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清慕的噩夢
“恩人！恩人救救我們吧！”
這些逃難的人羣，如同蝗蟲，瘋了似地朝着顧遊傾幾人所在的馬車撲了過來。
他們似被什麼東西嚇破了膽，將這輛馬車當成了救命稻草。
生怕馬匹受驚尥蹶子傷到難民的顧遊傾只能停下馬車，將馬匹安撫住。
而他們則趁着這個機會，瘋狂地往馬車上爬，甚至還有人試圖鑽進車輿。
出言制止無果後，顧遊傾再也忍不住了。
“都給我下去！”
他腹部運氣，一聲爆喝。
聲浪將周圍的老樹震的發晃，落葉漫天。
逃難的羣衆都只是普通人，被修士的凌厲氣勢一震懾，便兩股顫顫哭喊着大俠饒命。
“李莊是你們縣名？那你便姓李吧。”寧紅綾撫摸着李清慕骯髒乾癟的臉頰：“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以後你便叫清慕吧。”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只記得最後迷迷糊糊地倒在烈日之下，皮膚上傳來的炙烤之痛早已感受不到，只感覺那嗞嗞冒出的氣味真的好香，好香……
自己已經偷走了他的食物，他該是活不了多久了吧？
因爲她知道不往前走，等待她的只有一個結果，那便是死亡，只不過是餓死還是曬死二選其一罷了。
好想吃了自己。
“救，怎麼不救？可爲師真的就沒有一點兒桃花運？連自己培養個俊秀徒兒的機會也不給？”
……
面前這位極好看的仙女姐姐似乎想要招收男弟子，她若是說出……
但隨即，一股極致的恐懼瞬間侵襲了她的身子。
他現在該是真的死了。
寧紅綾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沒有絲毫猶豫的李清慕吃力地搖頭：“李莊……”
逃跑時，壓抑着心中的緊張與狂喜，她瞥見了那人的身影，分明是與自己一樣瘦弱的一名男孩。
“我……曾經也像他們一樣嗎？”
“嗯……”
“那邪祟可是金丹境，又豈是姓顧的那小小築基能對付的，不還得靠聖女？”
她也努力探查過，但附近靈脈斷絕，靈氣渦流隨處可見，確實沒搜尋到別的活人。
“去去，小丫頭片子想什麼呢。”
以她的性格，本不該如此的。
除了那些在空中盤旋，一心等待着她死去的黑鴉，她已經很久沒見過別的活物了。
“罷，既然如此，丫頭你就做我徒兒吧，你可還記得自己名字？”
像他們一樣，爲了謀求一條生路而不擇手段？
似乎是的，她也曾是如此卑鄙。
“小丫頭，此處附近可還有別的活人？”
“邪祟如此猖狂，朝廷在做什麼……”李清慕皺起了眉。
地面燙的腳底直起水泡，磨出了血沫也得繼續往前走着。
腦中那無數次讓李清慕在睡夢中驚醒，折磨着她的心神，差點將她逼瘋的記憶再次從某個被她刻意製造的牢籠裡逃脫了出來。
“聖女。”顧遊傾掀開車簾進了車輿內，他面帶歉意地說道：“今夜便不生火做飯了，二位修爲高可辟穀，顧某與師姐以丹藥對付對付倒也沒什麼。”
而他現在或許已經死了吧？
她機械地往前走着，心中冒出瞭如此念頭。
只記得那是一個炎炎夏日，太陽炙烤着大地，能夠聞聞陣陣燒焦的腐臭味。
她這才明白，山下的光景，那所謂的江湖，並不似夢境中，顧遊傾曾講述的那些故事中那般愛憎分明，令人嚮往。
畢竟李清慕幼年之時，地龍翻身將她的家鄉變成廢墟，她也曾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難民。
可方圓數百里遍地殘垣斷壁，若是全部搜尋一遍至少需要一整月，怕是真有幸存者，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也就是她沒看過那些災難電影，否則定會以爲他們並不是什麼難民，而是一羣嗜血的喪屍。
是在逃避些什麼嗎？
“師尊，此地靈脈已斷，到處都是靈力渦流，“觀”與法寶均無法使用。”
反正自己偷了一次，何不再偷一次……
早已被綠竹拉回車輿內的李清慕似乎被那些難民嚇呆了，她神色複雜，甚至心中冒出想要讓顧遊傾駕車離開，不管這羣難民的念頭。
哦不對，昨夜見了一個，也不算見到，只是發現了一處據點，找到了不知是誰藏在瓦礫底下的半塊不知名生肉，也許主人正好外出尋找食物去了。
她明白這纔是現實，可她卻無法去指責他們。
那些人眼中的瘋狂，被顧遊傾震懾後的怯懦諂媚她都看在眼裡。
李清慕掃了一眼跟在寧紅綾身側，擔憂地望着自己的那些未來師姐們，心中便開始無限幻想着自己也能穿上她們身上的乾淨袍子，自己也能像她們那般身段曼妙，脣紅齒白。
“聖女，聖女？”
“姓顧的本想將他們趕走的，可他們見姓顧的會法術，怎麼也不肯走，非要跟着！說什麼快要入夜，邪祟又要出來作亂，哭着喊着讓姓顧的救他們呢！”
她張了張嘴，本想脫口而出，還有一個。
觀是十分基礎的探查法術，能夠看清靈力，也能夠搜尋生命氣息。
……
那些本慶幸着自己眼疾腳快，想爬進車輿的難民也哆嗦着下了車。
……
那仙人以神妙仙術將自己救活，她睜開眼，見到的是時年二十五的寧紅綾。
“竹兒，如何了？”李清慕回過神來。
他該是死了吧？
彼時的寧紅綾英姿颯爽，容貌絕美，與她曾幻想的仙女一模一樣。
又羨又妒。
“沒了……”
那種餓到想吃掉自己的滋味，她再也不想體會。
綠竹雖與顧遊傾不太對付，可碰見這種事卻也爲其打抱不平。
實在是這些難民太過得寸進尺了些。
“師尊，她要死了，真的不救嗎。”
“姓顧的已經將那些難民都收攏起來了。”綠竹憤憤道：“他們真沒禮貌，若換成普通人家，怕是連這馬車都要被他們拆了！”
“唔。”寧紅綾面露遺憾之色：“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些。”
“哎……你看看你們幾個師姐妹，爲師這次想收個男弟子！”
“師尊，此女似有靈根，可以修行。”
她心底剛升起的那一絲愧疚，很快就被肚中的飢餓感給擊敗了。
瀕死之際，她聽見有仙人在對話。
“師尊，徒兒們可以男裝……”
如今只不過被光鮮亮麗的保護膜給封住罷了。
趁着主人回來之前，她將其偷走了。
那種餓得雙目發昏，感覺身體輕盈到就像一張紙片，快要飛起來的感覺，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林喜人早就縮得跟只鵪鶉似的，什麼事都聽顧遊傾的。
“爲何不生火做飯？”綠竹問道。
顧遊傾指了指外面那羣不敢離馬車太近，卻又不走遠，此時正在小聲議論的難民。
“無妨。”李清慕扭頭對綠竹說道：“竹兒，取靈米來，煮粥。”
她在心中暗唾自己，這算什麼？救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