯了！我讓邱淨查楊伯伯的案子，卻得到我不敢接受的答案，一剎那間，我很迷惘。但我更怕你夾在中間爲難。爲了楊伯伯的案子，你堅持了這麼多年。如果你知道和我爸有關，你一定會很痛苦。我知道你愛我，但你一定狠不下心放開我，與其讓你爲難，倒不如我替你做出決定！恨會更簡單。”
“我現在知道錯了！如依，是我錯了！我至少該和你商量一聲，至少該聽聽你的意見，而不是一個人做了決定。看見你痛苦傷心，我比誰都心疼。”
“我和無霜，早在她出國的那時起，便已經都成了過去。那天都是誤會，我並沒有和她怎麼樣。那天她一直在秦家。我借了她的靴子和衣服，在接到你要回來的電話時，便算準了時間準備了片，製造那些聲音。”
“我看見你坐在路邊哭，看着你跟姜意洲走，我的心像碎了一樣。我看見你連一粒鈕釦都不留給我，搬離得那樣絕決，我就恨不得抽自己好幾個耳光。我和我爸談過一次，我恨他讓我們處在這樣的境地。但歸根結底，都是我不好。如依，我答應你，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會和你並肩在一起，不會再犯這次一樣的錯誤，將你拋下獨自面對。”
葉清朗說了很長的一段話。我聽見他說和秦無霜之間什麼都沒有，聽見他說借了她的衣物，也想起那天秦小朵出嫁之時，秦無霜和我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可到了今天，一切都晚了好嗎？
受到的傷害不是兩句解釋，以爲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就恢復原樣，我的復原能力沒有那麼好，更何況，傷在心底裡，而如今的角色掉換過來了，葉清朗，他該選擇我，還是選擇他爸，於他而言，不也是兩難麼？何況，我不會就此罷休，我對葉勤英實施報復之後，於葉清朗，不也是一重傷害？
終歸，回不到從前。
我搖頭：“不需要了。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一個人也能走過去。”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葉清朗道：“我會等你想通。我爸那邊，我會勸他去自首。”
上一次我誤會了他，我說需要時間，他給了我時間，我們和好。而這次，卻絕對不是那樣簡單的事。葉勤英怎麼可能聽他的話去自首？即便他要去，爲了葉家的聲譽，葉爺爺也必定不會坐視。
我今天說這樣長的一段話，就是爲了和葉清朗說清楚，我們之間分手了。即便沒有秦無霜，也不去從前！
“不用了葉清朗，除非時間可以倒流！”
如果時間倒流，在他傷我之前，他這樣和我坦白，或許我們之間會不一樣吧？或許我會爲了愛他，會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祈禱父親在天之靈的祝福。
時間怎麼可能倒流？
我打算去上學，自客廳的茶几上拿了眼鏡，一眼便瞟見了昨晚葉清朗拿在手裡的那個東西，由於是倒着的，我辯認了一番上面的字跡，腦子裡轟的一聲，那三個字像是炸彈在我大腦裡炸開——“驗孕棒”！
我沒有用過這東西，但沒有吃過豬肉到底看過豬跑，電視劇裡這樣的情節也不少，我怔怔的站在那裡，連一步都移動不了。
葉清朗說要送我去學校，便也在我身側站定。
“測測看。”他把驗孕棒遞給我。我像避燙手山芋一般避之不及。擡眼望着他，忽然發現他的面容變得陌生。
他對我說的那番話，有幾分真？他要和我在一起，不過是爲了這個有可能存在的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