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道種宗

李玄都點了點頭。

柳玉霜繼續說道:“那麼李公子也應該知道道種宗的‘紫河大法’。”

李玄都不由得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女子,因爲一個連自己家產都保不住的寡婦是不應該知道這些的。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這些都是錢玉龍教給她的,或者是她常年跟在錢玉龍身邊,耳濡目染之下,無師自通。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說明了這名女子的不簡單。

李玄都略微思量了一下,說道“‘紫河大法’我有所耳聞,乃是實打實的邪法,修煉此法需要服用紅丸和吞食紫河車,素爲正道中人不恥。”

所謂紅丸,又名“紅鉛金丹”,又“稱三元丹”,取處子初潮之經血,謂之“先天紅鉛”,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烏梅等藥物,煮過七次,變成藥槳,再加上紅鉛、秋石、人乳、辰砂、松脂等藥物炮製而成。

至於紫河車,即是胎盤。“紫河大法”也由此得名,可見此法之惡。

柳玉霜道:“根據我們收到的消息,錢玉樓爲了拉攏道種宗的人,開始做起‘菜人’的買賣。”

何謂“菜人”?

胡良給周淑寧講述的故事中早已說得明白:當年的涼州因爲戰亂之故,流民遍地,草根樹皮都被吃盡,乃以人爲食,官吏弗能禁止,婦女幼孩鬻於市,謂之“菜人”,屠者買去,如買豬羊。

李玄都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爲難看:“她敢如此行事?”

柳玉霜輕聲道:“只要坐上錢家的家主大位,便是江州的土皇帝,沒有什麼不敢做的。”

錢玉龍放下手中的白玉鎮紙,臉上的笑容已經蕩然無存,平靜的嗓音中透露出一股冷厲:“我們錢傢什麼生意都做,絲綢、茶葉、銅鐵棉紗、瓷器、黃金、白銀、糧食、馬匹,什麼都賣,但是不賣人。”

李玄都輕聲道:“只要你把這個消息傳到正道中人的耳中,便可以借刀殺人。”

錢玉龍搖頭道:“如此能借刀殺人不假,可錢家的名聲也敗出去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我之所以下定決心對錢玉樓出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爲了保全家族的名聲。”

李玄都問道:“如果我沒有出現在這兒,你會讓誰去做這件事?總不會是親自動手。”

錢玉龍理所當然道:“錢能通神,如果沒有紫府,我會直接去找萬篤門,他們做事比較乾淨的,只是如此一來,就不好掌握尺度,而且萬篤門與聽風樓之間也是有所勾連,有泄密的風險,所以只能算是無奈之下的下下之策。”

李玄都點了點頭:“懂了。”

……

在金陵城外的港口中,停泊着許許多多的貨船,其中有半數都掛着“錢”字大旗,不過“錢”字與“錢”字又是不同,有些“錢”字大旗上繡着黑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錢家大公子名下的貨船,而有些“錢”字大旗上繡着銀邊,這些則是錢家二小姐名下的貨船。

這些貨船在明面上看起來,似乎與周圍的普通貨船並無兩樣,裝滿了絲綢、茶葉、棉紗、瓷器、糧食,但這只是甲板上的光景,在船艙下層,別有洞天。

李玄都此時就在一艘懸掛銀邊大旗的貨船的船艙中,這裡狹小、逼兀、陰暗、潮溼。

爲他引路的是一名錢家管事,這名管事不知道李玄都的真實身份,只知道李玄都是柳玉霜的堂弟,對於他們這些祖祖輩輩都在錢家謀生的小人物而言,柳夫人的堂弟與國舅爺也相差無幾了,所以這名管事在面對李玄都的時候,十分恭敬,甚至到了諂媚的地步。

李玄都的目光掠過兩旁,與其說這裡是船艙,倒不如說是囚牢更爲恰當。

在走道兩側分佈着無數用木柵欄隔出的狹小空間,其中漆黑一片,只能隱隱約約能看到暗中有細微閃爍光亮。只有走進細細觀看,纔會發現這星星點點的光亮竟然是一雙雙眼睛,不過這些眼睛中無有半分生氣,死氣沉沉,麻木不仁。

李玄都停下腳步仔細看了下,裡面都是女子,衣着尚且完好,也談不上骨瘦如柴,但還是面帶菜色,蓬頭垢面,每個人的臉上和眼神中除了麻木之外,還藏着深深的驚恐。

早在祖龍定天下時,就已經大體上廢黜了奴隸制度,其後的千百年間,雖然有賣身契的說法,但嚴格來說應該是奴僕,後來到了大晉朝時,也廢除了活人殉葬制度。

可是現在,竟然又有人做起了這等奴隸買賣,將人視作牲畜,且不說於心何忍,僅從道理而言,有違人倫,法理不容,天理難容。

不過李玄都並未在臉上顯露太多表情,仍舊是平靜如水。

一個見慣了生死之人,會對生死麻木,生死都可置之度外,自然難有顯露於外的大驚大悲,也就變成了世人眼中的喜怒不形於色之人。

李玄都伸出手指輕輕撫過這些長滿了蟲蛀的木柵欄,只要他輕輕用力,便可以將其打破,可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沉默地收回手指,繼續向船艙深處走去。

在船艙深處,有一件“上等貨物”。

當李玄都走出這條狹窄通道時,眼前終於開朗稍許,這處姑且可以稱之爲房間的地方大概有三丈見方,上方懸掛着一個木籠,在木籠裡面則是一名被鐐銬鎖住的年輕女子,呆呆坐着,一動不動。

女子的頭髮披散着,遮擋了面龐,不過從單薄衣衫下的身材來揣測,應該會是個美人。

這就是馬上就要進獻給道種宗的“貢品”。

邪道十宗中的一個“邪”字,不是沒來由的。

李玄都問道:“這就是二小姐要的‘貨物’?”

管事忙不迭點頭道:“正是。”

李玄都揮了揮手,吩咐道:“把她帶出來,收拾一下,換身衣服,然後用馬車直接送到秦巷別院。”

李玄都的無所謂態度在無形中讓管事更爲相信他的身份,因爲如果不是常做這一行的,萬沒有這般淡然態度,於是管事趕忙對身後的幾人道:“沒聽到柳爺的話?”

跟在兩人身的幾名粗壯僕婦立刻上前打開木籠。

李玄都問道:“她是什麼來路?”

管事嘆息一聲:“一個苦命人,原本是書香世家的小姐,家底殷實,家裡平日裡也做些開倉放糧賙濟窮人的善事,在鄉間也有善人的美譽。可是正趕上今年齊州饑荒,青陽教趁機起事,流民遍地,一夥活不下去流民便把她們家給洗劫一空,她的父母據說被當場放入鍋中烹煮,說是爲民除害,也不知是除得哪門子害,至於她,好在還有幾分姿色,便被我們在齊州的人看中買下,走海路送過來的,雖說要被送給那位老神仙做暖牀的婢女,但總好過被那些流民給糟蹋了。”

李玄都指了指女子身上的鐐銬:“爲什麼還要戴鐐?”

管事道:“這女子性情不算剛烈,沒有尋死覓活,但卻是個不肯認命的,途中趁機逃了兩次,這纔給戴上了鐵鐐。”

李玄都點了點頭:“伺候老神仙是大事。”

管事趕忙點頭附和。

李玄都此時真是有些佩服那位小嫂子了。

錢玉樓本是買通了那個爲柳玉霜看家護院的先天境老婦,又通過那名老婦,在暗中脅迫柳玉霜,想要以此在自己大哥錢玉龍的身邊安插一枚釘子,卻沒想到這位小嫂子竟是在錢玉龍的指點下來了個將計就計,反倒是在錢玉樓的身邊埋下了釘子。

至於那名老婦,既然她見過了李玄都,知道了錢玉龍與李玄都見面之事,那麼錢玉龍便不會再繼續留她,現在可能已經沉屍江底。

不過錢玉樓一旦得知老婦的死訊,必然會懷疑柳玉霜,所以留給李玄都的時間也不算多。

第二十三章 沈大先生第二十三章 過往雲煙第十三章 吞月大法第十八章 種魔之法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爭第一百九十一章 先鋒第一百一十七章 六劫齊至第九十二章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第一百九十四章 長夜漫漫第九十章 破法相第一百四十八章 韓邀月第二百三十九章 道祖顯聖第二百九十一章 南疆第一百二十一章 欺軟怕硬第二十九章 霸王夜宴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中道觀第三百一十九章 收尾第一百章 山雨欲來第一百四十八章 以一當千第九章 陰陽倒錯第七十九章 較力賭鬥第一百零一章 陰陽宗主第三十二章 馮家小姐第十八章 盧家父女第四十五章 雲流煙散第二十九章 煙雨樓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蓮坊第一百八十章 抽絲剝繭第二十章 少女淑寧第二百三十一章 刀劍第一百六十四章 煙視媚行第二百三十八章 勝負已定第二百二十四章 蝕日大法第八十一章 白帝陵第七章 青陽教第一百九十七章 報復第一百一十六章 二女相見第一百零四章 八門第四十五章 生意第二百三十章 隱士密會第一百三十一章 靜禪宗之變第二百二十九章 書中宋政第五十三章 金風未動蟬先覺第一百三十三章 嫁娶第六十四章 人心可用第一百三十一章 楊天俸第九十六章 仙劍第一百三十章 追逃第二百五十六章 蛟龍之屬第九十六章 澹臺雲第一百零六章 再提舊事第一百零一十一章 深夜訪客第七十七章 少時江湖第一百五十二章 師兄師妹第三十八章 煙霧嫋嫋第一百七十三章 馬政第一百四十五章 帝下之都第三十二章 權勢第八十一章 觀海樓上第八十六章 一拳第九十四章 一劍第八十六章 保駕護航第七十六章 唐夫人第一百二十四章 故事第二百零四章 參差分兩勢第二百三十四章 公仇私怨第二百三十六章 十年之期第一百四十章 上清正一第九十章 把水攪渾第二百零二章 相迎終章(一)第一百三十六章 手刃仇敵第一百一十二章 吾之幸事第二百四十五章 重返人間第一百二十八章 巍巍中嶽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鬥第一百九十章 忘劍峰上第二百零四章 度世佛光第九十六章 暗流第一百七十四章 寸步難行第一百三十章 靜禪寺第二百三十三章 曲畢飛書至第二百零八章 龍遁劍訣第一百八十八章 同姓姐弟第一百四十九章 地上鬼國第七十三章 初具雛形第五十四章 宮官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不過膝第一百七十八章 圍攻第二百四十章 談和第一百七十三章 帷帽女子第九十章 未死之人第六十二章 手段各出第九十七章 男女二人第一百九十章 高出三寸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死燈滅第九十三章 講規矩第五十四章 孤家寡人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夢一場第一百二十三章 講學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