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進財蹲下身摸着眼淚汪汪的小豆芽腦袋，心中很是不捨。
但他也深知如果自己現在又心軟一下，恐怕又會捨不得送她走了。想着即將要面對的危險，牛進財不再拖泥帶水。也忍住沒再說其他的話，只是叮囑道：“路上聽顧叔叔的話，要是餓着冷着了也記得和顧叔叔說哈。”
小豆芽沒有吭聲，只是紅着眼眶微微點了點頭。
牛進財起身對顧大用說道：“你只要到了雄關城就輕鬆了，記得第一時間去找桃源商號的主事人劉昭，他認識小豆芽，也知道詳情，你往後的路程他都會幫你安排妥當的，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去找富源錢莊和謝家商號求助。”
說完之後他看了一眼小豆芽，又道：“還是讓劉昭準備一輛馬車吧，雖然你騎馬速度要快上很多，但小豆芽可不像你一般皮糙肉厚，別說馬兒的顛簸了，就是這一路的風塵也夠嗆。”
顧大用嘿嘿笑着點頭應是，見牛進財沒有其他囑咐了，便咧嘴哈哈笑着彎腰將小豆芽抱上了馬背，讓小豆芽坐穩了後他退後兩步打量了一下說道：“小豆芽你騎馬的樣子好威風啊！”
小豆芽沒搭理他，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牛進財。
顧大用也不尷尬，自顧自笑完之後就翻身上了馬將小豆芽摟在懷裡，低頭說道：“到時候如果覺得風太大了你就坐我後面。”說完之後他又衝牛進財說道：“我帶着有繩子，小豆芽如果坐後面我會用繩子帶住她，不會摔着的。”
牛進財點點頭，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忍住了，只是擡手一揮道：“那就一路順風。”
顧大用駕馬起步的同時再次給了牛進財保證：“放心，小姐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顧大用提頭來見！”
牛進財早就習慣了顧大用動不動就承諾的不靠譜性子，不過這貨爲人雖然有點誇誇其談，但一身的本事也是貨真價實，他對這次將小豆芽託付給對方還是很放心的，至少比跟在自己身邊靠譜多了。
顧大用雖然地盤被人搶了，但江湖上這種事情再平常不過，彼此就算是針鋒相對的對頭也不會猶如深仇大恨一般不死不休，這事兒應該不會有後續，顧大用也不會像他一樣被人追殺。
只要沒有仇家追殺，以顧大用的人情練達和豐富的閱歷，加上他人面也比較廣，護住小豆芽應該沒什麼問題。
眼睜睜看着顧大用駕馬消失在視野，牛進財不捨的收回目光，說道：“別傻站着了，收拾一下走吧！”他心中鬱悶，口氣自然不善。
鳳初露眉梢一挑，不悅的說道：“注意你的態度。”
牛進財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衝口說道：“我態度怎麼了？我知道你一直就看小豆芽不順眼，現在她走了你高興了吧？”
聽到這話鳳初露也來了火氣，將剛拿起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冷冷的說道：“看不順眼又如何，你有意見？我們之間只是互助互利的合作關係，你又憑什麼要我對別人順眼？”
牛進財頓時被噎住了，無言以對。
主要是一路相伴而來，他不知不覺將鳳初露當成了自己人，這時候被當頭棒喝才清醒過來，說道：“對不起，是我太想當然了。”
牛進財和鳳初露這一路走來都是荒山野嶺少見人跡，相依相伴的兩人下意識會對彼此有種依賴與信任，這種信任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尤甚，彼此可以毫不猶豫的將後背交給對方。
但僅僅也就這樣了，一旦沒了外敵，兩人之間的關係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
長久相伴又並肩禦敵，兩人也算是患難與共了，這樣的兩人都還不算朋友，牛進財覺得主要責任在鳳初露身上。
這個女人太特麼冷淡了，她對任何的人和事都有一種天然的排斥感，在這種排斥感的影響下自然就會產生距離感。
其實鳳初露對小豆芽算是很不錯了，但就算她對小豆芽的比別人要好很多，她的那種淡淡的距離感牛進財也能察覺到。這種感覺讓人心裡有點不舒服，小豆芽走了之後他這火氣就冒出來了。
牛進財雖然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但他卻忘了自己和鳳初露其實是一類人，他和鳳初露沒什麼區別，他也同樣對這個世界人和事有一種淡淡的距離感。
其實這種距離感來自內心意識，外人是很難察覺出來的，牛進財自己都不知道，這世上怕也只有他和鳳初露兩人能察覺到彼此的這種莫名疏離感，他們兩人都一樣對這個世界有一種天然的排斥。
兩人無法成爲朋友，除了這種疏離感猶如大山一樣橫在彼此之間的原因，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彼此都缺乏做朋友的基本條件。
真誠！
鳳初露就不用說了，不但平日裡說話很少，涉及到具體事物的話也都是遮遮掩掩不清不楚的吊人胃口。所以這麼長相處下來牛進財雖然對她的性格有所瞭解，但對她的具體身份以及過往這些一無所知，這樣一個身份背景來歷都極其神秘的人怎麼去成爲朋友？
當然，牛進財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本身也有大秘密的，平日裡說話不盡不實的那是基操，你說這樣的兩個人又怎麼可能成爲朋友呢。
因爲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牛進財此時說話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莫名的惆悵。
鳳初露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失落茫然，不知道爲什麼心中也是突然一酸，，沉默片刻後她才說道：“我知道小豆芽離開了你心裡不好受，但請你不要將這種火氣發泄在旁人身上。”
“以後不會了。”牛進財彎腰收拾東西，語氣略顯冷淡。
兩人沒有再說話，默默收拾好了之後又默默的重新上路，兩人又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後，身後的鳳初露終於打破了這顯得有些壓抑的沉默，說道：“我沒有看小豆芽不順眼，我也很喜歡她。”
牛進財知道這是真話，這個女人本就不善言辭，更不善表達感情，現在能有這麼一句話也是殊爲難得了，他心中也莫名有點開心，轉頭笑道：“我也是口不擇言說胡話，我當然知道你喜歡小豆芽，否則以你的性子怎麼可能揹着她一路翻山越嶺的。”
“你欠我一個道歉。”鳳初露冷冷說道。
雖然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不知道爲什麼，牛進財居然聽出了幾分撒嬌的感覺。
好吧，這肯定是錯覺！
“我記得我好像道過謙了。”牛進財撓了撓頭嘀咕一句，然後很認真的說道：“剛纔是我胡說八道，如有得罪還請女王大人贖罪。”
鳳初露冷哼一聲，沒再搭理他。
這一聲哼讓牛進城又有了錯覺，撒嬌的感覺更強烈了……。
兩人這次的對話雖然簡單之極，但卻是兩人自認識以來最真誠的一次對話了，經過這一次對話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算是往前走了一步，勉強能稱之爲朋友了？
好吧，普通朋友。
此時牛進財的心情也莫名愉悅了，說道：“哎呀，這好天氣這好風景，要是不唱首歌那就太遺憾了。”
他也沒等鳳初露有所迴應，扯着嗓子便吼了起來：
我低頭向山溝
追逐流逝的歲月
風沙茫茫滿山谷
不見我的童年
我擡頭向青天
搜尋遠去的從前
白雲悠悠盡情地遊
什麼都沒改變
大雁聽過我的歌
小河親過我的臉
山丹丹花開花又落
一遍又一遍
大地留下我的夢
信天游帶走我的情
天上星星一點點
思念到永遠
我低頭向山溝
追逐流逝的歲月
風沙茫茫滿山谷
不見我的童年
大雁聽過我的歌
小河親過我的臉
山丹丹花開花又落
一遍又一遍
我擡頭向青天
搜尋遠去的從前
白雲悠悠盡情地遊
什麼都沒改變
大地留下我的夢
信天游帶走我的情
天上星星一點點
思念到永遠……。
藍天白雲下，這歌聲與這空曠的草原有種莫名的和諧。
鳳初露聽過牛進財的很多歌，相比那些低吟淺唱的小情歌，這首粗獷的信天游顯然更讓鳳初露喜歡。
在牛進財重複唱副歌的時候她也忍不住跟着合唱了，雖然聲音很低，但牛進財卻能聽到。
他咧嘴一笑，唱得更大聲了。
一首信天游唱完，牛進財覺得神清氣爽，沒話找話的問道：“那個鳳家與你到底有沒有關係？”
“算有吧。”鳳初露淡淡的說道。
鳳初露的回答有點莫名其妙，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叫算有？不過牛進財習慣了鳳初露的各種奇葩回話，也沒太在意，繼續問道：“那你是鳳家的人嘍？”
“算是吧。”鳳初露口吻平淡。
牛進財有點牙疼，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嚷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啥叫算是，你就喜歡故弄玄虛，能給個痛快話嗎？”
就算牛進財一副急得跳腳的模樣，鳳初露也是不疾不徐，淡淡的說道：“我說的就是痛快話，沒有故弄玄虛。”
牛進財哼了一聲，決定再也不和這個女人說話了。就在這時身後的鳳初露淡淡問道：“那你是桃源村的人嗎？”
聽到這話牛進財心頭一震，強忍着沒有回頭去看鳳初露，嘴裡哈哈笑道：“廢話，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桃源村牛進財是也！”
“是嗎。”鳳初露的語氣依舊冷淡，但牛進財卻聽出了對方的幾分嘲諷之意。
不過此時他已經冷靜了下來，他知道以自己表現的各種特異之處，被人懷疑那是再正常不過。他倒不擔心鳳初露知道自己的來歷會對自己不利，此時的他滿腦子都是鳳初露說的那三個字。
算是吧。
牛進財究竟是不是桃源村的人？從本質上來說肯定不是，因爲他的故鄉在遠方。但如果說不是也不全對，畢竟他是從小在桃源村長大的。
所以面對鳳初露的問詢，貌似好像也只能回答這三個字。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