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章(1)

一年之後的牛莊。依舊是早春三月。

一年前的遭遇讓我對這個江湖產生了小小的恐懼。我在一夕之間明白了人心的詭詐,這斷斷不是小梅的小嫉妒,二狗的小不屑可以比擬的。江湖的水太深,他們那些小伎倆,不過是浮雲……

但是作爲鍾吾族少主的我,天生有着一顆積極向上的心,用二狗的話來形容,我天生可以沒心沒肺的忽略掉事情所造成的負面影響,永遠只看好的一面。

當然,最主要的是我出谷的目的旨在帥哥,我並沒有那個閒暇去關心江湖大事。

二狗原本同我定下了兩個月的約定,但是他還是華麗麗的爽約了。掐指一算,我也有整整一年沒見過他了。但是我並不寂寞,因爲我又認識了新的朋友。譬如村長家的三頭牛,再譬如那個長的妖孽的白衣男。

當年我離開了秦湘城本打算去豐都。蘇姐姐曾告訴我如果遇上什麼難事就去豐都的芙蓉樓找她。那時,我的確是遇上了難處——

我離開秦湘城後一路策馬奔騰,歡歡喜喜的就趕到了牛莊。街上許些新奇事物,我把眼睛瞪得老大,一路上因爲心不在焉橫衝直撞甚至撞倒了一個孩子。

看到這裡,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就是那個孩子,他偷走了我的錢袋……

堂堂鍾吾族的少主,一夕之間流落街頭——

直到後來我遇上了村長家的三頭牛。

我是個很淡定的好人,我從不自誇,我也從來不說人壞話。但是,人真的會因爲身邊人的影響而改變的。譬如那三頭牛。

我可以發誓,他們在遇到我之前絕對不是現在這副神采熠熠的樣子的!

那天的天有些灰濛濛的,我餓着肚子蹲在街角眼巴巴的盯着牛記肉包子剛剛出爐的肉包子,很沒形象的狠狠嚥了口口水。就是這個時候,我瞧見牛村長拿着小皮鞭鞭策着大牛二牛擡着擔架上的三牛往醫館趕。因爲兩個人走得慢了,牛村長很不給面子的在兄弟倆的屁股上抽了一小鞭子。

但事實上,我望着擔架上三牛突起的如同小山一樣圓滾滾的肚子,再看了看他粗壯的胳膊和大腿,我的心裡對那對兄弟還是充滿了同情的。我想,大牛和二牛其實是盡了力的。

也許是清早石階上露水溼滑,也許真的是不堪重負,走在前面的大牛一個踉蹌跪了下去。擔架頓時失去了平衡,三牛就像一個球一樣“咕嚕咕嚕”的滾到了我的面前。

後來,每每三牛聽我提起他像球一樣滾到我面前的這一段都會提溜着棒子追着我打。這時我就會狠命的喊着村長伯伯的名字求救。然後當三牛看到他爹拎着鞭子竄出來的時候就會灰溜溜的跑回自己的房間。

三牛一直很好奇,爲什麼每次我求救的時候他爹都會恰巧在一旁。這個道理是顯而易見的,因爲我每每說起這個段子的時候總會先掃視一圈,若是他爹不在我是斷斷不敢說的。但是這其中的道理我沒有講給他聽。我覺得要他用這未經開化的腦袋來思考這其中的邏輯性實在是難爲了他的。

可是話說回來,爲什麼三牛他爹會對我高看一眼呢?這還得從一年前三牛像個球一樣滾到我的腳下說起……

那時,三牛爹看見三牛從擔架上滾下來,頓時覺得是上天要收回他這寶貝的兒子,當場很不顧及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扯扯嘴角,看着三牛緊閉的眼睛,滿臉的虛汗。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按了一按,三牛哼哼了一聲。

我因爲餓得慌,所以站起來的時候有一點搖搖晃晃。

我走到三牛爹的跟前拍了拍三牛爹的肩膀要他找個有茅廁的地方把三牛擡過去。

三牛爹擡起頭瞧着我年紀輕輕的樣子,搖着頭揮手叫我走開。我眉毛一挑大聲吼道:“死馬當做活馬醫,你再不照做他真的要死了!”

三牛爹愣了一下,撿起一旁的小皮鞭拍拍屁股站起了身,慌慌忙忙的催促着那兩頭大汗淋漓的牛把三牛擡到了就近的一家客棧。

我進門之前擡頭望了一眼。福來。

榻上,三牛緊緊閉着雙眼,三牛爹忐忑不安的望着我。我暗暗嘆了口氣,在我的挎包裡翻出一包藥沫命大牛灌進了三牛的嘴裡,然後又掏出一片丹蔘塞了進去。只一會兒,三牛便悠悠轉醒。他剛要開口說話突然捧着肚子一聲哼哼,捂着屁股跑向了窗外的茅廁。

三牛爹望着突然活蹦亂跳的兒子,再看我時,我確定我看到了滿滿的驚歎。

從此,我在牛村被視爲仙人。上到瀕死絕症,下到母豬生產,大家總愛跑來村長家裡向我討教一二。久而久之,三牛爹索性在他家旁邊給我搭了個藥廬。

我本想取名玉兔居,好聽又好記,但是當我提筆的時候,腦海裡突然浮現的卻是秦湘城蘇姐姐的那處院落——青黛。頓時計由心生,當下大筆一揮,取名:粉黛。

他們一直以爲我給三牛吃了神馬仙丹妙藥,但其實,我只給他灌了一包巴豆。我一直沒有告訴牛村的人,其實三牛並無大礙,那天,他只是吃多了……

但是,這個秘密我決定死都不會說的。被人家當成神仙的感覺很是受用。更何況,堂堂鍾吾族的少主,這個名分我還是當得起的。

可是,在牛莊總有一個人是不肯像其他人一樣待我的。他也不說穿,只是每每見到我總是扯出一抹高深莫測的怪笑,總是不時的來粉黛稱上幾味清熱去火的草藥。

我並十分待見他,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日,粉黛開廬,牛村的人就連二柱即將臨盆的老婆都來捧場了,大家望着藥廬門框上那塊匾額無不稱讚的,偏巧他抱着肩邪邪的笑着問我。

粉黛?你開藥廬還是開妓院?

這一發問,我死死記住了這個和我一樣同爲牛莊過客的男人。

當時,三牛弱弱的拉着我的衣袖小聲的說道,他是莊裡的先生,前後預知五百年呢,在牛莊,他的地位與我是並駕齊驅的。

三牛說,他叫渠莒。

其實,拋去渠莒偶爾說話的時候喜歡夾槍帶棒,拋去他總是招惹的鄰村的姑娘大驚小叫,再拋去有時他喜歡故作沉默,他倒也算是個不錯的人。他總是喜歡有事沒事的來粉黛坐坐。一開始的時候還象徵性的稱上幾味藥,美其名曰是抓藥來的,日子久了,他連掩飾都懶得掩飾,只是每天守着粉黛。

抑或說成,他在守着我。

賽西施是渠莒忠實的追求者。顧名思義,長的自是十分俊俏,怎奈渠莒對她卻並不來電。她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卻也拉着我的手感慨了一番,她說,鍾姑娘,渠莒天上難有地上難尋,你要惜福。

我望着渠莒坐在院子裡的草棚上發呆的樣子略略有些失神。渠莒不錯,待我自然更是好的沒話說,但是我卻並不認爲我和他在一起是什麼福氣。他總是喜歡像現在這個樣子發呆,而我卻從來都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丫頭,你又在發呆了!”突然一記暴慄喚回了我神遊的思緒,轉眼渠莒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位置很是靠近窗子,彼時的夕陽便在他白皙的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哪有,分明是你在發呆嘛。”我扁着嘴揉了揉刺痛的額頭。“渠莒,你在想些什麼,爲什麼不肯告訴我?”

渠莒微微一愣繼而笑得妖孽異常。那層金光之下,我依稀辨得他臉上的絨毛,細膩可愛。

“男人不偶爾裝下沉默又怎麼會吸引人呢?”

我望着他自戀的模樣不屑地撇撇嘴,端起身前曬乾的草藥進了屋子。只一會兒便聽到渠莒拖長了聲音喊我出去。我原本不想理會,怎奈好奇心作祟,轉念一想還是竄出了粉黛。

這一出屋子我倒是被唬的向後退了幾步。我望着滿院子變戲法似的陡然之間多出的一羣人,抽搐着嘴角扯了扯渠莒的袖子。

三牛撓了撓頭,腆着圓滾滾的肚子羞澀地說道:“宓兒,我……我……”

我我我的我了半天三牛還是沒說出了個所以然來,急的二牛把他拽到了一邊親自上了陣。

“宓兒,其實,是這樣的……”他嚥了一口唾沫,“恩,那個,我大哥有事說。”說着又把大牛推了出來。

大牛長的瘦弱,被二牛這一推跌了一個踉蹌。他低着頭死死盯着腳上那雙布鞋,手指不停地把袖子上的線頭往下拽着。我望着他腳下越來越多的線頭善心大發,照這個速度,就是他把這隻袖子卸了恐怕也說不明白了。念及三頭牛的孃親實屬不易,我輕輕咳了一聲。

“莫不是,村長伯伯要歸天了?”

“去你的!”一聲暴怒,村長從三牛的身後閃了出來。天地良心,三牛實在是……方纔我真的沒有看見……

村長伯伯清了清嗓子。

“宓兒啊,是這樣的,咱們村上在你來之前有個醫館的,今日,醫館的先生找到了我……”

我如此聰明,當下瞭然。牛莊並不很大,那醫館的先生自然是靠着這個行當來混口飯吃的,如今

我另外開了粉黛,又被牛莊的人當成贈醫施藥的仙女,想來自然是頂了他的生意。

“宓兒明白。”我略略嘆了口氣,“宓兒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壞了人家的財路自然是不好的,少不了,我關了粉黛離開牛莊便是,往後,伯伯要好好照看三牛……”說着我擡起衣袖掩面奔向了屋內。

我斷定村長伯伯是不忍心趕我走的,當然,我一句好生照看三牛更是勾起了一年前他可怕的回憶,不爲別的,就爲了三牛的命,他也是一定要把我留下的。果不其然,我剛邁了兩步,村長伯伯便驚叫着扯住了我的袖子。

莊稼人,總是力氣大得很,“刺啦”一聲,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望了望自己裸露出來的左臂,又看了看村長伯伯手裡隨風飄蕩的我的那半截袖子,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村長伯伯顯然是沒有料到他一心急會扯了我一個袖子去,無言的站立了許久終於尷尬的笑了兩聲。

“哈哈,這個,宓兒啊,使不得,你怎麼能離開牛莊呢,那個,這個啊,是這樣的。”他扯着我的手臂把那半截袖子套回了我的胳膊上,然後假裝鎮定的絮叨開來。

“俗話說好女不侍二夫,那自然好莊不養二醫。所以,在醫館先生的一再要求下我們今天才來找你的,你看,你醫術如此高明,能不能收他做徒弟啊?”

話說,我真的覺得好女要不要侍二夫和我要不要收徒弟是八百萬年也扯不上一絲兒的關係的,但是,他誇我醫術高明倒是很受用。我扯着脖子在院子裡的一羣人中掃了一圈,卻並不見我預料之中的人。

“人呢?”

“在這在這。”聽我的語氣裡有一絲的鬆動,衆人齊心協力的推出了一個人。

那人身子瘦弱卻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一件藍色的袍子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全然不見醫者風範。我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渠莒頓時幸福之感油然而生。世上如此標誌的人實在是少見了。

“你是醫館的先生?”我猶疑着問出聲,郎中不都應該品貌端莊,貌比潘安麼,怎麼生的這番模樣?瞧着倒像街頭耍猴的——那隻猴……

“怎麼?你不相信我!”

……

後來?後來我就收下了這個樣貌怪異的全羅榮。

渠莒說,我大部分是因爲那天被全羅榮的陣勢嚇到了。我仔細想了想,也對,我從沒有想過他那麼瘦弱的身軀居然有如此大的爆發力。那天他喊出那句話,振聾發聵。我頓時便覺得眼冒金星,渠莒說,就是在那時,我的頭微微點了一下,就是這一下,牛村的人一口咬定我同意收下這個徒弟了,於是簇擁着全羅榮跪在地上當場就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全羅榮的師傅。於是粉黛也就有多住進來一個人。

其實,全羅榮也並不十分像猴。

那天,我終於忍受不了他頂着滿臉的毛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於是午飯的時候我偷偷在他的湯裡夾了一劑藥讓他昏睡了半個時辰,就是這半個時辰,我擼胳膊挽袖子操起了那把殺豬刀……

當天下午,據三牛說,他蹲在他家茅坑上都聽到了全羅榮發出的慘叫聲。

也是,當時我在他的身邊被吼得生生見了漫天的星星。但是後來,全羅榮卻愛極了這個髮型。

全羅榮在牛莊八年了,上姑娘家提了十七次親,卻都被婉拒了,可是自從剪了這個頭髮,賽西施來粉黛的次數卻明顯增加了。

我滿臉得意的用胳膊肘撞了撞趴在我身邊的渠莒。

“誒,你說我要是不當郎中也可以給人理髮了。”

渠莒笑得嫵媚。但是我卻瞥見他偷着用手捂住了腦袋……他很不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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