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怔怔地看着無剎手中的那顆珠子，整個人都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似的，說不出來任何的話語，也無法動彈。
那顆珠子是火紅的顏色，卻又透明，看上去晶瑩剔透的，像是世間最名貴的寶石。青璃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珠子，但是她卻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妖丹……”她顫聲叫出了這顆美麗珠子的名字。
無剎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溫柔起來，他說：“真沒想到，你居然可以認得出它。”
青璃如夢方醒地打了個哆嗦，大聲叫道：“不！我不能要！”
她的眼淚如同決堤了的洪水一般，洶涌而下。她的嘴脣在顫抖着，發出來的語調也是顫抖得幾乎無法辨清其中的內容。
她哭喊着說：“把妖丹給了我，你就會死掉的啊！”
“沒關係的。”無剎微笑着說：“你吞下我的妖丹，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跟我在一起了。我只要一想到從今往後，我的妖丹會永遠地留存在你的體內，就覺得……死而無憾了。”
無剎靜靜地注視着青璃的眼睛，眸子裡盪漾着濃得化不開的溫柔。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妖丹放到青璃的掌心中，溫柔地叮囑：“吃下去吧。這樣，你就可以進入化神期了。”
青璃現在才僅僅只是元嬰初期的修爲而已，如果要靠自己修煉，可能需要相當相當漫長的時間，纔有可能進入化神期……僅僅只是可能而已，能不能真的成功，還得看青璃自己的造化。
可是，如果她現在吞下這顆妖丹，那麼久不再需要漫長的積累，也用不着費盡心機地去尋找什麼機緣，更加不會擔心自己會不會衝級失敗修爲跌落……她可以毫無阻礙地進入化神期，成爲凡間界最頂尖的存在。
這樣的好處，實在是大得有些讓青璃難以置信了。
可是青璃也同樣明白，這樣巨大的好處，需要無剎用性命來做交換。
無剎曾經是火靈，現在已經妖化變成火妖了。這顆妖丹，是他修煉了上千年才凝結出來的精華，威力無比強大，可以有很多非常神奇的作用，比如說直接讓修士大幅度地提升修爲，而且還沒有任何不好的副作用。可是無剎如果失去了它，就會立刻死亡。
“不……無剎，這代價太大了，我不能讓你死。”青璃雙手捧着無剎的妖丹，小心翼翼地彷彿捧着這世間最奢侈的珍寶，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手抖了，將這顆寶貴的妖丹掉到地上。她淚流滿面地拒絕着，可是無剎卻始終面帶微笑。
“這不算什麼代價，青璃，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那麼一個人就算是能夠活上千年萬年，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收下它吧，這是我能夠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無剎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白，很明顯，妖丹離體之後，他的修爲正在飛快地流逝。
青璃也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趕緊嘗試着將手中的妖丹塞回無剎的口中。她說：“無剎，你先把妖丹吃回去，然後咱們再慢慢商量……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無剎雖然已經開始變得虛弱了，但是他的修爲等級比青璃高出那麼多，怎麼可能被她如此輕易地控制住。他不斷地閃躲着，最後不得不暫時將青璃定住，然後跟她說：“青璃，你聽我說……失去你的這一千年的光景，我已經受夠了。我不願意未來的生命當中，依然是每天品位那份痛苦和難過。所以，對於我來說，選擇就只有兩個。要麼，你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我便不需要死，反而是可以跟你一起修煉，一起爭取早日成仙。要麼……就是你吞下這顆妖丹，但是我的身體會死亡，但是我的妖丹會永遠地跟你在一起。”
“青璃，你來選擇吧。你究竟是要我的妖丹，還是我？”無剎輕聲發問。
他其實用了一個小小的心機，給青璃設置了這樣一個二選一的問題，刻意地忽略掉了其它的選項。
其實，青璃可以兩個都不選的，她可以帶着離念就這麼離開，不管無剎是痛苦還是自殺。
可是，無剎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給青璃設置了陷阱，故意讓她的思維落入自己限定的範圍，忘記外面的其它選項。
青璃此刻已經心亂如麻，哪裡還能冷靜地想到別的事情了。她被無剎如此引導，心中瞬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她是絕對不可能拋棄離唸的。離念是景塵的轉世之身，而她跟景塵之間的愛戀跨越了上千年的光景，從天界到凡間再到冥界再到魔界……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和磨難，如此艱辛地爭取到了一絲絲的希望，她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呢？
青璃即便是死，即便是灰飛煙滅，也不可能背棄這段感情的。
可是，青璃也同樣無法眼睜睜地看着無剎死掉，更加不可能接受這份以無剎的生命作爲代價的饋贈。她寧可自己辛辛苦苦地日夜修煉，甚至是寧可自己的修爲永遠地停留在現在的水平，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進入化神期的境界，也不願意接受這顆妖丹。
在她看來，接受了妖丹，就間接地等於親手殺死無剎啊！
無剎雖然偏執，卻從來都沒有傷害過她。儘管他曾經冒充景塵欺騙過她，可是卻也同樣地陪伴着她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他從來都沒有虧欠過青璃什麼，反倒是青璃欠了他太多太多。
青璃欠下的那些債，已經無法償還了，怎麼還能厚着臉皮再要無剎的性命呢？
這份饋贈，她如果接受，那麼良心便永世都不可能安寧的！
無剎見青璃一直沉默，便已經知道了，她心中的選擇。
這個善良柔弱的女子，必然是想要兩全其美，各不辜負的。可是，無剎偏偏就要讓她辜負，讓她負疚，讓她自責……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永遠地記住他。
不是以景塵替身的存在記住，而是記住他無剎本人。
在無剎看來，這樣的記憶，比他冒充景塵存在於青璃的身邊，其實還要幸福上千百倍。
這個世界上，但凡是真心喜歡過一個人的，誰會真的願意永遠地當別人的替身？
無剎當初的冒充，也不過是因爲沒有辦法，纔會那樣做罷了。
他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讓青璃愛上自己，所以當初纔會選擇假冒。而現在，也同樣是因爲知道青璃不會哀傷他，所以纔會想要以死亡作爲代價，在青璃的心裡永遠地烙印上自己的名字。
無剎的確是偏執的，偏執到不惜花費上千年的時光，來布一場局，讓青璃來跟自己重見。
可他也同樣是深愛着青璃的，纔會在最後的關頭，戰勝了自己的偏執，甘願放手，讓自己上千年的佈局毀於一旦，只想成全青璃心中的幸福。
他不是沒有想過，強行洗掉青璃的記憶，讓她從此以後癡癡傻傻、渾渾噩噩地呆在自己的身邊，過着貌似幸福的生活。可是他更加害怕，有朝一日大夢醒來，青璃會無法承受這一切。
所以，他甘願放棄，甘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青璃的追求。
他對於青璃的愛，其實從來都不比景塵少。他只是與她相遇得太遲了，纔沒有機會去證明自己的心意。
“青璃，保重好自己，記得……”無剎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他說：“請你無論如何都要永遠記得，我愛你，永遠愛你。”
說完這番話以後，他也不給青璃反應的時間，直接就將手中的妖丹送入了青璃的嘴裡！
青璃一直被他用法術定身着，所以完全無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做出這樣的行爲。
青璃所有的話語都被無剎堵在了喉嚨裡，除了無助地流淚以外，再也做不出來任何其它的反應。
妖丹已經在青璃的喉間了，滾燙灼熱的感覺，讓青璃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涌。她緊繃着喉嚨的肌肉，不肯放鬆，不願意將妖丹吞下去。因爲她知道，自己一旦嚥下去了，這所有的一切，都將無法回頭。
青璃嘗試着用自己的眼神去跟無剎溝通，讓他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然而，無剎卻挪開了自己的視線，不跟她對視。
“青璃，乖，這是我的心願，請你接受吧。”無剎如此說着，同時輕輕地捏着青璃的下巴，將她的頭慢慢地擡起。
這樣的動作，讓青璃不得不放鬆了喉嚨的肌肉，那顆妖丹也就這樣慢慢地滑了下去，沿着她的食道，滑進胃裡，慢慢地消融，變成無比精純的能量，沿着她的經脈，不斷地遊走，滋養着她的血肉。
一個小週天之後，那些能量又在青璃的丹田中重新凝聚，變回了最初的樣子。但是，這顆妖丹卻已經跟青璃的身體產生了絲絲縷縷的牽連，再也無法離開。
甚至可以說，這顆妖丹現在已經跟青璃的生命聯結在一起了，如果失去，青璃便會死亡……就像是現在的無剎這樣。
無剎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眼看着就要無法維持自己施加在青璃身上的法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