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衆人便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衛倫特王則補充道：“在場的人都知道，目前過往的一年時間中，全銀河發生的惡性恐怖襲擊之中，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以上，存在有義體人，甚至於智械的存在。現在我們應知道，這些不淨之物的來源到底何在了。”
“不淨之物”？這說法像極了哪個閃米特邪教的神棍。餘連聽得只想翻白眼。
“是的，環世之蛇的血債，又多了一筆。”塔迪埃伯爵贊同道。
好吧，伯爵是第一位傳統的星界騎士，典型的帝國武人，大師級的靈能者，排斥智械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你衛倫特王好歹還有個科學家的人設呢。
餘連腦中剛閃過這腹誹，有科學家人設的衛倫特王便又道：“根據我們的情報顯示，目前在銀河範圍比較活躍的義體人組織，包括智械兄弟會，數字工匠聯合，還有鐵軍聯合體的鋼偶俱樂部。”
“最後這家，只是鈀來人的機甲駕駛俱樂部吧？”餘連道：“他們最近還準備推廣機甲飛翼賽和天球賽什麼的，可謂是體育和技術的結合。明顯是在爲全宇宙的和平努力做出貢獻的。”
鐵軍聯合體的鈀來人雖然長相是其貌不揚的大蟲子，但總體都是能處的講究人，對自己和共同體也很友善。別的不說，馬上要過來增援的一艘納米維修船，就是鈀來人提供的技術。
更何況，就算是隻說事實，鋼偶俱樂部也確實更像是一種俱樂部性質的文化推廣組織，正在主持宇宙第一屆機甲體育大賽——說白了就是開着機甲做點對抗競技之類的。這樣一來，“運動員”的能力，便取決於駕駛員的水平和機甲的性能了，餘連個人對這種活動其實還是很感興趣的。
“是的，所以暫時忽略鋼偶俱樂部，只說後面兩家……最近可頗有些活躍啊！他們中的人物，有多少是違反了銀河文明議會關於智械和義體方面的禁令的？他們是環世之蛇的外圍組織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衛倫特王露出了外交用笑容，意味深長地道：“我個人建議，在此戰之後，各國應該加大對這兩家組織成員的審查。”
餘連臉上也爬上了同款的外交用假笑，思路飛速轉動了起來。
這個所謂的數字工匠聯合，說白了也確實是十三工坊的馬甲，確實聚攏了大量賽博精神病嚴重的義體人恐怖分子，由十三面之一的“匠作”領導，自然也可以被視作環世之蛇的外圍組織之一。
可是，智械兄弟會卻是不一樣的，這說白了就是一羣義體人工程師和機械專家的互助組織，後來又成了學術組織。現任的領導人便是特倫德老先生，另外一條時間線三十年後的領導人則是薩默斯先生。在餘連的記憶中，都是有能力有擔當有三觀的豪傑。
另外，兄弟會的馬甲便是工程師會館了，和本人的小夥伴們合作得不錯。目前工程師會館開了三家分部，分別在魯米納、新神州和新玉門，全部都在我的……呃，我的小夥伴們正在管理的地盤上。
所以，這傢伙分明是衝着我來的？餘連瞄了衛倫特王一眼。可是，這有什麼意義呢？
沒等到餘連想到一步，亞妮卻笑道：“我對《智械管理條約》沒什麼意見，但對《義體管理約法》的一些條款和數據還是略有些不太成熟的小意見。不過，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在以後，拿到銀河文明議會上去討論。另外，還需要徵詢一下虛靈聖殿和策展人協會的建議。不過，我們都知道，所有的法令地修改都是需要時間的，更何況是國際法呢？”
這話說得沒毛病，修改國際法所需要的時間一直都是個玄學問題。當初掠奪者大軍瘋狂涌入新大陸，一個區區的《新大陸戰備限定公約》，從討論到商議到爭吵到最後的修訂，可都足足花了好幾個月時間呢。
衛倫特王露出了帶着些許歉意的微笑：“確實，這次是本王跑題了。”
然後，大家便再次開始了對賬單……啊不，對情報的工作。
“我們的情報人員，雖然只有很短時間的空窗期，但還是發來了當時的星空景象。”伯爵揮了揮手，帝國的技術官便由投影出了一副高清的星空圖。
“原圖片有些模湖，我們經過了技術處理，但或許會有紕漏。於是，便謀求了星見部門的幫助。”塔迪埃伯爵道：“根據星見官們的分析，它應該會在這一片星域之中。”
然後，便有一看就很精英，很擅長星圖作業的帝國軍官，在螺旋十字星域的星圖上，劃出了一片陰影。當然，確實已經遠遠偏離了已知的主流航道了。
而這個時候，也有聯盟的軍官在黑礁312星系上標了紅，在把紅點和陰影連在了一起。
“我們已經準備一千枚巡天之眼。每一枚巡天之眼都有廣域星空的探索手段，會對這條線路進行不間斷搜查。”聯盟艦隊司令官，一位名叫尤倫的涅第亞亞龍人上將道。
巡天之眼或許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自動偵查飛行器了。搜索範圍、觀察精確、終端計算力，以及巡航速度、續航能力、防護水準也都堪稱卓越。當然，造價便也就更加卓越了。
餘連仍不住用看金山一樣的目光看向了一臉坦然的貝大小姐。
要知道，去年的時候，新神州星區政府可是砸鍋賣鐵甚至貸款，才從聯盟手裡以友情價買到了12枚巡天之眼。在之前討伐植星者的戰鬥中，這些自動偵查單位，可是立下汗馬功勞的。
而現在，聯盟居然一下子就拿出了一千枚？
“高層軍議呢，注意一下表情管理。”亞妮直接用念話在餘連的顱內發音，自己則面無表情正襟危坐，就連眼神都沒有閃爍一下。
這話有點耳熟？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來自？
“巡天之眼？一千枚？”餘連也用念話迴應。
“這東西很好用。蛇穴在動用巡航寶具打開重力井的時候，會構成很明顯的空震，我們只要捕捉同類信號就可以了。”
確實，這麼大的一坨“死星”，還時不時利用啓明者的黑科技在“虛線”中左右橫跳，一副讓重力井可持續性承受破（喵）瓜（嗚）之痛的樣子，完全不理會附近的星系們受不受得了，會留下痕跡也很正常。
反正，蛇穴的設計圖已經被這隻狐狸還原了，順便把不正常巡航時的輻射和空震數據還原，也還是能做到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啊！
“我是說，一千枚……你都只給我了十二枚。”
“是給你的夥伴，不是你。我說過了，你要我會給，他們也要就得明算賬。”亞妮一本正經道：“而且，這些都是聯盟的軍用裝備，請不要把把事情描述成我在用錢砸人好嗎？”
“所以其實是聯盟軍方在用錢砸人了？”
“嗯，這是很有效的戰術。”亞妮一副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樣子。
確實很有效，當年本人也最愛乾坤一擲了，就是有點爲聯盟的納稅人不值。餘連想。
聯盟的技術軍官在侃侃地闡述着他們的計劃：“我方手中現在有了蛇穴的設計圖，目前還在根據設計圖，對蛇穴的弱點進行攻關。不過，如此龐大的太空設施，行動的時候會留下殘留信號。一千枚巡天之眼是會拉開天羅地網，最大限度鎖定獵物的行動範圍。”
他隨後又詳細向大家說明了一下，這一千多枚巡天之眼的具體編組和行動範圍，以及其會搜索到的星域。通過星圖上的色彩表現，倒是可以看出，那片被帝國標準成陰影的星域及其周邊上萬個恆星系，都將把納入探索範圍之內。
能不能發現蛇穴不好說，但估摸着活躍在螺旋十字星雲的大海盜們，便將要面臨滅頂之災了。
當然了，這傢伙的介紹固然很詳細很專業，但總是在有意無意地介紹巡天之眼的性能，一不小心還以爲是一位很有前途的推銷員在推銷產品呢。
不過，考慮到聯盟是絕不可能把最先進的軍用裝備賣給帝國的。所以，這應該只能理解成某種特殊形態的凡爾賽了吧。
“可是，這樣一來，貴軍的探索範圍將要擴散到三分之一個螺旋十字星雲。這等規模的探索，不可能真的做到天衣無縫。如果探索個一年半載，還沒有發現目標，該當如何呢？難道我們這個聯軍指揮部，就要同環世之蛇，這麼十年八年地耗下去？”餘連決定給帝國和聯盟的大老們當一個合格的捧跟。
而且，他對這個作戰計劃，確實也有許多疑問。
“在下無意冒犯。就算是發現了蛇穴所在，我們如何追擊？”
“目前的情報顯示，蛇穴的速度遠比不上我們艦隊的平均航速。我們這裡聚集的都是最先進的快速戰艦。”一位聯盟軍官道。
“閣下莫不是對自己的戰艦沒有信心。下官確實聽說，這艘新型無畏艦採用了許多新型技術，卻未經歷過實戰，慎重一些也可以理解。”一位帝國軍官補充道，表情和藹，但語氣中的惡意卻分外鮮明。
“航速從來就不是絕對的，要不然的話，當初貴軍也不會被盧克納爾上將戲耍了。”說這話的不是餘連，卻是一直在旁聽的托維准將。他說的是獨立戰爭時期的戰例。那個時候，盧克納爾上將率領的一支分艦隊，在帝國通往地球的補給線上執行破襲任務，在擊毀了大量帝國補給艦船之後，甚至直接浪得衝入了帝國本土。
帝國方面調動了大量由快速戰艦組成的天羅地網，卻始終沒能捉到那位當代首屈一指的游擊戰大師。
那個帝國軍官無話可說，身邊不好年輕還輕的同僚們也都紛紛露出了怒容。
餘連倒是沒有想到，這位風紀委員類型的老船長，也有這麼剛的一面。不過，這種話，由他這個副手說可是再何時不過了。
餘連沒有理會對面的表情，繼續道：“螺旋十字星雲是環世之蛇經營了許久的主場，掌握着大量我們一無所知的航道資料。就算是暫時露出了蛇尾，也可以和我們長時間玩捉迷藏，甚至設伏。大家不會以爲，環世之蛇手裡就沒有別的底牌吧？如果他們可以解決所有的大海盜跟我們打游擊呢？如果他們有辦法控制太空利維坦羣，衝擊我們的艦隊呢？諸位，歷史上從不缺乏隕落在螺旋十字星雲中的海軍艦隊。一千枚巡天之眼，並不能保證戰場透明。”
餘連的話讓現場出現了短暫的冷場，直到亞妮露出了智珠在握，高深莫測的微笑，輕啓檀口：“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見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她微笑道：“若是在往日，就算是動用了一萬枚巡天之眼，我們也不可能真的保證警戒圈的安全。可是，諸君，時代已經不同了。宇宙依然廣大，但罪人不可能永遠靠着宇宙之靈的恩賜掩蓋自己的行蹤。這就是時代的進步。”
有一說一，白毛狐狸雖然聰明絕頂，但應該不是這種謎語人的作風。不過，還是那句話，在外交場合，有些話可以隨便說，有些話最好還是讓別人說才比較好。
果然，對面的衛倫特王在沉吟片刻之後，頓時發出了彷彿豪傑一般的明朗大笑聲：“原來如此啊，貝倫卡斯特女士！明白了，爲了徹底斬斷這爲禍宇宙數千年的魔怪，我會向樞密院申請，儘快取得皇帝之杖的開火權限的。”
餘連頓時明白了什麼。
對面的亞彌妲·貝倫凱斯特同樣也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沒錯了，既然蛇穴躲藏在了螺旋十字星雲中，他們經營的基地便絕不止此地一處。您剛纔所說的那個十三工坊的智械工廠便是一個了。我們的巡天之眼就算一時間沒能發現蛇穴，也一定可以發現這些目標的。所以，就請您隨意開火吧。”
果然……餘連想要扶額。
“我們的聯合艦隊，就在這裡，黑礁32星系待命。”亞妮把玉指點在了星圖上標紅的一點上：“這裡位於主航道，咱們的艦隊沒少在這裡訓練，或者執行護航任務。”
“偶爾還會有一些友好交流。”餘連補充道。
“對，就是友好交流。”坐在長桌兩側，涇渭分明的兩軍軍官同時露出了浮誇的笑容，齜出了大板牙。
“這樣一來，我們便不用冒險進入不熟悉的星雲內部，去和海盜，還有環世之蛇的爪牙打游擊了。”亞妮笑道。
“摧毀所有發現了環世之蛇據點的星系嗎？”衛倫特王問道。
“不，摧毀所有出現了蛇穴航行信號殘留的星系。”
衛倫特王嘆了口氣：“我必須得提醒您，‘皇帝之杖’的每次攻擊，是需要一些時間來充能準備的。要不，請貴方的‘玉蓮小姐’一起出動如何？兩個總比一個好。”
“玉蓮小姐還在大修。新武器總是這麼糟糕。”亞妮笑道：“不過沒關係，我們等得起。一旦巨像發起了攻擊，壓力是會跑到對面那邊的。”
“這樣真的可以把環世之蛇逼出來？”
“海盜和走私犯們會把他們逼出來的。把螺旋十字星雲視爲主場的，可不僅僅是環世之蛇一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