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被江以湛牽着的虞秋總試着去抽自己的手, 奈何抽不出, 便問道:“王爺如何想到要帶我出去玩?”

江以湛只道:“你不是性子野?滿足你。”

“呃……”

他們出來便遇到因爲不甘心而還沒有離開的張妙傾, 張妙傾見到手牽手的他們,下意識欲發怒,卻在想到祖母的話後,不得不軟和地喚了聲:“江哥哥。”

江以湛沒理她,只牽着虞秋往西走。

“江哥哥!”張妙傾再喚仍得不到他的搭理,便想上去拉住他, 可知道他太過分, 自己奈何不了他, 便不得不忍下去, 只在原地跺腳。

她想到懿旨的事,不懂爲何還沒下來。

她忍着滿腔嫉妒看着兩人越走越遠後,便決定再去趟皇宮, 於是上了馬車也離去, 直接往皇宮的方向去。

身在宮中的馮皇后亦是煩心得很, 不過只是道賜婚懿旨, 卻是未想會被太后給攔截,偏偏皇上得知此事後, 還道是她的不對。她正是想着待外甥女過來,該如何解釋時,宮女便進來通報說是張姑娘過來了, 她便只能嘆氣。

張妙傾見到馮皇后, 就立刻歡喜地過去喚道:“姨母。”

馮皇后瞧到外甥女這模樣, 又怎能看不出這丫頭眼裡的期待,她朝其伸手:“過來,姨母與你好生聊聊。”

張妙傾因馮皇后的神情,忽然覺得有些不安,她緩緩過去坐下。

馮皇后執起她的手,柔聲道:“妙傾啊!那堇寧王,還是別要了吧?”

張妙傾怔怔地問道:“爲什麼?”她的眼睛下意識地就紅了。

馮皇后嘆道:“這懿旨本在堇寧王回來之時,立即就下了,奈何卻被太后給攔了去,皇上知道後,還把姨母給數了頓。”她始終不覺得一個堇寧王有何顧忌的,偏偏她被那兩位給壓着,又能如何。

張妙傾的眼淚馬上落了下來:“爲什麼會這樣?我嫁給江哥哥不好嗎?”

馮皇后道:“此事有些複雜。”

“所以姨母也沒辦法?”之前被江哥哥百般欺負,百般傷心,她能忍下,就是因知道自己一定會嫁給江哥哥,一定會揚眉吐氣,將所有的一切都從虞秋身上討回來。

可現在她感覺仿若天塌了。

馮皇后見她如此,自然心疼,就哄道:“既然他不喜歡你,哪能值得你如此,就不要了,嗯?嫁人啊!還是要嫁給喜歡自己的,才能被寵着,乖。”

張妙傾哭道:“可我就喜歡他,喜歡好久了,我一直覺得能嫁給他的。”

馮皇后拿着帕子親自給她拭淚:“不是每個人都能嫁給喜歡的。”

張妙傾拉着馮皇后的手,哭得哽咽:“姨母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馮皇后搖頭:“皇上放了話,不讓姨母插手堇寧王的婚事。”

張妙傾的臉白了,想到江哥哥對他的絕情,如果姨母都無能爲力,她又當如何?爲什麼都要阻礙她嫁給江哥哥?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日她在馮皇后這裡哭了許久,最後只能失魂落魄地離去。

回到張府張老夫人那裡,張老夫人見她彷彿丟了魂似的,心裡咯噔了下,立刻起身快步過來:“妙傾這是怎麼了?”

張妙傾抱住張老夫人陡然放聲大哭:“懿旨被太后攔了,祖母該怎麼辦?”

“被攔了?”張老夫人其實也並不驚訝,當她發現懿旨遲遲沒下來,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妙,未想真有阻礙。

張妙傾嗚嗚咽咽地哭道:“就連皇上都不讓姨母插手此事。”

張老夫人聞言能猜到原因,便輕拍着孫女的背部嘆氣:“好了好了,讓祖母再想想怎麼辦。”張妙傾昨日被江以湛推倒之事,她自然有知道,照此情形看來,若沒有上頭壓着,她們便極難控制得了江以湛。

張妙傾拉緊張老夫人:“姨母竟然勸我放棄,可我不想放棄,祖母,你一定要幫我,無論如何都要幫我。”

張老夫人見她哭得這般傷心,心裡對江以湛與虞秋的怨怒更勝。她的一雙老眼便眯了起來,琢磨了會,便道:“既然事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因爲那虞秋,那我們便毀了那虞秋。”

張妙傾立刻問道:“如何毀了她?”

張老夫人道:“祖母可以弄到一種最烈性的媚藥,我們便讓她服用那藥失去理智,在衆目睽睽之下發作。”

“這……”張妙傾問道,“是怎樣的發作?”終究年紀還小。

張老夫人道:“你到時就知道了,足夠毀了她。”

張妙傾抹了下淚,突然期待起來。

頗爲熱鬧的街上,江以湛仍舊牽着虞秋緩緩前行着,以他所說的,他這是在帶她逛街。她已經試了多次,都沒能成功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便只能承受着周圍人各色的目光,由他拉着,繼續這所謂的,能尷尬到讓她頭皮發麻的逛街。

她瞧了瞧身側一直沉默的男人,終於不由道:“我們已經逛了很久。”

江以湛似乎在出神,聽到她的聲音纔回神,便側頭看着她,問道:“累了?”

虞秋壓下怪異的感覺,點了下頭。

其實她很想說,逛街不是這樣逛的,明明是她平時做着會覺得很愉快的事情,到他這裡卻變成這副樣子。

江以湛默了會,道:“那我們去雅坊歇歇。”

“哦!”只要不和他手牽手在衆目下不停走就行。

雅坊就在前頭不遠,他們繼續前行,忽然江以湛似意識到什麼,轉頭擡眸看去,便見到一家酒樓的二樓上,正負手立於邊上的楚惜,四目相對間,他眼裡溫度降低。

楚惜朝他頷首以示招呼。

虞秋感覺到江以湛身上的氣息似乎冷了些,便問:“王爺怎麼了?”

江以湛收回目光,只道:“沒什麼。”語氣不大好。

什麼嘛?

虞秋心裡暗暗嘀咕,只覺他就是個善變的傢伙。

楚惜看着他們牽手漸行漸遠,似乎已是一對恩愛伴侶的模樣,眼裡的那點溫和消去,也變得面無表情起來,負於身後的拳頭突然握起。

旁邊的尹陌燁見他如此,便問道:“可是後悔了?”

楚惜承認:“確實後悔了。”

他向來不認爲兒女私情在自己心裡是不可或缺的,所以發現虞秋有用,他便連她也利用,只爲達到自己的目的。他也從不認爲自己會後悔,可隨着發現她離他越來越遠,離江以湛越來越近時,他卻感覺極爲不適,甚至是難以忍受。尤其是一次次親眼目睹她與江以湛在一起,他竟會有想撕了江以湛的衝動。

他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既然感覺如此鮮明,自然會認。

尹陌燁搖頭嘆道:“就知會有這一天,你太自負了。”

楚惜仍看着虞秋已經離遠的背影,未語。

尹陌燁繼續道:“好在你們分開並沒多久,她不見得有完全忘記你,你可以試着把她哄回來,免得時間一長,倒真無法挽回。”

楚惜眸色微動,似乎是在琢磨此事。

虞秋跟着江以湛再次踏入雅坊,大堂內有更多人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惹得虞秋也更加不自在,便再試着想抽出被江以湛握住的手。江以湛低頭看了她一眼,眸色一暗,卻是反而更固執地握緊她。

幾乎被他握疼的虞秋不得不撇着嘴作罷。

他們步入後面時,恰見霍淩淮走來,他身旁還有另一丰標不凡的華服男子,二人正在說些什麼,因見到江以湛,便停下話頭。直到靠近,先出聲的是那華服男子:“堇寧王這是……”他的目光落在虞秋身上,眸露驚豔。

虞秋不喜這一看就知是身居高位的貴人看自己的目光,讓她覺得有壓迫感,便下意識往江以湛身後挪了些。

江以湛眼裡有了冷意,明顯比虞秋更不喜這人眼神。

霍淩淮見江以湛對虞秋的佔有慾到了連讓人多看一眼都不準的地步,哪怕對方是孝樂帝的同胞兄弟沂親王霍泉,便頗有深意地微勾了下脣,倒是未多語,明顯有看戲的意思。

霍泉仿若看不到江以湛的態度不對,只繼續道:“倒沒想到堇寧王也會有近女色的一天,本王還以爲你對女人不感興趣,原來只是眼光高啊!”

江以湛只淡應了聲:“嗯。”

見對方如此不給面子,霍泉便突然也失了與對方多言的興致,只道:“看來堇寧王不喜被人打擾與美人共度,本王便告辭。”言罷他作了個揖,再看了美人一眼後,越過他們離去,身上的氣勢明顯冷了些。

霍淩淮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只朝江以湛頷首後,便也離去。

虞秋無意中近距離看到霍淩淮那張英俊完美的臉,忽然微愣,便轉過頭看着對方的背影,她莫名覺得他長得有些眼熟。

這時她耳邊響起江以湛冷然的聲音:“你在看什麼?”

聽到這聲音,虞秋看向他不悅的模樣,下意識趕緊解釋道:“我只是突然覺得暮王長得有些眼熟。”

江以湛輕哼了聲,拉着她繼續往前走。

虞秋不是個喜歡多想的人,見想不出來究竟爲何覺得暮王長得眼熟,便欣賞起周遭的美景,後來她發現王爺似乎要帶她去武場。她知道他就對武類的活動感興趣,便隨着他。

他們到武場時,正有兩人在比劍。

虞秋被江以湛牽着往西面亭下走去時,恰見到其中一人的劍刺中另一人的胳膊,抽出時帶出一片鮮血,劃出一個弧度,因日頭大,那鮮血在空中紅得尤其鮮亮,甚至刺眼,虞秋見了,身子僵住。

江以湛見她明顯被嚇到,便將她拉到自己懷裡抱着,沒讓她再去看那邊。

血腥的一幕來得太突然,虞秋確實被嚇到,但又瞬間因江以湛的舉動而愣住,她在他懷裡擡頭看着他,不解地喚了聲:“王爺?”

江以湛低頭問她:“可還好?”

虞秋怔怔地點頭:“還好。”

與尹陌燁並行過來的楚惜恰見到兩人似乎挺恩愛的一幕,眼眸隱約微眯了下,便在微頓後,走過去行禮:“楚某見過王爺,很巧,能再遇到。”

江以湛喜歡抱着虞秋的滋味,正不由試着貼近她的脖頸聞一聞她身上令他着迷的氣息,未想突然聽到情敵讓他掃興的聲音,便收起情緒。他掩下眸底寒芒,放開虞秋,意味不明地對楚惜道:“確實巧,巧到我不由以爲你故意跟過來的。”話語間,他又強制握住虞秋的手。

虞秋見到楚惜,便心情不大好地低下頭。

楚惜有注意到虞秋的異樣,他或許該慶幸,她會如此,是因爲她心裡還有他。他默了會,便對江以湛道:“楚某突然想找人比劍,便就過來了,不知王爺可有興趣比試比試?”

江以湛只道:“我們逛了許久,頗累,去坐坐。”言罷他就牽着虞秋走開。

楚惜看着二人的背影,見他們從亭中坐下,便邁步去了武場中央。

虞秋坐下就捶起自己逛到開始痠痛的腿,後來不經意注意到楚惜取了把劍在武場與人比試起來,而與他比試的人竟然是尹陌燁,如此便足見尹陌燁也是會武功的,她不由驚訝起。

江以湛見她在看楚惜他們,便沉了臉:“不許看。”

虞秋乖乖應下:“哦!”

楚惜在江湖中是一等一的高手,其劍法自然精妙,虛虛實實,飄忽不定中蘊含着柔剛並濟的凌厲。看得出來尹陌燁的劍法亦是極好,但在楚惜的招式下,卻總能被輕易剋制住,令觀看者拍手叫絕。許多人明顯沒想到常悅書院的先生,不僅有江海之學,還會劍法。

聽到聲音的虞秋便下意識再看過去,這一看,便令她忽愣。

因爲楚惜與尹陌燁的比試並沒有像剛纔那兩人一樣動真格,他們看着倒像是一起配合着舞劍。這極爲熟悉的一幕,不由讓虞秋想起兩年前她與娘被趕出虞家時,初被楚惜收留的時候,他便也讓尹陌燁陪着他舞劍給她看,只爲討她高興。

她突然失去家,自然極爲難過,那時楚惜真的在盡全力哄着她。

因爲她哥生前就喜歡劍法,哥不在以後,她便也突然喜歡起看舞劍,所以那時楚惜便時常舞劍給她看,讓她漸漸拋去不開心,甚至是讓他走入自己心中。

她心中突然感覺不是滋味,曾經她以爲楚惜是在她面前現學現賣,其實只會些舞劍的花招,如今才知道,他是真的會武功,會劍法。

她還真是個從頭到尾就在被人欺騙的傻子。

一旁的江以湛清楚地注意到楚惜這是在有意舞劍給虞秋看,更清楚地知道虞秋這是分明被真的勾起回憶,他一張臉陡寒,便伸手攥了些瓜子在手裡,衣袖下,他拇指一彈,一粒瓜子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朝楚惜射去。

楚惜眉眼微動,倏地後退躲過了朝他打來的瓜子,緊接着又一粒射過來,他便擡劍將其擋開。他朝江以湛看了眼,又怎會不知原因如何,便微勾了下脣。

尹陌燁也注意到有人在給楚惜使絆,又恰見幾粒瓜子一起飛過來,便道了聲:“小心。”他立即改了招式,已讓楚惜能有空應對江以湛。

江以湛這次擊打的位置是楚惜的小腿。

楚惜忽然在旋轉間躲開了對方的攻擊,這時江以湛倏地又彈出一粒,楚惜擡劍去擋,便成功斷了劍。

周遭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這一幕,不解是什麼情況。

虞秋亦是不解,他們這裡沒幾個高手,自然看不到江以湛的作爲。

江以湛見楚惜的意圖,與虞秋的走神都被打亂,這才冷哼了聲,在虞秋耳邊沉聲低語:“再看他試試?”語中的寒意慎人。

虞秋忙道:“好,不看。”

楚惜倒也淡定,扔了手中斷劍,負手朝這邊走了過來,他從桌旁站定:“王爺可允許楚某一起坐坐?”

江以湛頗爲隨意地往嘴裡扔了粒瓜子,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意圖,只看着對方未語。

楚惜未再請示,直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