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樹下議事

奇林村子的正中央位置,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樹,村子裡的人雖都是世代在附近這片大山中討生活,卻沒有人知道這是一棵什麼樹,它就這樣靜靜的陪着奇林村的人,春來冬去,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此時,奇林村的村長,司勝時,正孤零零的站在樹下,手中牽着樹枝上一口不知什麼年代掛上去的青銅大鐘所垂下來的長繩,考慮着拉響後該如何與各家商議眼下之事。

此鍾村民們稱之爲議事鍾,歷代約定俗成,鐘響即聚。平日裡此鍾掛在那裡,即使村中最頑皮的孩童,也不會去拉動它,而且這鐘還有一奇,如非人爲,哪怕再大的風雨,它亦不會自鳴。

奇林村並非偏居一隅的世外桃園,它屬於方東鎮治下。昨日,司勝時被鎮上叫去,鎮長親自通知他,今年奇林村所上交的皮毛與肉食,所缺甚多,眼看着就要到年尾了,要督促獵戶,早日湊齊了來。雖然鎮長語氣平靜,但司勝時知道,這是更上面的安陽城壓下來的,一旦引起安陽城的不滿,誰都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司勝時呆立良久,終是一聲長嘆後,拉動了鍾繩,只聽“當,當,當”三聲鐘鳴立時響起,瞬間傳遍整個奇林村,餘音越過村周的籬牆,播散到遠處的山林中,有三三二二的鳥兒被驚動,在夜色撲棱棱地四散飛起,不知落向了哪方。

此時,各家大多已經用過晚餐,頑皮了一天的兒童靠在竹椅上打着瞌睡,女主人正洗滌着杯盤碟碗,並向男主人唸叨着日間瑣事,而男主人一邊貌似耐心的傾聽着,一邊站起身來,踢着身邊的竹椅,口中說着“小崽子,屋裡睡去”,一邊思量着去哪家串下門。

恰在此時,鐘聲傳了過來。

拉響了鐘聲的司勝時並未等多久,村中各家主事的男人就從村中各處彙集到了大樹下。每個人都跟司勝時打着招呼,或是“老司”,或是“村長”地叫着,然後東一羣,西一夥,或蹲,或站地聚在一處,卻沒有人出聲。

大家都知道,面容沉鬱的村長,定是有重要的事與大家相商,村長昨日去了鎮上,所爲何事,大家其實也有所猜測,一時間,心情也如司勝時一般,有些沉重。

見人已到齊,司勝時心道,左右是躲不過去的,這個坎,終是需要大家相商着,纔有可能渡的過去。

“各位,今年鎮上下撥的官稅,我們村所差還甚多!這眼看就要到年關了,鎮上昨日說與我聽,叫我們村早日湊齊,交了上去了事,不然,安陽城方面說不定會下來徵人去服役了!”

這最後一句話的震懾力非常之大,安陽城治下各處,對於如奇林村這類小村落,不到萬不得已,並不逼迫過急,多是允許其以稅代役,但一旦被拉去服了役,運氣好被安排在城中聽差,運氣不好,被派去守邊,那可是九死一生之事。

別看奇林村的男人們整日裡與山中走獸相鬥,卻都只是身具一膀子力氣的莽漢而已,面對官家時,大家也是由衷的懼怕。

“老司啊,鎮上也是知道的,這一片山林,鳥獸是一年比一年少,我們終日所獵,俱都已上交,並不是大家不使力,實在是難啊!”,有人說道。

有人帶了頭,其他人也是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其實,大家所說,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亦是老生常談,司勝時皺着眉頭聽着,心中想着,難道真是已經無路可走了嗎?

“村長,誰也不願意被拉了去服官役,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先不說自身幾乎有去無回,這家先自散了啊!”,有人嚷了起來,差點就捶胸頓足了。

“今日喚大家前來,就是要商議個辦法,先別說這喪氣話,出路總是有的!”,司勝時見大家情緒激動,忙出言安撫,但是,他說這話時,任誰都看的出來,那是底氣全無。

“村長,時日不多,左右都是個死,不如,就開了那片山林吧!說不定還能活下去!”,有人大聲叫道。

“那片山林”,司勝時聽了一時愣住,周圍的其他村民也是一下子寂靜無聲。

“那片山林”,古夢嘗此時混在人羣中,聽到這話時,小小的腦袋裡,也是突地一怔。

古夢嘗家只有他與姐姐兩人,村中議事會,姐姐自是不方便出面,只好由他這個十歲的小人出來充數了。

此時,所有人都看向了村西日落之地,那裡是一片比它處更爲廣袤的山林,此時,在村民的注視下,顯得格外的黝黑,寂靜。如一張巨獸的大口,正等着吞食血肉。

許久,司勝時回過神來,乾咳了一聲,開言道:

“那片山林,非到生死關頭,不得進入,此話休得再提!”

“可是,村長”,有人不死心,小聲說道。

司勝時擺了擺手,制止了那人的話頭,想了下,然後說道:

“好了,爲今之計,更妥當的做法是向更深的林地去狩獵,雖然較外圍危險了許多,但大家小心些,想來也不至於出什麼差池,且只要天時不差,收穫應該能夠渡過今年的難關!”

村民們心下想着,現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村子正南方的那片山林,大家限於能力之故,所涉並不深入,而山林深處,常有各種嘯聲傳出,應是獸源充足,再者,多年前亦有幾名村民私自進去過,雖然有林姓村民折損在了裡面,但據跑出來的村民講,那裡面卻實是虎走鷹飛,遍地是寶。

即然計策已定,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一些細節的商討和瑣事的分配,山林深處,布井狩獵,一來一回,少說也要月餘,除了要多備些趁手的刀箭傢什,還有些乾糧衣服之類亦是不可缺少,這些商量下來,沒一二個時辰是完不成的。

此時,古夢嘗已退出人羣,人們也並未在意他的去留。古夢嘗對於此事的前因後果聽了個七七八八,心中想着,該如何在這件事中出些氣力,幫村民過了這一關。在他小小的心靈之中,他雖然不太明白官民之爭,但他卻不願意看到第二個小林的出現,他希望全村的人,都齊齊全全地世代快活的生存下去。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跳了出來,何不自已成立個狩獵小隊,靠着自已的那個秘密,未償不會有所收穫,古夢嘗前思後想之下,覺得十分可行,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夜色中,古夢嘗的一雙小眼睛忽閃着,顯得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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