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在鹽梟世家，你便要明白鹽梟的生存之道。生存之道，便在秩序二字！”
吳老太婆邁着年邁的步子，走在泥濘的街道上，雲淡風輕間，便是她璀璨而有平淡的一生。
錢鏐還不是很懂，跟在吳老太婆的身後，只能竭盡所能去理解吳老太婆所教導的生存之道。
越往鎮外走房屋院落就越破舊，還未來得及細看周着的院落，便先聽到嘰嘰喳喳的喝罵聲。
吳老太婆停下了腳步，看着七八個婦人圍堵着一個乾瘦少年在牆角就是一頓臭罵，時而指指點點，時而唾沫四濺。
少年長着一樣猴臉，身子骨也跟個猴子似的。
少年蜷縮在角落，面對街坊婆姨的指責謾罵是一言不發。
人多是衆的婦人們絲毫沒有留點情面的意思，見少年可憐的模樣反而有點志得意滿的感覺。
好似街巷的惡犬突然間落了水，是個人見着了都要來打上一棍子。
“瘦猴啊，瘦猴，你小小年紀不學好，還學會偷竊了？本還覺得你父母亡故，是個可憐人，可你怎的就這般可恨呢？”
“就是就是，這些年我們這些街坊鄰居沒少給你送食吧？你怎的就這麼不知好歹？吃不飽還學偷了？”
“以後大傢伙也別給他接濟了，他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婦人你一言我一嘴，直接讓少年擡不起頭來。
一個身材臃腫的婦人插着腰，冷眼譏諷道：“我看這小瘟孫有這般命數是有原因的。他父母貪心，每次走買賣都要比別人多上一些，這不就被龍王爺給收走了吧？人這般貪心還能有好下場？”
說道少年的父母，少年畏懼的目光突然變得兇橫起來。
盯着這個婦人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婦人見這傢伙竟然敢瞪自己，立馬就火了。
手指戳向少年的額頭，罵道：“怎的？偷了東西還理直氣壯？你還是偷了我們的東西，若是偷了別人，你還不得被打死？不識好歹的傢伙！”
少年又低下了頭，很是委屈的呢喃道：“可我偷的都是我自己家的東西！”
這一句話像是戳中了婦人們的死穴，把少年逼到了牆角，狠狠的教訓道：“你家的東西？要不是我們家的漢子把你父母的屍體搬回來下葬，你去哪裡給你父母磕頭去？
那些東西都是你僱了我們家的漢子搬屍體的銀錢，你懂不懂？”
少年垂頭在地，不該有絲毫的反駁。
錢鏐在遠處看着，饒是有點看不過去了。
錢鏐試探性問道：“阿婆……我能不能上去和那少年說兩句話？”
吳老太婆回頭瞪了他一眼，正想責罵，又覺有些開不了口。
只得解釋道：“並不是我不想幫他，而是幫他出面反而會害了他。
他以前家境是不錯的，父母兩個都是幫裡很能幹的私鹽販子。
在這條街坊算是比較富足的家庭，正因爲如此也着街坊嫉妒。
他父母死了，都是這些街坊在接濟他。
唉~人就是這樣，他們有同情心，但有不希望你過得比他們好！
今日我出面袒護他，甚至管他吃住。
到最後，還是會把他養成一個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白眼狼。
若是有一天，我幫不了他了，他反而會怪罪我。
今日他受盡白眼，那些婦人卻教會了他最簡單的道理。
若你真想幫他，你就別要過去！”
錢鏐雖然覺得吳老太婆說得很有道理，但錢鏐還是想去試試的。
“阿婆，我看他身手了得，以後還是有用的。不然讓他給我做個書童吧？也算是他自食其力了，不會讓他變成白眼狼的！”錢鏐懇求道。
吳老太婆沉默良久，這才點了點頭。
錢鏐得到吳老太婆的默許之後，這才向少年走去。
婦人們見錢鏐走過來，個個頓時就噤若寒蟬。
回頭看見遠處的吳老太婆，一個個又變成乖巧的小娘子，跑去和吳老太婆見禮。
吳老太婆並沒有斥責她們，只是微笑後一一示意。
錢鏐來到少年的面前，拉了拉少年脹鼓鼓的衣兜，一下子藏在少年衣服裡的吃食就全給掉了出來。
有還沒有去殼的穀物，有啃了一半的野菜根，雜七雜八的裝了一肚子。
錢鏐嘴角微揚，笑道：“小夥子身手不錯嘛！有沒有興趣幫我偷一樣東西？”
少年畏懼的看了錢鏐一眼，後搖了搖頭。
錢鏐蹲下身子來，道：“噢？難道你就想一輩子在巷子裡擡不起頭來？”
少年撿拾着散落一地的糟糠，沒有回話。
錢鏐繼續道：“偷也是門手藝活嘛！靠着自己的手藝吃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再說了，我也沒準備讓你一輩子當小偷。
你若有武藝，你可以來當我的下手。等我接了班，你就是副手嘛！
你若識字，也可以來跟我當書童。
你有多少本事就吃多少飯，這麼公平的買賣你都不做？”
少年很是遲疑的看着錢鏐，良久之後，方纔道：“我會用刀，你可以讓我成爲一個將軍嗎？”
錢鏐哈哈一笑，拍胸脯保證道：“只要你有那個本事，你要做天王老子也可以！”
少年站起身來，問錢鏐道：“你說，你讓我幫你偷什麼東西？”
錢鏐邪魅一笑，後道：“搬來小鎮上躲難的高姓讀書人你知道吧？”
少年點了點頭。
錢鏐繼續道：“他有一本兵書，至於是什麼書，過幾日我再告訴你。
定金便是你每日能上我的府上去用食，管你一日三餐。
如何？”
少年扔下手裡的野菜糟糠，道：“好！成交！”
少年接下了錢鏐的活計之後，大搖大擺的邁開了步子，一改先前窩囊的模樣，指着那羣婦人罵道：“幾個臭婆娘，我忍你們很久了！
你們這些給豬吃的東西，小爺不要了！
以後誰要是再敢上我家院子來摸東西，小爺我就一刀劈了她！”
七八個婦人頓時就愣住了，這小瘟孫怎麼突然間就轉了性子？
難道說，是吳老太婆庇護她了。
衆人回頭看向吳老太婆，吳老太婆面無表情。
那個身材臃腫饒有心機的婦人，回了一嘴試探吳老太婆的態度。
“你個小白眼狼。”
吳老太婆微微一笑，並不想管這些事。
錢鏐站起，對此也是充耳未聞。
衆人摸了準頭，知道吳老太婆還是像以前一樣的絕不會同情心氾濫，對着少年又是圍了過去，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少年沒有捲縮在牆角，而是學着婦人的模樣，插着腰和他們對罵起來。
錢鏐微微一笑，走到吳老太婆的身後，拉着阮骨頭的小手，走出了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