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連將對面的選帝王和準選帝王的對話盡收耳中。他們倒像是坦蕩的惡人，並不準備自己的面前演一下，這倒是確定了之前的一些的猜測。
當然，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並不重要，至少沒有這個律動的火球重要。
現在，這團靈火之中的根節正在不斷跳動着，時刻都想要沒入空間的縫隙中匿去蹤影，就彷彿一條想要竄回大海的魚似的。可是，在這個空間的束縛下，它卻始終難以脫身。
在這一刻，餘連感受到了對方的意志。它開放了自己的精神，向自己渴求慈悲。虛境領主的意志和社會化的智慧生物是不同的，思維之中的信息浩瀚卻又深邃，甚至藏着無數致命的危險。餘連能感覺到，即便是自己再進步下去，甚至抵達真神的境界，直接窺視這種神秘學生物的思維，都是非常危險的行爲。
可不管怎麼說，他確實分明地感受到了“千眼之根魔”的哀求。
祂提出了自己的條件。若是餘連放過祂，便可以終身驅使祂。只要餘連還活着，這個強大的虛境領主，便是祂忠誠的奴僕和牲畜。
嗯，是一個很有誠意的條件。
餘連想到師父他老人家的小玄武和小仙鶴，那種賣相的虛境幻獸，光是擱旁邊一戰，逼格和氣場就能衝到百米開外去呢。
如果自己真的能有一個虛境領主爲爪牙，就算是還沒有進入九環的境界，真神的霸氣卻一定是有了吧？
可是，你長得實在是太醜了啊！更重要的是，你都被轟成殘血了，就算是躲在虛境中回血，也至少要好幾年才能重新膨脹回去吧？我是個缺乏耐心的人，等不得。
餘連笑眯眯地伸出手指向那個火團點了過去。他的動作雖然看着輕鬆自如，不像是在攻擊，更像是在擼貓，但蓋蕊貝安公爵看到這一幕，卻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這是什麼說道？”衛倫特王問道。
“看不懂。”蓋蕊貝安公爵理所當然道，但又補充道：“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千眼之根魔死定了。”
說到這裡，公爵露出了悲切的神情，差點哭出來聲：“處心積慮，最後卻是替他人用功。我辛苦一場，到底是爲了什麼……”
“是的，感謝您。”餘連大笑着迴應了一句。在蓋蕊貝安公爵悲切的呼聲中，他的手指已經毫無煙火氣地點破了那團搖曳飄蕩的靈火。這是葬靈祭禮，會在第一時間預判到大型虛境生物的能源和生命力節點，並且在最短時間在這個點上攻擊N次。
至於這個次數，便取決於自身的靈能功底了。
某種意義上，和蘭真人當初斬龍的一擊又異曲同工之妙。
實際上，靈能者的很多天賦技法的覺醒，既取決於宇宙之靈的饋贈，也取決於靈能者自身的感悟和知識。如果餘連沒有起眼目睹蘭真人斬龍，也不會習得這一招吧。
如果是在虛境領主的極盛時期，餘連的攻擊或許能對其本體造成有效的打擊，但絕不可能一擊必殺。可是，面對一個只剩下餘燼的殘血boss，若還不能成功，那就是自己的問題了。
餘連確實成功路了。
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意識海中的沸騰。他的靈能之源，他的精神宇宙，就彷彿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發出了歡愉的歌聲。
他的靈能星海已經填滿了第六環的空間。兩個星位自動點亮。
然後，他此生所見到的最高品質的零元素物質，從靈火破滅的閃爍中，在一個呼吸間便已經凝結成型了，流淌的靈光構成了現場最明媚絢麗的色彩。
在階梯上的蓋蕊貝安公爵站起身的當口，餘連伸手直接便把那些高品質零元素收到了戒指中。他這纔回過頭，向兩位殿下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無論如何，就是要感謝帝國老鐵送的大火箭。”
他確實是有理由感謝帝國老鐵們的。
我們都知道，虛境領主，或者說所有的神秘學生物，都具備物質和能量意義上的雙重形態。理論上講，物質只是他們的寄託載體，能量聚集和信息集合纔是生命之源。
當“千眼之根魔”進入物質宇宙之後，是蓋蕊貝安公爵在精神的領域中穩定住其精神，剝離其防護的，讓其失去本體和幻影的無條件切換的能力。
而在現實宇宙中，用猛烈的炮火轟擊其實體的，將其轟到只剩殘血的，則是帝國艦隊。根據某個小灰的說法，這其中起到最大作用的，那是老朋友索拜克老兄了。
帝國老鐵們相當於是把獵物打死，剝皮削骨，再做成了大餐送到自己的面前，但凡是要有點良心，都一定要表達感激的。
“就憑今天的收穫，我和靈研會幾位師兄姐踏上七環的材料就有着落了。說不定交換一下還能湊個八環的東西呢。真的實在是太感謝了。”餘連又補充了一句。
蓋蕊貝安公爵坐在地上，終於流出了眼淚，帶着哭腔道：“你看啊！你看啊！明明這是我的，我用來突破八環的材料。”
衛倫特王無奈道：“……我，我會盡量補償您的。原本這也是在計劃之中的。”
“您確實應該儘量補償的。”餘連不客氣地插嘴道：“怎麼看這個計劃都是您的手筆，失敗了就要負起責任。”
“您說得對。”衛倫特王露出了風度翩翩的微笑，一副受教的樣子。
餘連又道：“……話說回來，您是真的認爲這個計劃可以成功嗎？”
“且不說成功率，您就說奇不奇吧。”他繼續風度翩翩地微笑着。
“確實很奇。”餘連必須承認。
“如果真的在準確的地點發動，塞得要塞是否會被一舉攻破？”
“說不定我也會身死呢。”
“蓋蕊貝安公爵也終於來到了半神的門檻上。這難道不是成果嗎？”
“……好吧，確實是成果。不過，殿下，您現在的精神到底是什麼情況？”
衛倫特王坦然道：“我承認，自己的精神構造確實不太穩定。可是啊！晨曦皇家的人啊，凡是能創造出一番事業的，誰的精神結構又能算是穩定的呢？”
餘連驚了，他發現對方說得實在是好有道理。
“我固然不穩定。難道這位就穩定了嗎？”他又指了指旁邊的蓋蕊貝安殿下。
正坐在地上盤着腿眼淚汪汪的女公爵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但由於對方說的是事實，便也沒什麼可以反對的了。
“布倫希爾特也不穩定啊！餘連卿，你不是很清楚嗎？”衛倫特王笑道。
餘連不得不再次表示認同：“她甚至能算是最不穩定的一個。”
“你看你看，你不是很懂嗎？而且餘連卿，你的精神結構難道就穩定了嗎？”
“啊哈哈哈，我對此感到萬分自豪……等等，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至少討論一下可能性罷了。”他露出了促狹的笑容，表情很自然，就像是兩個朋友在開玩笑似的。
“呃，衛王殿下，您現在不會在錄音吧？”
蓋蕊貝安公爵露出了歎服的表情，向餘連比了一個大拇指。
衛倫特王的表情則有些受傷：“您可以嘲諷我，可是仇視我，但唯獨不能把我視爲小人啊！這種沒格調的壞人行徑，無論如何我是做不出來的。”
“也即是說，有格調的壞人行徑，您是可以做的？”
“隨您怎麼說。從宇宙大航海時代的開端到現在的，帝國扮演的一隻都是反面角色，也一直都是有格調的壞人。可是，明明這個宇宙，已經很適應我們的支配了。這個世界，所有的文明，從有文字記載的石器時代開始，都一直是由壞人來支配的，您得承認這一點，餘連卿。這是一種歷史的唯物主義。”
餘連沉默了幾秒鐘，嘆了口氣：“您也看過？”
“不就是《原論》嘛。我當然看過。”衛倫特王笑道：“不只是我，陛下也看過，想知道他的評價嗎？”
餘連不置可否。眺望了一下天邊。這個時候，包裹着這片亭臺樓閣的空間，已經不再是看不真切的灰霧，徒留瘋狂的火焰。火焰之中，永恆巨人的輪廓已經出現了四個，巍峨得令人絕望的身形徹底遮蔽了四周所有的天空。
“一點也不想。《原論》現在至少有一百億人讀過，我可沒工夫迴應所有讀者的讀後感。”餘連嗤之以鼻。
衛倫特王的笑容上似乎出現了一絲鬆動。
餘連眺望了一下那些永恆巨人的身影，繼續道：“現在，除了由我的師侄親自帶領的敢死隊之外，伏羲號和宙斯號無畏艦也抵達附近。登上自然紋章號的我軍陸戰隊員，已經達到一萬五千人。您認爲，現在的守軍還能堅持多久？”
蓋蕊貝安公爵的表情也僵硬了。她感覺到了一些更危險的因素。
“我現在還在自如地和外界溝通，你們可以猜猜這是什麼。”餘連亮出了金黃色的光刃：“我現在很開心。爲了表達感激之情，這個空間庭院，以及這個衛倫特王家的寶具，我要了！二位的命，我也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