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金色的晨光鍍滿了教廷的碎花玻璃，落地窗外的梧桐樹影垂落在紅木牆壁上，樹枝隨風輕顫，映得滿牆都是浮動的綠影。
安蘇走進教廷便覺察出不對勁兒來：
一是人很多，比往日做禱告的人流量多得多了，每個人表情都嚴肅認真，又隱隱藏着些興奮；
二是門口那老神甫見到自己的表情，明顯奇怪多了，安蘇能看出來，夾雜着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尊敬的準聖徒安蘇.莫寧斯塔冕下。”
丹尼神甫嘴角堆着笑容，眼邊的皺紋都被笑給擠在了一塊，“願女神的輝光照耀您的道路——晨安。”
感覺陰陽怪氣的。
“那人是誰？”
安蘇指了指被環繞的年輕人，他金髮碧眼，身着神官長袍，正是騷亂的正中心。
那年輕人半跪於女神神像前，長袍平鋪在大理石地板上，面容嚴肅地祈禱着。
陽光覆在他那如刀削般的面容上，神聖而肅穆，許多女孩環繞在他的身邊，真真是衆星拱月。
“準聖徒安蘇冕下，”
丹尼神甫輕輕地哼了聲，“那位大人是盧文司鐸之子，即將晉升聖徒的光輝之人，神賜稱號【輝光之子】的卡洛斯冕下。”
好長的一串介紹。
“原來神像前跪着三個男人嗎？”安蘇笑着道。
司鐸是這分教堂的高層人物，那位盧文司鐸，安蘇也是見過的，的確是很有背景的。
“請您保持敬畏。”
丹尼神甫嘴角堆着的假笑消失了，“今夜過後，卡洛斯大人便將晉升二階術士，與您是不同的。”
“今夜？”安蘇眉頭揚了揚。
“獵巫——想必您這位少爺從未經歷過吧。”
丹尼神甫盯着安蘇的眼睛，“親自獵殺可怖的異端，如此便能得到女神的嘉賞。”
“這幾天是紅月日，密教徒會批量的獻祭。”
“卡洛斯冕下已經積累了足夠的信仰點，他也掌握了好幾處二階密教徒的據點，今夜過後，冕下便能受賜洗禮，晉升爲二階術士。“
讓丹尼神甫感到驚訝的是，安蘇表情沒有什麼波動，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
“他是與珞珈冕下一同長大的。”
丹尼神甫見安蘇這副平淡的模樣，便以爲他是故作鎮靜，心中冷哼一聲。
“他可是準聖女冕下的青梅竹馬，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神甫這句話的潛意思很好懂。
卡洛斯喜歡珞珈，而珞珈推薦了安蘇，所以卡洛斯就要不爽安蘇？
卡洛斯...安蘇通了七個周目，硬是不記得有什麼npc叫卡洛斯這個名字，走聖女線的時候，甚至沒聽她提及過。
連人物詞條都沒有。
是個純路人角色啊。
他說他是珞珈的青梅竹馬。
珞珈知道她有個青梅竹馬嗎...？
安蘇心中尋思着，不過這又關自己啥事——速通玩家心裡只有刷級和殺殺殺，女人只會讓他刷級的速度變慢。
“這紈絝子弟還是這般裝模作樣...”見安蘇還是這般毫不在意的樣子，丹尼神甫心中憤憤地想。
半晌。
安蘇又說話了，他道：“話說這位公子還沒祈禱完嗎，後邊都排着隊呢。”
安蘇做事情最講究的就是效率，這司鐸之子跪在那兒半天了，後面早就排起長龍了。
而且誰禱告身邊環繞一堆女孩啊...
安蘇懶得繼續在這兒耗時間了，今天的學習任務還沒有完成——便要轉身就走，等着下午再來。
哪曾想他一轉身一動腳步，那位司鐸之子就彷彿察覺到了般。
“你要走嗎？”卡洛斯緩緩地站起身來，他的眸光像是鷹隼般逼人，語調上揚，“詛咒之子？”
詛咒之子四個字一出，整個教堂都安靜下來了。
這是一個誰也不能提及的禁忌。
許多人都屏住了呼吸，觀察着安蘇的神色。
“我要去圖書館看書。”
哪曾想安蘇並沒有生氣，沒有一絲受辱的表情，他嘴角甚至還噙着溫潤的笑意，甚至還關心地道，“話說跪這麼久，你腿不麻嗎？”
有一點麻...卡洛斯嘴角微微一抽。
這傢伙說話怎麼這麼欠抽。
誰是要和你討論我腿麻不麻的！
不跪久一點，怎麼顯露出他卡洛斯的虔誠呢！
跪得越久，自己的選票越多，這傢伙究竟懂不懂啊。
雖然心中是這樣想的，但話不能這般地說。
“在信仰的堂前，我從未麻木過。”
卡洛斯說話很高逼格，周圍的女孩都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
“不麻走兩步。”安蘇道。
“...”
卡洛斯緩緩地呼了口氣。
他告訴自己要維持端莊高雅的儀態，要如聖騎士般肅穆，切莫和這二傻子詛咒之子動氣，
“我的身體雖然麻木，但我的心靈依舊清醒。”
“倒不像某人，心靈已經被黑暗給深深矇蔽，麻木不堪。”卡洛斯說話帶刺。
卡洛斯當然有驕傲的資本，他的父親耗費了不小的精力，搞到了好幾處密教徒據點位置，專門留給他清理消滅。
今夜獵巫過後，他便會晉升成爲二階術士，之後便會順利通過聖徒測試，成爲一名高貴的聖徒。
而安蘇這位詛咒之子，怕是這輩子都沒有上過獵巫的戰場，又談何與卡洛斯冕下競爭呢。
沒有信仰點，既不能兌換聖光魔法書，更不能提高藍量，成不了二階術士。
“沒麻就走兩步。”安蘇道。
“...能不能別聊我腿麻的話題了。”卡洛斯滿臉黑線。
“那我們換個話題，”
安蘇道，“心靈清醒的卡洛斯先生，你作業寫完了嗎？”
你作業寫完了嗎——樸實無華的一個問句，看似尋常的對話，卻裹挾着巨大的殺傷力。
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審判，那是源於上位學魔對於任何學子的血統壓制，裹挾着最純粹的惡意——
因爲卡洛斯今日的功課，的確沒有動過。
都怪安蘇以一己之力，帶動了邊境都市所有備考聖徒的功課量！
特別是那些名門貴族之家，看到連安蘇這墮落的詛咒之子都如此地拼命學習，而自家根正苗紅的孩子卻如此偷懶，那怎麼得了！
被戳到這份痛處，卡洛斯嘴角更是抽搐了。
他這幾周來，聽到最多的話便是，‘你看看隔壁晨星家的孩子是怎麼做的！’
面前這個傢伙，便是他遭受折磨的罪魁禍首。
安蘇現在提這個，不就是耀武揚威地挑釁嗎？
“卑賤的詛咒之子。”
他面色冰冷地道，
“你這嬌生慣養的貴族之子，怕是從未踏入過密教的祭壇吧，從未剷除過一名密教徒，因爲他們正是你的同類！”
“今日凌晨時分，我將馳騁在血與光的戰場之上，而你這懦弱無能的小少爺，繼續躲在你的城堡裡吧！”
哪知安蘇耐心聽完之後，竟面露詫異之色，乃至語氣都憐憫起來了，“你的功課直到凌晨才能做完嗎？有點可憐...”
這句話的重點是這裡嗎？
重點是我要上陣殺敵，而不是做那些狗屁功課！
卡洛斯只覺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他覺得再和這廝攀扯下去，他就要腦溢血而死了。
“希望在聖徒測試上見到你時，你的口齒依舊如今日般伶俐！”
說罷這句話，卡洛斯的腿也逐漸緩過來了。
他徑直向教廷外走去，頭也不回，經過安蘇的時候，狠狠撞了後者的肩膀。
恩雅小姐的聲音在安蘇的耳邊響起，“需要我處理掉他嗎？”
“...你太極端了。”
安蘇搖了搖頭，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並不生氣，
只是感覺在對線小朋友，戳一下就急，一急就禿嚕出這麼多話來，真有意思。
激一下就禿嚕出這麼重要的信息。
今夜凌晨時分行動是吧....？
對於頂級玩家而言，搶怪正是基本操作。
要是這位小朋友發現周圍的怪都被自己提前刷掉了，會不會急得哭出來？
安蘇還有點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