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聲音越來越近，季琳一顆心揪緊得快出水了。
她腦子裡面閃過許多關於那鈴聲的可能，也不知怎的，驀地想到看過的殭屍片，裡面趕屍人在趕屍的時候，經常會搖動的那種鈴聲，跟現在聽起來的似乎沒什麼兩樣。
！！！
三個驚歎號掛在季琳腦門，聯繫到這山的名字，季琳心中臥槽不已，該不會是這破地方真那麼玄乎，自己遇上這種坑爹的事吧？
但回想昨天進山到現在，的確沒有碰到過任何與自己一樣的生物，傳聞這山又無人煙，加上這山的異樣，照理來說的確沒什麼碰上其他人的可能，所以此時，她對這由遠而近的鈴聲，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於是她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還隨手摺了一旁的一根樹枝，扯去上頭的枝葉，準備以作臨時武器之用。
不管來的是人是鬼，她總不能就這麼讓對方獨自囂張吧，是死是活也得拼上一番行。
抱着這個想法，那鈴聲也已經近在耳邊了。
望着鈴聲傳來的方向，那是她來時的路那個方向，但那路早已不是她來時的模樣，所以她才更加疑惑驚懼。
不過在她等了數秒鐘後，終於看到從那方向拐角的地方慢慢走出一抹黃色的身影。
季琳做出一副防衛的姿勢，待到那抹身影完全露出來的時候，她才發現，鈴聲並不是什麼趕屍人，而是一僧人手中的禪杖上垂吊的東西發出來的聲音。
不過儘管事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恐怖，但季琳還是不敢放鬆警惕，畢竟是在這個地方，遇到任何人，都非常可疑，再說誰知道這貨就一定是和尚？
和尚走得很慢，這大概也是爲什麼聽了半天鈴聲，這會兒才見到他人的關係。
他一路朝季琳慢行過來，眼眸一直低垂看着地面，似乎對周遭的一切並不關心，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前面的季琳，直到他走到季琳面前，季琳正欲閃身讓他先走，卻不料和尚突然停了下來。
他這一停，季琳又警惕起來了。
緊了手上的枝枝橫在胸前，一副你敢亂來我就抽死你的架勢，雖然照眼前這局面看起來，兩人的實力懸殊挺大的，但輸人不輸勢嘛！
“阿彌陀佛！”和尚在她面前站定，一手持杖一手豎在身前，微微垂首，聲音渾厚。
這距離的拉近，季琳纔有機會更仔細的打量他，他的胸前掛着一串佛珠，頭上頂着戒疤，耳垂大得有些微垂，微胖的體形，看起來約摸六十多歲了，整個人的形象倒是和自己印象中那些笑面佛啦之類的有些相似，只是他的臉上並沒有笑得那麼燦爛而已了。
不過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依然帶着一種慈祥得讓人安心的感覺。
但這也並不能成爲季琳放鬆的理由。
“大師有事？”季琳依舊一副自衛並隨時會出手進攻的姿態，皺眉問道。
如果不是及時剎車，她差點就脫口而出“禿驢”兩個字了。
“施主緣何獨自一人在此山之中？”和尚未答，只是反問她，季琳眉頭更緊，語氣不太好：“大師不也一個人在這裡？”
季琳深信職業跟善惡無關，和尚也不一定就是好人，說不定這個禿驢也是爲了發財纔來這裡找歸果的？
這世上，有幾個不愛錢的人啊？
想到歸果，季琳心中的戒備更深，好像和尚真的就是來搶東西似的。
“老衲慧明，乃是這無頭山中，無頭寺的住持，雲遊回寺，自然要經過此處。”和尚倒是一點都不隱瞞，季琳一問，他就老實回答了。
可季琳不信呀。
你說啥就是啥？那我還說我是仙女下凡呢，你信不？
更何況來這裡之前，她早就將無頭山的信息打聽清楚了，這裡連人煙都沒有，哪裡來的寺廟？
沒人煙就沒香火，還能養出你這體格的和尚？
好一頓腹誹，季琳也接着道：“可我聽說這無頭山，並無人煙，更沒聽說過什麼寺廟。”
老禿驢，你特麼休想騙我，還是趕緊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來跟姐搶歸果的？咱們好說好散，想要歸果全憑本事，哼哼。
“施主豈能知盡天下事。”慧明擡眼，淡淡笑着看着季琳。
那笑容，並不是刻意堆積出來的，反正如往日見過的寺中佛像那般，自然掛在臉上，令人並切無比安心如怡。
季琳被那笑容感染得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差點以爲自己看到了活佛一般，然而這情緒，被一陣山風吹散，她趕緊斂了神。
“老和尚，我不管你想說啥，反正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不干擾我，我也不耽擱你。阿彌陀佛，慢走。”對方說話一深奧起來，季琳就不想跟他扯了。
一來她扯不動，二來她也不想將太多時間耗費在這種無聊的人和事上面，只想趕緊將這禿驢打發走，然後繼續自己的事。
但慧明聽罷她的話，並未就此離開，甚至沒有因爲她對自己無禮的稱呼而生氣，反是臉上的笑意更甚，老和尚？這倒真是符了她的生性。
不拘不束，心浮氣躁，卻又小心謹慎……不全也，卻足矣。
“想必施主亦知此山奇異之處，就不曾疑惑在這奇象之中，爲何與老衲相遇？”慧明依舊不急不徐的說道，這語速倒是很有大師風範，但季琳聽得累。
不過這句話，也確實勾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
這山路走過即變，照理說能和人相遇的概率的確是相當低的，但爲啥偏偏跟這禿驢遇見？
問問？
“你跟我走的路重疊了唄。”季琳隨口謅了個理由，不想問得太直接，那樣就顯得太過讓對方牽着鼻子走了。
“但進無頭山，一人只一路。”慧明笑着回答，季琳皺眉，他又接着解釋道：“便是說，只要進了這無頭山，一個人便是一條路，永遠重複。”
季琳微微張嘴，面露驚訝。
“意思不管來多少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那條路？”她疑惑問道，慧明點了點頭，季琳這下是真好奇了：“那我跟大師？”
這次，她下意識用了“大師”這個尊稱，也幾句間，便莫名承認了慧明的身份。
“全因一個‘緣’字。”這個回答真是沒什麼新鮮，也沒什麼花樣，不得不說，季琳真心有點失望。
好奇了半天，就這理由？
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慧明又道：“老衲一生在這無頭山，施主是人遇見的第一人。”
“大師今年貴庚？”一生是多久，季琳又好奇了。
“八十二。”慧明並不隱瞞，季琳一聽，眼睜得更大了。
八十二？臥槽！看起來也就六十歲上下嘛。
“大師，你保養得真好！”情不自禁贊出聲，季琳差點就朝他討要保養密訣了。
“施主說，這不是緣，又是什麼？”慧明緩聲問她，季琳無言以對。
在山中八十二年沒見過第二個人，自己是第一個，不是緣也是命，她還有啥話說？
必須得承認啊！
季琳點點頭。
經此一番聊敘，季琳在慧明的邀請之下，答應與他一同前往那“無頭寺”，聽起來也是相當滲人的一個名字。
“大師，這山的名字已經夠嚇人了，這寺廟名字就不能起個好聽點有點含義的。”到了寺廟門口，看到果真是“無頭寺”三個字，季琳忍不住說道。
慧明只是平靜回她：“寺受山德，名字不過是個符號罷了。”
季琳聽不懂，只是靜靜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寺廟。
說是寺廟真的都有點太擡舉它了，進去之後，就是一個很小的庭院，整個寺裡連尊佛像都沒有，不過被慧明收拾得井井有條，很是整潔。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雲遊太久的關係，院裡的植被有些瘋長之勢，有些草已經快有一人高了。
但整體給人的感覺仍然恬靜怡人，若不是在這無頭山中，住在這種庭院裡，倒真的是很不錯的事情。
對於寺中沒有佛像的事，慧明是這麼解釋的。
“心中有佛，則佛存於心，走到哪裡，佛到哪裡，不應拘於形態之上。”聽起來也是挺深奧的感覺，季琳懶得細想，只是點頭表示贊同。
……
已經風餐露宿了好些天，現在有屋有牀，季琳自然難得放鬆，而且別看這寺小，卻是五臟俱全，季琳還很難得的洗了個澡。
這個澡洗得舒服，水是從山上引來的溫泉水，溫度適中，季琳忍不住泡了好久。
晚餐自然是齋飯，很素，連點油腥都沒有。若是平時，季琳定又要暗自嚷嚷這飯寒酸，但此時在這寺中，似乎從踏入庭院的那一刻開始，她整個人的心就沉澱下來了，變得平靜而詳和。
吃過飯，季琳早早回了廂房。
鋪在廂房內的牀，有點榻榻米的感覺。一米開外有一張小桌，上面有茶壺茶杯，至於凳子，那是沒有的。
總的來說，有點日式風格的感覺。
季琳躺在牀上，回想起今天的事，主要是和慧明大師的相遇，她總覺得哪裡不對，睡不着，思量了許久，乾脆起身來到室外。
主屋的燭燈亮着，季琳擡腿走了過去。門沒關，她看到慧明面朝着門的方向，似在打座的樣子。
見狀，她剛打算離開，慧明卻開口喚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