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正睜着水杏大眼一直在看着他。
“早啊。”
“啊,早。”見他醒來,她還有些慌亂。
武懷玉看着已經卸去妝扮的段婉,也不是頭次這麼清晰的打量她,昨晚盛妝時很美麗,今早還沒妝扮時則還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感。
“眼睛有點腫,昨晚沒睡好嗎?”
武懷玉昨天忙完軍務,回來又應酬賓客,還陪着喝了不少酒,回到青廬裡完成那重要儀式後,倒是很快呼呼大睡,一覺到了此時天亮。
段婉昨夜幾乎一夜沒睡。
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與她曾夢想過的場景有許多不同。
她曾想過自己大婚的場景,比如在青廬帳裡與丈夫對詩、飲交杯酒,甚至說些情意綿綿的話兒。
可昨晚武懷玉醉熏熏的,哪有情詩、情話,甚至就連那重要時刻,都顯得有些粗魯和直接,事後也沒什麼溫存。
“還好。”
雖已有過肌膚之親,可段婉卻還是覺得武懷玉有些陌生。
早上的他似乎變的溫柔許多,相比昨晚醉熏熏帶着點粗暴有很大不同。
懷玉也沒急着起來。
兩人就躺在帳中,各自側身相對。
她有些害羞和不自然。
武懷玉給她講了兩個小笑話,於是氣氛變的自然許多,她笑起來挺好看的。
懷玉很會聊天,又會誇讚,甚至還特意給段婉吟了兩首情意綿綿的詩。
“這兩首詩情意綿綿,與阿郎邊塞詩大不相同,以往沒聽過呢。”
“爲你新作。”
段婉聽了心裡甜如蜜,眉毛都笑彎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身在塞外,倒也不用早起拜姑舅。
兩人越聊越開心,尤其是段婉,本來昨夜一晚沒睡,患得患失,甚至有些失落,可早上武懷玉這番聊,倒讓她歡笑連連心裡甜如蜜。
直到聊的她肚子發出咕咕的響聲,她才臉上飛紅十分不好意思。
“哎呀,現在什麼時候了。”
“日上三竿了。”懷玉笑着起身,兩人這一聊就聊了一個多時辰,都快中午了,“你想吃點什麼,我親自給你弄?”
“阿郎,我去給你備早餐。”她趕緊要起身,結果一起身卻哎呀一聲。
“還是我去吧。”懷玉笑道。
段婉羞的滿臉通紅。
武懷玉洗漱過後,端來了早點,廚房早就弄好了早點,倒不需要他親自動手,早餐很豐富。
段婉也已經起來沐浴更衣過,還描眉畫脣畫了個薄妝。
兩人到廳上吃早餐。
這小院裡下人一一過來拜見,這些都是段婉陪嫁的奴僕傭人,段公子雖說寄人籬下,但這些年確實攢下了很多錢。
嫁這個妹妹給武懷玉,更是下了血本,置辦的嫁妝數百萬錢,一點不比武懷玉娶的其它妻媵們帶的少。
不過武懷玉倒不在意這些。
早餐吃過,段慎也來了。
滿臉笑嬉嬉的來打招呼,見妹妹粉面含春,看着懷玉的目光滿是柔情,也是長鬆口氣,這世上他最牽掛的就是這小妹了。
“時間不早,我得回軍營去了。”
“晚上回來麼?”段婉一臉期盼。
“嗯,回來,你在家好好休息。”
武懷玉和段慎一起出門回營。
“過幾天你安排人送七娘去鹽州,這裡也諸多不便,”
“好。”段慎也挺直接。
回到軍營,武懷玉還特意給楊恭仁等將帥們送去喜糖,段慎爲他準備的,有冰糖、砂糖也有飴糖,那冰糖、砂糖還都是天竺商人販來,價格很貴,在長安都屬於權貴們的奢侈品,弄到塞上來更貴。
幾道行軍總管們吃着糖,對懷玉說着恭喜的話。
段七娘是武懷玉納的第四個媵。
不算那些侍婢家伎,武懷玉現在有一妻四媵五妾,這次出塞,在靈州納了曹家的曹十三娘爲第五妾,現在又納了段德操侄孫女爲第四媵。
連楊恭仁都挺羨慕武懷玉的,年輕人就是好,有幹勁。
領兵出長安,這是立功納美,盡享成功。
他們這些老頭子,只能看着了,沒那精力了。
“我們正商量該撤軍了。”
楊恭仁道。
此次夏季攻勢,以朔方和靈武兩道兵馬爲主,又有延綏、邠慶、原會三道協助出兵,出動的兵馬也有五萬多人。
但柴紹他們還沒出動,一開始就只是計劃劫掠疲敵,沒做過要攻堅滅樑的打算。
現在算算時間,從端午出兵到現在進入七月,也轉眼兩個月了,唐軍取的進展還是非常不錯的。
唐軍對樑師都控制的夏、綏、銀三州,幾乎是整個犁了一遍。
雖說不攻城,可許多小堡小寨,都還是被迫降唐。
樑師都自己搞堅壁清野,更是自殺式的防守。
這次進攻朔方,到現在統計的戰果是獲人口五萬餘,牲畜數十萬。
更毀其莊稼。
樑師都龜縮不出,守着那些城堡也沒用,唐軍此時撤退,這僞樑也是元氣大傷,徹底傷筋動骨了。
“用兵之術,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後用之。
今樑賊懼而堅守,如今外無所掠,可以退兵了。若再頓兵堅城之下,毫無益處,食盡兵疲,進退無地,反倒危險,不如收兵。”
此次朝廷發兵五道,楊恭仁雖僅是靈武道的總管,但他不論資歷還是能力、官階都較高,所以皇帝也有旨令,五道大軍,以楊恭仁爲主。
楊此時要撤兵,也都是計劃之內的事。
鄉野也都搶掠過了,能帶走的人、畜、糧都搬走了,帶不走的也村莊房屋都毀了,甚至許多投降的城堡也都破壞了,水渠和莊稼也都毀壞了。
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撤退了。
段德操、段綸、李修行、樊興四總管也同意撤兵。
朔方城還是很堅固高大的,特別是這次樑師都雖膽怯不戰,但這也使的樑國的有生力量都保存了。
段德操曾經是攻下過朔方的外城和東城的,但那也是當初他誘樑軍在外圍野戰,擊潰其主力,趁樑國其它兵馬來不及趕到的情況下,殺到了朔方城,而樑師都當時手中兵力不多,於是也主動放棄了外城和東城,孤守西城,最後堅守到了突厥援軍到來,段德操也只得撤兵。
“那就分道撤兵?”
武懷玉想了想還是站出來道,“有個情況要通報給諸位,目前我的人潛伏朔方城中,用離間計讓樑師都殺了李正寶後,現在還在努力策反樑洛仁中,目前已經有些進展,但還需要時間。
如果能成功策反樑洛仁,那到時則有可能拿下朔方城。”
“有幾分把握?”楊恭仁問。
“這不還不好說,我覺得機會應當有。”懷玉道。
段德操捋須,“我覺得樑師都剛經歷了李正寶一事,只怕會越發小心謹慎,樑洛仁就算能被策反,可他想要在朔方城兵變奪城,只怕很難。
而且我們現在大軍不可能繼續待在這,每一日都要消耗大量糧草,如今夏季酷暑炎熱,人馬也難耐。”
李修行也不願意繼續逗留。
幾萬大軍等一個不確定的結果,不合適,主要還是消耗的糧草太多。
繼續留下去,得開始從內地後方轉運糧草過來,現在又熱,十分不易。
而且今年山東大旱,據說夏糧基本絕收,朝廷都已經下旨,免除山東諸州的賦稅。
所以現在朔方這邊,見好就收,達成預定目標就可以撤退了。
至於說策反樑洛仁這事,可以繼續進行,真要是成功了,到時讓樑洛仁率衆投降,或是朝廷再出兵來接應也行。
段綸、樊興的意見也差不多。
五路大軍任務完成,不能再繼續逗留了。
否則要不了多久,唐軍就要出現糧食供應問題。
五位總管,都建議現在就撤。
武懷玉想了想,“要不我們鹽州軍殿後,最後撤退?我們既可以殿後掩護,也還可以再等等看,若有機會自是更好,沒機會,我們最後走也沒關係,反正鹽州就在隔壁。”
段德操道,“還是我來殿後吧,我是夏州都督,這是我的地盤。”
“我計劃是隻留鹽州精騎千殿後,其餘步兵都先撤,段都督也不必留下,”
經過一番商議。
最後五位總管,都同意長史武懷玉率輕騎殿後,再等等看。
不過楊恭仁和段德操都特意從靈、夏軍中給他拔一千精騎。
於是武懷玉便有三千精騎,另外還有三百平羅藝時收編的三百幽州突騎具裝甲騎。
三千三百騎留下。
其餘各軍陸續班師返回本道。
楊恭仁給武懷玉半個月時間,若是半月內還沒機會,便趕緊撤離。
鹽州司馬蘇烈、夏州都督府司馬劉蘭成、新任慶州都督府司馬崔義玄協助。
軍議結束。
楊恭仁等立馬發佈了撤退的命令。
雖然他們給武懷玉留了人馬,但也再三叮囑一定要小心謹慎,可不能此次行動一路順利,最後他帶三千三騎兵翻船。
好在武懷玉有着不錯的戰績,又有蘇烈、劉蘭成、崔義玄三位久經戰陣的老將輔佐,否則他們還真不敢讓武懷玉留下。
“他有幾分把握?”
蘇烈問。
“把握很大。”
蘇烈興奮的揮拳,“我相信你。”
“崔義玄有沒有跟師兄提起崔蘇聯姻之事?”
崔義玄爵封青丘縣公,當年投過李密,由左司郎中調任慶州都督府司馬,接替丘行恭來的,這人也是清河崔氏,不過跟要把崔氏養女嫁給蘇烈嫡長子的崔善爲同出一族卻不是一房。
崔善爲是鄭州房,崔義玄是鄢陵房。
“那個事情我正要跟二郎你說,之前崔善爲想要讓我家大郎娶已故崔善福的養女,我按二郎說的,跟崔家說大郎早訂過婚,崔家也就沒了回信。
這次崔義玄來,卻是捎了崔善爲的話,說先前沒弄清楚,貿然提了那親事十分抱歉。”
陝州刺史崔善爲估計是看到如今蘇烈跟李靖、武懷玉關係近,這一次又立下不少新功,得到皇帝特別賞識,於是見風使舵,不僅沒怪罪蘇烈不識擡舉,反而主動認了個錯,接着又提出把崔善福的養女嫁給蘇烈庶出的老三。
同時,還提出蘇烈嫡長女,嫁給崔義玄的長子崔神基。
一樁好事,便成兩樁好事。
清河崔氏兩房跟蘇烈聯姻。
這是非常給面子,不過在武懷玉看來,只能說崔善爲和崔義玄他們都消息靈通,眼光也較獨到,見到蘇烈已經起來了,便馬上能夠彌補。
把個仇敵變成自家姻親。
崔善福早逝,崔義玄在鄢陵房中也不是大支,但畢竟他們也都屬於清河崔氏家族。
“師兄怎麼考慮的?”
“我覺得崔氏挺給面子,很有誠意。”堂堂未來戰神蘇定方也被崔氏這大方舉動給弄的有點受寵若驚了。
嫡長子娶崔家養女,他是有些不願意,可如果讓庶子娶清河崔氏養女,嫡女嫁清河崔氏嫡子,這怎麼看都是他蘇家高樊了啊。
名門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戰神也不能免俗。
“既然如此,那答應便是。”懷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