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個丫頭匆匆走了進來,對着流螢耳語兩句,流螢只得站起身來,樊馨便停止了吹奏,陳陽跟着回過身來。
流螢歉意道:“地宮裡來了貴客,大長老請我過去相見,兩位如果不介意的話,請隨我一同前往。”陳、樊見流螢一臉鄭重,只得點頭答應了。
是時客人尚未來到,在會客的大殿裡,陳、樊和其他身份顯貴的人一樣靜默地等待着。不多時,從面前的小門後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聲響裡似乎帶着鐵鏈劃過石地板的聲響,這令陳陽稍感意外。很快一羣貴客就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前面的幾位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袍,戴着毛絨絨的方棉帽,給人的感覺就是來自極寒之地。爲首一人十分奇怪,棉袍、棉帽把他裹得嚴嚴實實,手上、腳上卻帶着沉重的鐐銬,但看他神情卻絕不像是個犯人,他的目光炯炯深邃,一張堅毅方剛的臉,滿頭的白髮,滿臉的白鬍子,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智慧的長者,身後的人都亦步亦趨,對他很恭敬。棉袍後面的幾人則截然相反,基本上都是單袍,兩個衛士直接就是短打與簡單盔甲。
大長老司馬無量忙迎了上去,對着鐵鐐老者略一拱手,謙恭道:“勞駕先生,司馬無量深感愧疚。”
老者打了個哈哈,眯着眼睛道:“無量大長老,嗯——很好,很好!令兄司馬無心安好?”
司馬無量略皺眉道:“家兄性子散漫,憎惡俗禮拘束,半年前離家遠遊,至今沒有消息。”
“要是司馬無心有你一半肯用心思,地宮也不會弄到今天這樣。”
“先生教訓的是!先生請上座!”司馬無量忙招呼衆侍女道:“還不快給姜巖子先生和各位長老上茶!”
姜巖子卻沒有立即走向坐塌,而是望着大長老身後的幾個生面孔,司馬無量於是向他一一介紹。
“這是玉子流螢姑娘!”
流螢向姜巖子恭敬行禮。姜巖子打量着流螢的面容點了點頭,讚道:“姑娘之美,如鳳如凰。”
“這是***的貴客樊姑娘!”
樊馨也向姜巖子恭敬行禮。姜巖子盯着樊馨的臉良久,向她還了一禮。
司馬無量沒有介紹站在樊馨身旁的陳陽,倒是姜巖子忍不住多看了陳陽一眼。原來今天是地宮衆長老之間的一次議會,並請來了有地師之稱的姜巖子做顧問。身爲玉子的流螢地位最尊,端坐大殿主位,衆長老連同姜巖子、司馬無量坐在大殿兩旁。現在殿上坐着七位威嚴的長老,他們是索月、蒼海、吳文禮、武在、易天寒、範年、蘇小鳳,事實上是八位,大長老司馬無量自領一族長老。
衆人入座後,殿上仍然是沒有陳陽的位置。司馬無量再次請樊馨就坐。樊馨不敢入座,因爲陳陽還在她身旁站着,陳陽的臉色很難看。流螢以爲是侍女招待不週,忙命道:“還不快給陳公子佈置桌案!”司馬無量冷不丁地咳嗽了兩聲,衆侍女不敢動,他存心不想陳陽留在這裡。
陳陽一股怒氣上涌,振臂一掌擊在他和樊馨身前的桌案上,桌案應聲碎作了幾截,大聲道:“司馬無量,你爲何瞧不起我?”
司馬無量面不改色:“男人的榮耀和地位是靠自己掙得的!”
陳陽心中憤恨,拂袖而去,樊馨向着衆人略一行禮後,跟着離去。
殿上沉寂了好一會兒,長老會議纔算開始了。司馬無量環視了一下衆長老,明知缺了兩位,向一個棉袍絨帽的魁梧男子問道:“不知倪冰長老爲何沒能一同到來?”
魁梧男子正是易天寒,他說話聲音洪亮:“長平冷,倪妹偶感風寒,不能遠行,她表示完全附議衆長老的決定。”
這時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長老發話了:“齊大長老受玲月宮主之命鎮守永昌衛城,不敢有絲毫懈怠,半人首領覲見之期臨近,近日地海上常似有風吹草動,齊長老正在留意觀察,以備不測。齊長老說蒼某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當然我的意思也是齊長老的意思。”
“誰不知道你蒼海向來都是聽齊大的,他對你有救命之恩嘛——”索月譏誚道。
“索月!你什麼意思!我蒼海聽宮主的,聽大長老的,誰對聽誰的,什麼時候輪到你到處放屁了。你帶領族人擅自叛離的事我還沒有追究呢,要不是大長老護着你,老子早就帶兵打到你的隱地了!”
“索月在這裡明高諸位,索月和族人前往隱地居住十年,絕不是叛離,而是爲地宮子民開疆拓土,其間艱險不是有些人能夠體會的!”說完一拍桌案站起身來,對蒼海怒目而視,蒼海爭鋒相對地站起身來,按住了腰間的寶劍。
眼見索月和蒼海爭執上了,衆長老忙起身相勸。姜巖子閉着眼睛,只默不作聲,像沒事人一般。這時流螢發話道:“諸位長老且坐,何至於此,議事要緊。”
衆長老瞥了流螢一眼,勉強坐了下來,算是給玉子姑娘一個面子。事實上因爲眼前的這個玉子是當年十長老的他們扯翻臉皮後的結果,所以衆人對她都殊少恭敬,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以往玉子在殿堂上一言,滿殿的人都鴉雀無聲,哪個敢在玉子姑娘的面前大聲嚷嚷。
司馬無量嘆了口氣道:“我們還是先請姜老爲我地宮占卜一卦吧。”
衆人想想有理,便一起向姜巖子拱手。姜巖子睜開眼睛,費力地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的地毯上跪下來,向着門外叩首三次,接着從懷中小心地取出了兩顆卦子,捧在手中搖了搖,撒到地上,見是兩個“山”,微微動容,揀起卦子,再次一灑,又是兩個“山”,不禁一怔,等到第三次灑下卦子,還是兩個“山”,緊張鄭重的臉上露出了喜色。
司馬無量忙問:“姜老,卦象上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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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巖子拱手向衆人,激動道:“卦象大吉!”
“哦?”衆長老臉上一時都有喜色。
司馬無量下了桌案,將姜巖子扶回到案上坐下,拱手道:“煩請先生拆解。”
姜巖子捋了捋自己的白鬍子,沉聲道:“自當年藍玉宮主過世後,我就再也沒有求得像今天這樣的卦象了。剛纔在卜卦時,老朽心中所想也正是諸位長老這些年來輾轉糾結之事,三次卦面同爲‘山山’,‘出’也。鑑於半人覲見之期日近,地宮生死興亡關頭,老朽大膽預測天機,卦象是說‘短日之內,玉子出,靈石出,宮主出’!”
“玉子出,靈石出,宮主出!天啊!我等等了十五年了……”衆長老競相喜極而泣,看他們的神情,似對姜巖子的話深信不疑。
“不知姜先生對卦象有幾分把握?”司馬無量難掩心中的喜悅,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詢問道。
“誒,大長老何必相疑,當年藍玉、玲月兩位宮主對姜老都一向禮敬有加,多有諮詢,姜老斷不會虛言。”索月連聲道。
司馬無量像是忘記了這點,聽他提起,忙點頭稱是,當下向着衆人道:“既然卦象顯示,天意如此,無量以爲現在當務之急是順應天命,補選玉子,想來玉子出,則聖石出,聖石出,則宮主出!”司馬無量口中的聖石當然是指光之淚了!
衆位長老都點頭稱是,司馬無量眼見姜巖子也點了頭,心中長舒了一口氣。緊要的事情議定後,司馬無量提出了第二個話題:向邊遠地區的猛獸反擊。這時姜巖子眼皮沉沉,顯得不堪勞累,拱手向衆人道:“老朽上了年紀,精力不濟,還請先行告退歇息。”
司馬無量知道姜巖子不喜戰事,客氣地叫進來兩個侍女,命她們好生地服侍姜巖子去歇息。姜巖子卻擺擺手道:“老朽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如何經得起年輕明豔的少女,老朽已習慣了一個人呆着。”
蘇小鳳陪笑道:“當年伺候過先生的侍女現在都嫁作了貴婦人,她們都是沾了先生的靈氣。”
姜巖子哈哈一笑,走出了大殿,鐵索輕劃地板的聲音遠去了。
這時,兩隊侍女捧着大大小小的盤子走上殿來,爲首兩個侍女手上各牽着一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衆侍女將祭盤恭敬地擺在殿中央的地毯上,兩個孩子跟着在貢品之間跪了下來,這是地宮裡典型的祭天儀式。女孩面前的一隻大盤裡盛着一杆長箭,男孩面前也有一盤,盤中是一隻陶瓶。一切準備完畢,衆侍女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