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是在下在新玉門遇到的那些異種。”餘連總算是沒有把“蟲羣”這個學名說出來：“……當然，從目前的效果來看，它們的戰鬥力比當年要強力多了。塞勒留上將是被這東西害死的？”
說到這裡，他有點小感慨。在另外一條世界線上，這位勤懇踏實的老將，在退休之後，可是整理出了一本《要塞防禦》的軍事著作出來，算得上是太空要塞最全面也最新的方位要訣了。大家這才知道，這位一直沒什麼大名頭的老將，竟然還有如此紮實的理論功底。
而這輩子，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啊！
“比這個更麻煩。”奧斯坦娜嘆息了一聲，隨即便解釋一下在這些異種冒出來之前發生的事。
那是發生在共同歷標準時間4個小時之前的事了。穩健的塞勒留上將再次擊退了掠奪者們的一次試探性進攻，同時還集火擊沉了一艘試圖降落到遠鄉星的巨型掠奪艦，估計這一次性就把好幾萬掠奪者的陸戰部隊變成太空垃圾了。
雖然要塞內部的“鬧鬼”真相還是個秘，但隨着積累起來的勝利越來越多，官兵們的士氣也在恢復着。
這個時候，塞勒留上將也得到奧摩蒂中將發給自己的好消息，駐防艦隊已經抵達了鄰近星域，最多半天就可以抵達戰場。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艦隊的配合之下，己方將可以對敵人形成兩面包夾之勢。要塞之圍可以輕易化解，對敵方一定會造成極爲沉痛的打擊。
於是乎，要塞的軍官便勸說塞勒留上將去休息一下。要知道，這三天下來，他老人家總共加起來的睡眠時間還沒有超過五個小時。當然，也正是由於司令長官表現出了此等鬥志，要塞纔沒有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陷落。
可塞勒留上將畢竟也是七十好幾的老人家了，也並非靈能者，就算是意志堅定，鬥志昂昂，但體力畢竟遠比不上年輕人。哪怕是一些休眠倉可以讓人剛閤眼就進入深度睡眠，可要是這麼再熬幾天，大家就算是打退了掠奪者，下一步怕不是就得琢磨着給司令官閣下辦葬禮了。
最終，敬業得讓要塞全體官兵都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塞勒留上將，還是決定接受大家的好意，稍事休息一下。
老將軍吃了三天之內第一頓除軍隊快餐之外的正式晚餐，有他最喜歡的煎魚排和雞肉蘑菇湯，還破天荒地開了一瓶葡萄酒。
他提醒大家，如果奧摩蒂中將的艦隊抵達，一定要喚醒他。大家也確實都聽進去了。
而異常的情況，就發生在三個小時之後。塞勒留上將只是睡了兩個小時，便直接醒了過來，徑直來到了指揮部。這時候的他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彷彿所有的疲勞和憂慮都已經不翼而飛了。
高級軍官們目瞪口呆，就連老將自己都覺得分外驚訝。
“看樣子我這是迴光返照了啊！”塞勒留上將開了一個讓大家都完全笑不出來的玩笑。
可不管怎麼說，司令官閣下的體力和精神已經恢復了，便畢竟能算得上是個極好的消息，自然也便不好說什麼了。
好消息還不只是這麼一出，奧摩蒂中將的艦隊更是比預定返回時間要早了至少兩個小時。
首先第一批躍遷出現在星系之內的，是作爲前鋒艦隊的十艘戰略巡洋艦和四十五艘重巡洋艦。全部都是航速和火力極爲兇猛的船型。
她們很快將試圖攔截的掠奪者艦隊擊退，爲後續的主力艦隊開拓出了一個穩定的躍遷空間。
塞勒留上將大喜過望，但還是非常冷靜地吩咐大家，準備啓動要塞炮。
獅穴要塞上一共有十二門要塞炮，分別以帝國古典神話中那些戰神的神兵們命名，能量和實彈的都有。這是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需要穩定的能源供應、充足的安置空間以及穩定的武器平臺，也即是俗稱的X槽。
在巨像那隕滅恆星的滅世武器出現之前，他們就是全宇宙已知的最強大的武器。就算是目標是那些比類地星球還要硬上好幾個數量級的岩石星區和重金屬星球，齊射上幾輪也完全能將其崩解成一大片很適合採集的礦物帶。
不過，前面也說過了，這種武器無論是空間、能源還是平臺要求都很高，目前也只能佈置在泰坦艦和要塞上。
在之前的要塞攻防戰中，正是有了這些射程和威力都極爲驚人的巨炮，獅穴要塞才能給予掠奪者遠超己方傷亡的打擊，同時還能遮護住遠鄉星。
當要塞巨炮們開始充能的時候，大家想念已久的蒂芮羅人勇進號泰坦艦，率領着駐防艦隊的主力終於抵達了戰場。
勇進號泰坦艦也打開了艦體前端的巨型炮門，當機立斷地進入充能模式。
帝國士兵們此時已經被殘酷的惡趣味填滿了大腦，非常期待兩面的炮擊在掠奪者艦隊製造出來的連串火光，將他們徹底撕裂的華麗場景。
讓人意外的是，就算是面對這樣的態勢，掠奪者艦隊不但沒有四散逃逸，甚至都沒有散開，依舊排列成了相對緊湊的標準決戰陣型，一步步地向着帝國艦隊方向逼近。
而就這時候，塞勒留上將卻忽然道：“調整瞄準參數。對A15，B478，F776方向進行齊射！”
老將軍在要塞上的威望可不是蓋的，大家已經習慣於服從他的命令了。在場的炮術官們繼續是下意識地把他的報出的座標輸入了進去。可等到大炮的瞄準方向開始移動，他們才發現了哪裡不對。
那個位置，赫然就是勇進號的方位。
“閣下！”第一個發現不對的是要塞保安主人凱索雷准將，但他的第一個反應也僅僅只是大聲提醒而已。
而這個時候，大家方纔注意到，方纔還榮冠煥發神采奕奕的老將，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慘敗的臉頰以讓人心悸的頻率抽搐着，彷彿在密佈皺紋的皮膚下藏着一條瘋狂的蟲子。
將軍咬着牙，雙目遠睜佈滿了血絲，一隻眼睛已經完全渙散，但一隻眼睛卻依舊能看得出壓抑着的痛苦和掙扎。
“……休，休想，怪物！”塞勒留上將糾結着道：“休，休想，支配我的意志！”
凱索雷准將和幾位靈能者衝了過去。他們現在還無法判斷是什麼情況，但只能斷定，司令官閣下應該是已經被一些超自然的手段控制住了。
按照帝國軍法，司令官閣下若是被神秘學手段控制或刺殺，他們這些負責超凡警戒的安保人員，最好的下場也是被趕到黑勞士星區去挖煤了。
可現在也不是在乎這些情況的時候，如果能夠及時救下塞勒留上將，一切都還好說。
“停止射擊！重新調整方位！”反應迅速的要塞參謀長也大聲下令道。
炮術官們趕緊行動起來，但卻發現自己的終端已經被鎖死了，赫然是來自司令官的最高權限。在看看指揮台上，塞勒留上將一邊滿臉掙扎着，雙手飛快地操作着終端，一個人就把十二門大炮的後續指令都輸入了進去。
“殺了我，凱索雷！”塞勒留上將大聲道。這也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清晰無比的一句話。
凱索雷准將感受到了司令官言語中的決意。他並沒有什麼掙扎和猶豫，咬牙含淚，卻也是當機立斷地舉槍射擊，打碎了上將的腦袋。
要是常人，說不定會覺得凱索雷准將這是和司令官閣下有仇呢。可實際上，稍微懂得一些神秘學的人知道，若是被靈能操控了，最好的物理擺脫方式，也就是爆頭了。
大腦是靈魂和意志承載之所，也是神秘學力量的源頭和作用具象的媒介。沒有了大腦，也就不存在精神控制了。
於是，參加過第七次銀河戰爭的老兵，烏爾古特·塞勒留上將的生命最終結束在了自己七十七歲的這一年，結束在自己信任無比的戰友的手中。
可是，異變依舊沒有結束，塞勒留上將無頭的軀體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依然在動彈着，直接把炮擊指令傳達了下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要塞之內別的高級軍官們，此時已經沒有時間再解除塞勒留上將的終端權限了。
獅穴要塞對向己方的艦隊的六門要塞主炮，在同一時間發出了怒吼。勇進號泰坦艦猝不及防，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避讓的動作，第一時間就被連續擊中了三次。
不得不承認，泰坦艦被稱爲難以沉默的終極戰爭造物是有道理的，就算是遭到了這樣的重創，卻也沒有被擊沉，甚至連主要的動力引擎和護盾都還在繼續運轉着。
可是，一發伽瑪射線中和她的護盾，一發軌道炮彈削掉了她的船頭，直接破壞了她其中一門光矛主炮。剩下一發擊中船身中部的炮彈雖然沒有穿透船體，但卻在深深地嵌入了裝甲之內形成了劇烈的爆炸。
爆炸形成的高溫和震動波及到了船身中央那宛若城堡一樣的上層建築。艦隊司令官奧摩蒂中將從自己的指揮位上被直接掀了下來，當場昏迷。
同樣也必須要承認，獅穴要塞上的指揮層反應也是很快的。技術軍官們迅速解除了司令官的終端權限，更換了主炮的射擊密碼。於是，從頭到尾，塞勒留上將的遺體也只完成了一次射擊。
可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首先是那些早已經準備好了的掠奪者艦隊，直接便向着帝國艦隊撲了過來。就算是精銳的帝國艦隊，在旗艦被己方的要塞背刺，甚至艦橋都被炮火波及，司令官奧摩蒂中將昏迷的情況下，也都陷入了茫然之中。
於是，艦隊戰在一開始就陷入了全面被動。如果不是帝國海軍本身就有很健全的指揮權輪替機制和戰術操典，如果換成別的費拉不堪的二三流國家的艦隊，甚至很有可能被全殲。
再說要塞這一邊，塞勒留上將無頭的遺骸發現自己的終端權限被限定之後，便像是神話故事中的無頭死靈似的，直接便向着人羣最密集的地方撲了過去。
他的身軀開始發紅，熾烈的光和熱從老將軍的屍骸之中偷了出來，化作了極具毀滅性的暴風，將整個要塞指揮部的上層建築都捲入了其中。
“最後的爆炸讓獅穴要塞失去了指揮層。除了塞勒留上將之外，確定出事的還有參謀長蓋爾德斯中將、後勤部長拜羅卡多斯少將等等……現在，獅穴要塞上，最高級的軍官便是安保主任凱索雷准將了。”晨曦天使號上的奧斯坦娜繼續對大家敘述着壞消息。在這個情況下，就算是她這個笑面癱，現在也已經收斂了微笑，氣氛顯得分外凝重。
“剛纔的情況，便是他傳給我們的。實際上，他就在爆炸現場，受的傷也不輕，但畢竟是位四環的靈能者，總算是保住了一條命，現在還能保持意識的。”
“能保持意識，但還是讓掠奪者登上要塞了？”法瑞爾上將抄着手冷冷地道。
奧斯坦娜無話可說，倒是羅瑞安中將勉強說了一句好話：“……他是一位資深的星界騎士和先登勇士，但並非經驗豐富的防禦指揮官。”
大家都是靈能者，大概會有點共情吧。
總而言之，現在的態勢就很清楚了。帝國艦隊被偷襲打得暈頭轉向，只能暫時撤退重整旗鼓，這個選擇雖然相當於是把要塞和遠鄉星的軍民們拋棄了，但在那個關頭，已經是很有決斷力的選擇了。
至於要塞，則是凱索雷准將帶領守軍繼續抵抗，和敵人打起了巷戰。當然，這會是變成他被掠奪者和蟲羣兩面包夾了。
再然後便是遠鄉星，上面有將近兩百萬平民和五千維持治安的地方部隊……布倫希爾特甚至都不想去想象那上面可能發生的情況。
“現在沒到追究責任的時候。”布倫希爾特說：“既然凱索雷准將就在現場直面過爆炸，那麼對當時的能量性質，應該是深有體會的吧？”
“是的，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凱索雷准將說，他並沒有感受到了靈能的存在。”奧斯坦娜說。
能感受到靈能纔怪！那是一種特殊的爆炸傀儡蟲，算是當初控制那條礫龍的傀儡蟲的威力加強版。夏莉能產，夏莉麾下的領主蟲們也能產。其功能除了控制寄生體的身體，讀取其知識和記憶，便是能在最後關頭將寄生體變成生物炸彈了。倒是頗有點屍爆術的味道。
可是，這確實並非靈能，而更接近一種絕境病毒。
當然，這種無孔不入的可怕傀儡蟲也並不是無敵的。不說是靈能者，就算是科技手段也是能發現的。只不過，大家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準備。
餘連決定把這些情報告知給大家。不過，爲了不被人懷疑，還是得先整理一下語言纔好。
他剛準備開口，便見布倫希爾特蹙着眉，自言自語地道：“如不是靈能，那就是某種寄生蟲了？是的，這種怪物中應該存在可寄生的個體？”
“這也是我現在的懷疑方向。”奧斯坦娜道：“殿下可還記得，幾百年前，世上流行過寄體原蟲這種神秘的生物……”
石AA同學和他的小夥伴們不會在這個時候還要躺槍吧？餘連想起了正在努力繁衍生息延續族羣的蛞蝓蟲朋友，頓時生起了油然的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