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休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只見身後站着一男一女兩人,正在排隊等待打飯。
兩人皆是二十四五歲年紀,並肩而站,看起來頗爲親密的樣子。
那女子道:“九州之外自然是蠻荒了。”
“那蠻荒之外呢?”
“那誰知曉,難道你知道?”
“嘿嘿,那是當然。告訴你吧,咱們這片九州大陸啊,實際上不算大陸,而是一座九州島。”
“瞎說,四邊還能都是海?”
“哎,你還不信,我可不是瞎說……”
許元休隨意買了份飯,出了膳堂,卻並不回屋,而是站在門口。
不大一會,方纔排在自己身後的男女出來,許元休立刻追了上去,迎面攔住二人,抱着碗施了一禮:
“兩位師兄師姐請了,小弟許元休,新近搬來的。”
兩人詫異地打量了許元休一眼,不過目光卻是在他的飯碗裡留意更多。
甲餐,在雜役堂可是少有弟子會享受的。
那男子開口問道:“有什麼事嗎?”
許元休道:“方纔師兄所言‘九州島’之說,小弟頗感興趣,可否方便一敘?”
那男子聽了,似乎有些不情願,板着臉道:“都是些雜談罷了,沒什麼的。”
許元休聽了,心下冷笑:“方纔你哄你女伴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男子再次瞟了許元休的飯碗一眼,跟着道:“這些東西,我都是從一本書上看到的,書上所記載的都是關於這方大陸的一些風土情貌、奇聞異事。”
許元休早有所料,聞言一喜,道:“小弟對這些奇聞異事,最感興趣,此書可否借我一看?”
“這……”
那男子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
許元休心中明瞭,立刻摸出兩枚生錢,遞了上去,道:“當然,我自然不會白看的。”
看見兩枚生錢,那男子眼睛立刻一亮,剛要開口說話,他身旁的女伴卻搶先打斷道:“三枚。”
許元休眉頭一皺,當即沉默不語了。
那男子見狀,嗔怪地看了女子一眼。
頓了數息,許元休好像頗爲掙扎了一番後,纔不情願地又掏出一枚生錢,苦笑着道:“這個月,小弟可就得吃土了。”
兩人見他這般說,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那女子還亮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那男子道:“既然師弟這般喜愛,那就借給你看吧。”
說完,他又接過許元休的一枚生錢,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
不大一會,他就又出來了,手中多了一本古樸的舊書,遞給許元休。
許元休將書接過,只見封皮上寫着“夢川筆談”四個字。
他翻看書頁,簡略看了幾頁,又將書冊四下打量一番,然後收起,拱手道:“多謝師兄。”
那男子也鬆了口氣,道:“師弟喜歡就好。”
兩人說完,各自拱手離開,自回自屋。
關於還書的日期,卻都默契地沒提。
回到房間,許元休自顧吃飯,卻同時將神念悄然放了出去。
丙字十九號院,各房的道僮大都正在吃飯,極個別的在看着別人吃飯,自己卻幹舔着嘴脣。
許元休很快便找到了剛纔的那對男女,房間裡此刻只有他們兩人,正緊挨着坐在牀邊,看着手中的三枚生錢,滿臉歡喜。
“幺妹,還是你行。隨便從山下帶來的一本破書,竟能換三個生錢。”
那女子得意地道:“那是自然。
這三個錢,至少夠咱們吃十天飯了。你也真是的,怎麼不多帶幾本來。”
那男子聽了,滿臉發苦,道:“這……我哪有閒錢買書啊,這本書還是在一座破廟裡撿的。再說了,誰知道會有這樣的傻帽……”
許元休又聽了一會,兩人絮叨完今天的奇遇,說的便都是些沒營養的口水話了。
到了最後,兩人一邊啃着黑麪窩窩,一邊交換起口水來了。
他便收回神念,專心幹起了飯。
作爲一個從來沒捱過餓的人,這雜役堂中“最好”的甲餐,在許元休看來也不過極爲普通。
至於乙餐和丙餐,簡直喂狗狗都嫌寒磣。
朝生觀這個“仙門”中都是這般境況,外面現在是什麼樣子,便可想而知了。
許元休匆匆吃完了飯,躺在牀上,拿起《夢川筆談》便看起來。
他的前身許阿生,除了逃荒的幾年,一輩子連自家的縣城都沒去過,後來又被關進了封壇中。
對這個世界不能說一無所知吧,也是全無所知。
連累得他也變成了睜眼瞎。
而這本《夢川筆談》,是個名叫夢川的人,遊歷天下寫的一本雜談。
內容包羅萬象,既有天下九州的山川河湖、各地的風情土貌,也有鄉間詭事、精怪小說,甚至連九州之外的情形都有記載。
雖然不知其真實性如何,但許元休此刻手中也僅有這一份資料了。
大概看看,總比睜眼瞎強。
大周天下,共分九州。
從北向南,依次爲幽州、冀州、幷州、青州、豫州、雍州、梁州、鏡州、揚州。
而九州之外,除了東面無邊大海,北面是寒冷的草原、西面是沙的崇漠和漫無邊際山峻嶺、南面則是密瘴叢林,皆是渺無人煙之所。
九州大地,又被統稱爲“夏州”。而夏州之外的地域,分別被稱爲“北夏”、“西夏”、“南夏”。
整座大陸,合乘“四夏之地”。不過很多時候,也用“九州”或“夏州”來代指整個大陸。
而按照《夢川筆談》的記載,九州三夏之外,竟全部都是海洋。也就是說,整個大陸,就是一座孤島。
他將其稱爲“九州島”。
夢川還在書中大言不慚地推測,這一方世界,整個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上方漂浮着無數個或大或小的陸地。
整個九州、大周所轄土地,不下萬里之廣。而三夏之地,面積更是十數倍於九州。
即便如此,“九州島”在這片海洋之上, 也不過是“無數塊”陸地之一,甚至遠算不上最大的一塊。
許元休從書中感覺,這位“夢川”並非修士,應該只是一介凡人。窮其一生,足跡能夠踏遍九州就算不錯了,也不知他對域外的這些記載,都是從何而來。
對於書中所言的駭人場景,許元休並不對其真實性抱多大希望。
不過,書中對於九州的道門,記載得竟也十分詳盡,而且跟許元休所知的相印證,竟大都準確。
九州中有大小道門數十個,其中位於青州的“道皇宮”,是公認的道門第一大派,其地位無可撼動。
而其餘各州,道門的實力或強或若、相對來說差距都沒那麼大。
朝生觀是鏡州第一道門,其下還有巨劍門、黃風觀等十多個大小門派。不過除了巨劍門之外,其它各門派都稱不上什麼氣候。
而鏡州西側、相鄰的梁州,則是玄天門一家獨大。
不過若論道門總體實力而言,梁州比鏡州還是要差上一籌。
這本厚厚的古書上寫的淨是蠅頭小楷,更兼房間內光線昏暗,許元休看起來頗爲吃力。
雖說依仗法力也能做到夜視,但是眼睛仍看得生疼。
挑挑揀揀地看了十幾頁,他將書合起來,決定留待以後慢慢看。
許元休盤膝坐在牀上,開始打坐。
打坐,是修真萬法第一功。
屁股上帶彈簧的,決計入不了道門。
孫妍仍在酣睡。
此女哪兒都好,就是這呼嚕聲實再有擾清修。
入定……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